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煬之所以會答應給閔齊引元,並不是看九黎族可憐,也不是因為閔齊救了他的命。


    如果是以上兩種原因,蕭煬一定會拒絕。


    蕭煬不是一個不會拒絕的人,他深知討好型人格有多麽累。


    別人一點點訴求,稍作為難的樣子,你就心軟了,哪怕委屈自己或者給自己帶來風險也要答應別人。


    當你對別人的請求感到為難,不好意思拒絕時,想想那個人為什麽好意思為難你。


    心軟和不好意思,隻會讓你慢性死亡。


    理性的薄情和無情才是生存利器。


    在十五六歲這個年紀,能懂這個道理的人並不多,蕭煬正好是一個。


    他願意給閔齊引元,主要原因其實是一個字。


    正。


    閔齊保護鄉親,忠厚,願意搭救陌生路人,仁義,想改善族群生活環境,有誌氣。


    尤其那句“殺不掉這個世界對我們的仇視,就都是白費力氣”,有著遠超同齡人的成熟和理智。


    他不想殺人,隻想抹除世人對九黎族的刻板印象,拯救這個族群,而且不通過武力。


    閔齊想要的,是用行動證明九黎族是一個值得尊敬的民族,這並不容易。


    此事往小了說是一件善事,往大了說乃造福蒼生之事。


    一個忠厚仁義的有誌之士,想去做一件造福蒼生之事,有什麽理由不去幫他呢?


    還有一個原因,蕭煬心中隱隱有種感覺,如果不給閔齊引元,似乎會有非常巨大的影響,他可能會後悔一輩子。


    這一點,閔齊在暈倒之前說了同樣的話,蕭煬並不知道。


    閔齊成為了第二次辟元戰役以來,第一個接受引元的九黎族人。


    隻不過……成功的概率卻極低,沒有指引,沒有醫療資源,沒有繼承功法的選擇,沒有教官的催促。


    在如此艱難的條件下,引元成功的概率無限趨近於零。


    就算自創功法成功,也沒有任何術法可以學,隻能提高身體素質和反應。


    一旦閔齊引元失敗,那一絲元力消散,蕭煬便不會被九寰局再追責。


    可蕭煬心裏並不想著閔齊會失敗,相反,蕭煬十分期待閔齊能夠引元成功,這樣他擔下這些風險才值得,九黎族才有可能撕掉千古罪人這個標簽。


    至於萬一被發現怎麽辦……


    發現了再說唄,反正不會死,大不了就是回去賣水果。


    蕭煬記得閔齊跟他說過,整個九黎族,像他們那種村子有好幾十個,都在那一大片區域。


    根據地圖確定自己的位置之後,蕭煬發現了一條去安沁城很方便的路。


    水路。


    從鎮上旁邊的小河可以一直順流而下,漂個一百公裏左右,再往西走陸路,十幾公裏就能到安沁城。


    蕭煬去到鎮上問了一圈,看到是仙官,船夫們都很熱情,說可以為了仙官單獨跑一趟,蕭煬也沒虧待,按市場價兩倍付了錢。


    就這樣,一少年,一船夫,一小舟,從一邊陲小鎮出發了。


    蕭煬孤身一人盤腿坐於船頭,兩岸青山圍繞,身下碧水滔滔。


    迎麵的風帶著清香,沒有絲毫腥臭。


    水麵上看不見任何塑料袋、水瓶等垃圾,清澈又幹淨。


    古代的純樸自然,在這一刻深深吸引住了蕭煬。


    就光是眼前這一幅山水,蕭煬就認為這次離開學院去安沁城,幾日逃亡,命在旦夕,都是值得的。


    趁著這大好機會,蕭煬閉上眼,進入諦觀。


    先前蕭煬的等級是癸級九階六個竅穴,在這心境通明之下,幾乎毫無阻礙,蕭煬連續衝破兩個竅穴,來癸級九階八個竅穴,再衝破一個,便能突破到壬級一階。


    從癸級到甲級,同一級中,不同功法的竅穴位置都是不一樣的,可一旦要跨級突破的那個竅穴,都是固定的。


    例如從癸級到壬級,所有人需要突破的都是……風池穴。


    蕭煬怡然自得於江上泛舟,陽光灑在身上,清風拂麵,這種感覺他太享受了。


    諦觀也達到前所未有的高效率。


    仰觀宇宙之大,俯察品類之盛,所以遊目騁懷,足以極視聽之娛,信可樂也!


    體內元力似乎不需要催動,自行往風池穴湧去。


    啪!


    像是氣泡破掉的聲音在蕭煬腦海響起。


    風池穴被元力溶解,蕭煬正式突破到了壬級。


    能夠如此順利,其實和蕭煬前幾日反複逃亡有很大關係。


    在那段時間,他體內元力一直處於透支狀態,反複恢複,消耗,恢複,消耗。


    在閔齊村裏的時候,元力一直在運行大周天,強度和總量都得到極大程度的提高。


    蕭煬緩緩睜開雙眼,輕吐出一口濁氣,望著前方奔流不息的江河,緩緩問道:“船家,這條河叫什麽名字?”


    “因兩側多樺樹,所以此河名——樺水。”


    蕭煬不僅突破到壬級,他還悟到了一個至關重要的訣竅。


    諦觀,一定要融於自然萬物之中,不可拘於一方之地。


    這樣才會有更好的修煉效果。


    平日在學院裏用諦觀,他自己是主體,周圍物質為輔。


    方才他用諦觀,甚至心底升起一股他個人十分渺小,微不足道之感。


    有無窮無盡,無邊無垠的元力海洋讓他這片浮萍盡情飄蕩。


    蕭煬決定,以後還是得多出來走走,看藍天白雲,看大好河山。


    遲遲白日晚,嫋嫋涼風生。


    傍晚入夜之後,船家靠邊停船,蕭煬就在這床上休息了一晚。


    這一晚,蕭煬睡得很香,第二日一早,甚至是被船家叫醒的。


    “仙官大人,仙官大人。”


    蕭煬睜開眼,神清氣爽,微笑問道:“何事?”


    船家指著左側恭敬道:“已經到了,沿此方向前行十餘裏,便可到安沁城。”


    蕭煬微驚,腦海立刻浮現出一句詩:


    朝辭白帝彩雲間,千裏江陵一日還。


    一百多公裏的水路,竟兩日就能到了?


    蕭煬下船,告別船家,在山林中前行。


    一上岸,蕭煬就迫不及待試了試壬級之後的改變。


    宓丸、歡顏固和沉星之術,威力都有不小提升。


    從地上撿起一個石塊,想催動束元之術,蕭煬驚訝地發現,在手離石塊還有一寸距離時,元力就覆蓋了上去。


    癸級時,束元之術必須要接觸到物體才能施展,現在竟然可以隔一定距離使用,這是一個不小的變化。


    不過變化最大的,還是承露手。


    白玉光芒更加凝實,一掌下去,一棵半米粗細的大樹都能被輕鬆拍斷。


    這就是一門術法的高超之處,隨著元力等級提升,威力提升越明顯的術法,就越是難得。


    一路上,蕭煬餓了便吃些九黎族村民送的鹿肉、野果,渴了就喝點存在耀深葫裏的河水。


    十餘裏的路程,蕭煬半日便走完,在穿過一片樹林之後,一座高聳巍峨的城池映入眼簾,城樓上印著三個大字。


    安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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