毫不意外地,他被一群人擋在總統辦公室外。


    “卡爾基局長,辛格總統很忙。”辦公室主任馬克·劉走了出來,馬克·劉是一個梳著油光黑亮偏分頭的華裔帥哥,身為蓋亞世家子弟,他對自己的儀表挑剔到了一絲不苟的程度,雖然今天他也是一路逃命才得以全身而退,難免狼狽不堪,但他還是在卡爾基麵前展現出奶油小生般的瀟灑風度。


    “我必須得到總統的授權,才能調動特勤部隊進攻恐怖分子。”卡爾基說明來意。


    “這個麽……總統先生已經在和負責安全顧問們探討了,馬上回給您回音。”馬克·劉用手在麵前甩了一下,意思是讓代局長少安毋躁,但不由自主地翹了一下蘭花指頭,舉手投足中過度的精致感,以至於他常被人誤傳成基佬。


    “必須立即給我一個回複,離下一次恐襲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卡爾基態度生硬地回了他一句。


    麵對一個軍人氣十足的高大男人在逼迫自己,馬克·劉本能得不淡定了。


    “你站在這裏等沒用,我實話實說吧,所有動用武力的總統授權必須通過國會表決。”馬克·劉又擺了擺手,轉了下眼珠,“你不可能得到總統動武授權。”


    卡爾基心想:蓋亞總統原來竟跟柏拉圖皇帝差不多,類似橡皮圖章。蓋亞國會類似於柏拉圖元老院。卡爾基第一次對蓋亞的政治有所了解。


    “馬上要到三個小時了,你看!你們的人那麽慌張”他用眼睛示意一下左右,因為地下政府所在地數百年沒有啟動,很多設施都已顯落後,剛搬來後,工作人員有點找不著北的感覺,隻能往來奔忙,“芒星城那麽大,已經防不勝防了,現在你們已經直接抽掉安全部隊去城外各個高級區域,恐怖分子布局已久,你們這樣隻能坐以待斃。”


    在看著馬克·劉跟阿齊茲主任有一樣的特色,就是他們從不打斷領導說話,總是一副側耳傾聽的樣子,卡爾基就從容不迫地說了下去。


    “每一次恐襲,你們綠黨的支持率會直線下跌,很快就為零了。如果你們想成為蓋亞曆史上最千夫所指的一屆政府,那你們就放棄好了,政府權威掃地,民心喪盡,以後綠黨也別想執政了。”


    馬克·劉的麵部肌肉在微微抽搐,顯得非常緊張。


    “我會擔當全責,在全蓋亞人民麵前有一次突擊行動,至少能挽救民心。至於繞過國會,你們總有辦法,什麽緊急法案,非常狀態……”


    “好吧……好吧……”馬克·劉又習慣性地擺了下手,顯示出很無奈的表情,既然背鍋俠那麽主動,他也不好拒絕。


    最後,他終於順利得到了調遣特勤武裝進攻的總統授權,這樣他作為國土安全局代局長得到了這次軍事行動的全權指揮權。


    當卡爾基回到自己部門時,跟他第一次踏入時那種猜忌疏離的情緒不一樣,雖然這些蓋亞人無法完全信任他,但眼神已經對他恭敬了很多,500萬軍人的調動權在手。換句話說,他現在已經是名副其實的蓋亞最有權力的人了。


    “芒星城各個重要的軍事的布防怎麽樣了?”卡爾基詢問手下,他在思想中把自己定位成柏拉圖的內務部部長,這樣他能迅速進入身份。


    “60個軍事基地基本已經布防完畢。”一位黑人參謀回答道。


    “基本?”


    “呃……我們部門剛剛恢複正常運作,後來有好多人從我們這裏抽掉人手去城外戒嚴。”年輕的參謀顯得很局促,這點新局長跟前任大不相同,是一個非常認真的人,這會讓習慣摸魚成風的下屬感到壓力巨大。


    卡爾基皺了下眉頭。


    芒星城的第58軍事基地,這是一個繁忙的運輸基地。每天有數不勝數的運輸艦從宇宙遠方運來各種礦物,從能量之源的“水精礦”到能鑄造太空時代“輕柔鋼”的pdothe,各種普通人連名也叫不出的奇異礦石。這是維持著蓋亞繁榮的生命運輸線。


    一艘滿載“水精礦”的巨鯨式運輸艦停靠卸貨之時,一個機器人沒有按照地上的劃線行進,而是詭異地將一個閃著光的小盒子混入透明傳輸管中,所有其他的裝卸機器人都沒有隻管埋頭工作,在井井有條地工作著,這個閃光點就這樣直接飛入運輸艦內部。


    “轟——!!”


    一聲巨大的爆炸聲響起,隨後是一連串原礦在不穩定的內部反應中自燃,整艘巨鯨式運輸艦都猛烈地爆炸了。


    “爆炸啦!天啊!快跑!”


    “快拉響火警,釋放消防無人機”


    現場工作人員慌亂地撤退著。


    火焰和爆炸通過廊橋蔓延到另一艘停靠已經裝卸完畢到運輸艦,又一聲猛烈的爆炸聲,伴隨著衝天的火光。


    位於秘密地下指揮所的蓋亞政府要員都圍著顯示屏,所有人看到此情此景,一片沉默。


    “三起恐襲了!安全部門是吃白飯的嗎?”


    “交通管都關閉了,哪裏也去不了,這些飯桶除了擾民還能幹什麽?!”


    “我再也不投綠黨了!”


    “殺人犯,恐怖分子幫凶!除了口頭承諾,什麽事也幹不好!”


    “辛格上台後,似乎前線就沒贏過什麽大仗,現在連芒星城也不安全了!”


    “我有一個姐姐在總後勤部上班,現在已經失去聯係了!”


    “死了好多人!”


    民眾在網絡上幾乎要暴動了,用無數字帖,語音和視頻發泄著對辛仁德政府的不滿強烈爆發,人工智能的網絡評論員都係統崩潰了,臨時改人工評論和刪帖了。蓋亞總統任期5年,一般默認兩屆,身為亞裔的辛仁德原本是靠取取悅占絕大多數人口的中下層選民當選和連任的,但他雖然在選舉時誇下海口,但任期內貧富差距愈加懸殊,軍隊貪腐嚴重,跟柏拉圖人的戰爭接連敗退,戰績甚至不如前屆政府,這次托馬斯·鮑爾的反水簡直成了民怨沸騰的突破口。


    “第三次恐襲成功了。”


    分組開始駐守工事的柏拉圖戰士們得到了訊息,他們臉上都露出了笑容。


    “我們已經等了了一個多小時了,他們到現在都不敢進攻。”


    “我們都知道蓋亞人怯懦無比,隻有在我們被繳械的時候,才敢肆意淩辱我們!”一位年輕的戰士露出一張東亞人的麵孔,因為穿戴蓋亞特勤鎧甲過長會越來越悶熱,他們估計進攻不會這樣快,所以有掩體遮掩時徑自打開了頭盔。


    “不要低估蓋亞人的詭計多端。”


    “為了瓦爾哈拉!”


    “為了死去的戰友!為了瓦爾哈拉!”


    這些年輕人把手都緊緊握在一起,決定同生共死,共赴陣亡者的天堂。


    柏拉圖的戰士們在滿懷戰鬥勇氣互相鼓勵之時,穿著黑色騎士長袍站在中心指揮部聖殿一樣的台階上,托馬斯·鮑爾站在台階邊,他冷靜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已經二十多年沒有穿過柏拉圖騎士長袍了,那聲“托林”仿佛觸動了塵封已久的記憶。他低頭看著長袍的一側垂落,想到它在阿娜希塔海風的吹拂下會優美地飄蕩起來。


    他眼前的台階變成了裸露出白色岩石的海狎,底下是蔚藍色波濤洶湧的大海,無數帶著白色的海鳥在海麵上飛掠和尖叫,它們忙著捕食浮上海麵的魚群,還夾雜著幾隻朱紅色羽毛,綠色喙嘴的漂亮海鳥,年輕的托林看著一切,在沒有作戰任務的休整期間,他就會來到海邊看風景,享受片刻的私人時間。


    夕陽緩緩西下,這是海景最美麗之時,年輕的騎士傲然地站立在海邊,帶著一股蓬勃的朝氣,一雙清澈的藍眼睛喜悅地看著一切。


    一陣陣悠揚的鍾聲響起,回蕩在海天之中。


    “啊!敲鍾了,要開晚餐了!我得回去了!”年輕人輕叫了一聲,飛跑而去,年輕的柏拉圖騎士在飛奔之時,有一種精靈一樣優美迅速的身姿。


    他飛奔向巨大的布哈拉“特拉夜斯特陵舍”,高聳著仿古的燕尾式的山牆和塔樓,一切都是那麽古意盎然。


    數千名騎士、扈從以及年輕侍童們都按部就班地排列整齊地進入大食堂用餐,所有的一切都如地球紀年一千多年之前的修道院生活一樣,一排排長桌和長凳,一群魚貫而入,安靜沉默的年輕人。最後入場的,是坐在最後段高台上中央大長桌的大團長以及一大群隨從人員。


    今天,阿施拉大團長在經過的時候,突然用炯炯有神的眼睛看了他一眼,這讓22歲的托林立即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他知道大團長看他的原因,他的發髻都已經鬆散了。白虎騎士有著嚴格的儀容儀表的要求,他周圍所有的年輕騎士們,都穿著整齊,紮著一絲不亂的發髻,清爽完美得都如天使一般。隻有托林覺得梳發髻極為麻煩,而且緊扯頭皮,很不舒服,他每天在早晨梳洗時,隻是草草地抓個鬏,待一日活動後,原本他的頭發就帶著少年的蓬鬆卷曲,到晚上自然蓬亂不堪,加上吹了好一陣海風,這個淺栗色頭發的年輕人簡直如滿頭炸毛一般,坐在一群外表完美的騎士中,顯得尤為觸目。


    “托林。”在晚餐後,阿施拉大團長單獨叫住了他。


    大團長用湛藍的眼睛注視著年輕的下屬,說話時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質:“你的頭發蓬亂,應該重新梳整齊。”


    “哦,馬上就要就寢了……”年輕人顯出一副無奈的樣子。大團長總是在每一個細節嚴格要求自己和別人,跟天性自由的自己太不一樣了。


    阿施拉大團長微笑了,有一種大哥哥寬容的氣度。


    “好吧,明天早上我幫你梳頭。”


    大團長總是會信守承諾,第二天早上,他特地提早叫醒了同睡一個集體寢室的托林,在大團長的私人洗漱室裏幫他梳好頭發。


    阿施拉輕輕地幫他散開淺栗色的頭發,白虎騎士的頭發一般不長,隻是及肩,夠梳個發髻即可,托林的頭發帶著優美的卷曲,就如少年無拘無束的浪漫心境。大團長拿著一把精致的篦梳輕輕梳好發絲,他的手指是那麽靈活有力,對自己的下屬如此慷慨和溫柔。


    托林是被當作戰鬥機器撫養大的,在人生的記憶中缺乏溫情,更多的是教官們瘋狂地訓斥和責罵。他第一次在大團長那裏感受到家人般的情感。


    阿施拉在特拉夜斯特陵舍裏,給了所有騎士家一般的感覺,但他對敵人是絕對冷酷無情的。


    他看到過阿施拉像獵人圍獵一樣追,逐屠殺蓋亞的艦隊,這些艦隊在宇宙中如一閃而逝的星光一樣消失了。他也見過大團長為了刺激和取樂,屠殺蓋亞基地已經投降的駐軍,托林望著屍堆,看著自己的太空戰甲的戰靴幾乎要趟血溪而過了。


    天狼星,殺戮與侵略之主。這就是阿施拉的名字。


    “最英俊的大團長,最年輕的大團長,最勇敢的大團長。”當時的白虎騎士們在其他騎士團的騎士麵前如此吹噓自己的大團長。


    “這要注意了,白虎騎士們恐怕要以阿施拉崇拜形成新的邪教了。”他在戰地餐廳中,聽過“青龍”騎士團大團長如此酸酸地開著玩笑。


    阿施拉的光芒太耀眼,所有人都會在他的戰績麵前黯然失色。他們確實就這樣懷著宗教般的虔誠愛戴著他。在大祈禱室祈禱的時候,跪在地上的托林,看著遠處跪著祈禱大團長的背影,心想:如果真神降臨世間,就應該像阿施拉一樣完美。


    年輕的托林最難忘的情景,就是阿施拉如同古代的騎士騎著白虎戰機,在激戰的炮火之中,如蛟龍般隨意翻飛,沒有人能夠擊中他,他卻能如收割生命的死亡天使一般,向敵人艦隊瘋狂傾斜激光導彈,所有人都為了避彈都選擇戰鬥模式,他卻如古代駕馭巨龍飛翔的武士,如此英勇自信,甚至帶著從容不迫的優雅,來回地與死亡優雅起舞。戰機閃耀著金剛石般的幻彩,如耀眼的,散發著白色光芒的天狼星,璀璨奪目,他們這些年輕的騎士此時突然會忘記身處激烈的戰鬥,時光在此停留,永久停留。


    阿施拉第二天要結婚的時候,整個寢室的人幾乎都失眠了,年輕人們在單人床上輾轉反側,他們舍不得他的離開,所有已婚的騎士都必須離開布哈拉,搬去已婚人士的社區,他們就要和曾經形影不離的的大團長分離了。


    年輕的托林翻身坐起來抬頭遠望,大團長睡得很安詳,他披散著金發,像一個寧靜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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