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去到孟中華家裏附近的小店裏找了個角落坐下,旁邊是巨大的落地玻璃窗,街景一覽無餘。


    孟中華放下沉甸甸的書包,吃力的動作看起來仿佛那書包跟他人差不多重。


    現在的學生,學業負擔都這麽誇張了嗎?


    蕭煬當初不想去上高中的原因就是認為當今的教育擁有很大的弊端。


    過分注重應試教育,隻用一套評價體係去選拔人才,卻非培養人才。


    就像用爬樹去考驗所有的動物,當然猴子最快。


    那其它動物就都是差生嗎?


    蕭煬不是看不起學霸。


    他自己就是學霸,也是個小鎮做題家。


    他並不覺得在這套體係下名列前茅的就不是人才。


    恰恰相反,蕭煬還挺佩服那些能在應試教育中取得優異成績的學生,說明他們有足夠強大的自製能力和毅力。


    蕭煬隻是看不慣現在的教育體係。


    他認為這樣的教育體係會扼殺許多學生其它方麵的天賦,還會製造嚴重的內卷,將孩子們的創造力和探索力大大磨滅掉。


    蕭煬有點擔心孟中華沒有家長和大人在身旁教導,也會成為折掉翅膀的考試機器。


    “小華,你平常有什麽愛好?”


    孟中華坐得很板正,雙腿並攏,往右邊望著窗外的街景。


    “看書,看課外書,還有聽歌。”


    嗯……看來以後是個安靜的美男子呀。


    “聽歌好啊,你現在一個人生活有沒有什麽困難?馬上就要上初中,需不需要我給你請一個保姆?”


    孟中華連連擺手,“不要不要,我現在一個人挺好的。”


    十二三歲的年紀就一直一個人長大,對於身心發展並不太有利。


    蕭煬甚至擔憂孟中華會不會患上一些微笑抑鬱症之類的心理疾病。


    “一個人是很自由,你有玩得好的朋友嗎?”


    孟中華沉默了,像是在思考究竟有還是沒有。


    這一幕讓蕭煬覺得有些心酸。


    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竟然會沒有一個能馬上叫出名字的好朋友。


    正當蕭煬想出言勸慰的時候,孟中華開口了。


    “沒有又有什麽關係呢?君子不欺暗室,克己慎獨,守心明性,我們來到這個世界是一個人來,離開這個世界也是一個人離開。


    “如果沒有性格相投的朋友,就一個人不好嗎?內心豐盈者,獨行亦如眾,我覺得一個人真的挺好,我能照顧好自己。”


    聽到一個十二歲孩子裏說出這樣的話,蕭煬真心大為震撼,由衷豎起大拇指。


    “修己以清心為要,涉世以慎言為先,不愧是孟修賢的兒子。”


    二人一邊吃一邊聊,蕭煬很是欣賞孟修賢收養的這位養子,個性沉穩,悟性極好,以後一定是個幹大事的料子。


    吃完之後,二人從飯店出來。


    站在街邊,天色漸暗,蕭煬仰頭望天,忽然神情微變。


    他轉而低頭看向孟中華,淺笑道:“那我就先回去了,以後再來看你。”


    “謝謝你,蕭煬哥哥,再見。”孟中華揮了揮手,走回了自己的家裏。


    ……


    匆匆告別之後,蕭煬立馬變了一副神態,雙眉皺起,加快了腳步。


    拐進一個無人的小巷之後,他身形頓止,背靠在牆上,雙手痛苦地捂住了心髒!


    隻見夜幕已然降臨,一輪明月漸漸升起,如同一個銀盤般懸掛在空中,散發著柔和而寧靜的光芒。


    此刻的蕭煬臉色蒼白如紙,額頭上冷汗涔涔而下,每一次心跳都像是被針紮一樣刺痛難忍。


    劇痛讓他不禁倒在了地上,眼前開始出現模糊和暈眩感,世界似乎在旋轉著離他遠去。


    轉命之術的新副作用,來了……


    每逢月圓之夜,他就會出現強烈的心絞痛。


    在這個夜晚,心絞痛會不定時發作,發作持續的時間也不固定。


    但隻要痛起來,蕭煬就會完全喪失行動能力,什麽事都做不了。


    這是他的第三次發病。


    第一次發病在從放麑院去青鸞學院的路上。


    趕路趕到一半,入夜之後,蕭煬坐在一處山坡上休憩。


    在那之前,他自己都不知道轉命之術的新副作用是什麽,隻是知道一定會存在。


    上輩子被公孫家族坑了一次之後,他就很清楚,老天爺不可能讓你毫無代價重活一世。


    蕭煬抬頭望天,清夜無塵,一輪滿月如銀,腦海中浮現出卿伊瑟和望舒的笑臉。


    兩張絕世容顏緩緩交織重合,他發出幽幽感歎:


    “若似月輪終皎潔,不辭冰雪為卿熱……”


    他想卿伊瑟了。


    想到那位等了自己幾十年的兩世愛人正在某處遭受苦難,他就心如刀絞,痛到無法呼吸……


    嗯……不對……這次怎麽這麽痛……


    蕭煬開始覺得不對勁了,痛感愈發強烈,讓他不禁捂住了心髒。


    他想從耀深葫裏弄一粒止痛的丹藥,可惜連元力都催動不了,就這麽痛苦倒地,滾下了山坡。


    滑過一堆荊棘和灌木叢之後,蕭煬痛到渾身痙攣。


    持續了半個多小時,他才緩過來。


    蕭煬意識到,這就是轉命之術的副作用,滿月之後的磁場,會讓他體內產生隨機的應激反應。


    那個夜晚,他痛了三次,每次時間長短不一,根本無法入眠。


    接下來那個月的月圓之夜,是蕭煬剛從瑜陽水那個平行世界回來的時候,他提前找了個沒人的地方,靜靜熬了過去。


    之後在神農閣,蕭煬和百裏霜聊過此事,遺憾的是,根本沒有任何藥方或者辦法可以緩解,隻能硬扛過去。


    死是死不了,但避也避不了。


    百裏霜還打趣說,這是相思病。


    這次蕭煬來找孟中華,早早就算了日子,隻是這個世界由於界差,月圓之夜比南柯提前了一天到來。


    路邊,一個身穿黃色小馬甲,帶著黑色水桶帽的環衛工大爺拿著清潔工具經過巷口,餘光好像瞟見了小巷中有一個人痛苦倒地。


    他連忙走進巷子裏來到蕭煬身邊,關心道:“喂!小兄弟小兄弟,你怎麽了?沒事吧?需不需要我幫你叫救護車?”


    蕭煬痛到幾乎無法呼吸,嘴唇變成深紫色,死死捂著心髒。


    環衛工大爺掏出手機,鼓搗了半天,罵道:“這破手機怎麽這時候沒電了,來,小兄弟,去我車上,我送你去醫院。”


    大爺將清潔工具放到一旁,彎腰想去攙扶蕭煬。


    就在這時,蕭煬忽然留意到了環衛工大爺褲子口袋裏有微弱的亮光,那是手機屏幕發出來的光!


    他手機有電!


    這人不對!


    蕭煬蜷縮在地上往旁邊吃力地挪了挪身子,掙脫了環衛工大爺的手。


    見狀,環衛工大爺好似知道自己被看穿了,站直身子,低頭瞄了眼口袋,臉上擔憂又慌張的神情緩緩消失,變得平靜又漠然。


    “痛成這樣,還有這麽敏銳的觀察力。”


    蕭煬五官扭曲,脖子上青筋暴起,從牙縫中艱難地擠出聲音。


    “你……是……誰……”


    環衛工大爺蹲下身,取下黑色的水桶帽,一雙瞳孔變成極致的灰,冷冷一笑。


    “我的名字,叫巫,你們除咎師好像管我叫……咎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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