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口說出要放棄兩位十五歲的親生兒子,這對一位母親來說是一個多麽艱難的決定?


    公孫納如鯁在喉,渾身血管都像堵塞了一般難受。


    他垂眸看向珠淚縱橫的李承嗣,語氣堅定道:


    “偲偲,你曾親口跟我說過,我們沒了,還有博兒和莫兒,博兒和莫兒沒了,自有後來人……


    “可博兒和莫兒……要是沒了,除咎就沒有未來了,去吧……”


    李承嗣死死拽著公孫納的衣服,泣不成聲,拚命搖頭。


    “不……不行啊……”


    公孫納紅了眼眶,微微仰頭,柔聲道:


    “你要相信我……此興若未諧,此心終不歇……聽話……快去吧……”


    李承嗣仍駐足未動,渾身由於痛哭而微微發顫。


    公孫納雙眉皺擰,用兩手將李承嗣強行轉了個身,朝窗邊大力一推,暴喝道:


    “去啊——!!”


    縱然內心有萬般苦澀,李承嗣此時也隻能三步一回頭,含淚離開了辦公室。


    做出這個無比困難的決定之後,公孫納緊繃的身體鬆弛下來,坐回椅子上,用衣袖擦了擦額間的汗。


    咎相從桌上紙巾盒裏抽了張紙巾遞過去。


    啪!


    公孫納抬手將咎相的手打開,寒聲道:


    “滾!”


    咎相不見喜怒,隻是將眼鏡取下,用紙巾擦了擦鏡片,一邊擦一邊說道:


    “你應該清楚,我這次已有足夠的誠意,如果我附身公孫博或者公孫莫跟你們談,你們會更痛苦。”


    公孫納眉頭緊鎖,目光中仇恨的怒火像是要活剝了咎相的皮。


    咎相不急不緩道:


    “不必用這種眼神看我,在你們人類看來,以孩童相要挾是一種卑鄙低劣的行為,可在兩個族群你死我活的鬥爭裏,這隻是再正常不過的手段。”


    公孫納怒氣漸消,展眼舒眉,譏笑道:


    “好一個再正常不過的手段……不過就是你們找不到蕭煬,就把主意打到我這來罷了,奈何不了我們,就打普通人的主意。


    “一百多年來,你們是第一次做這種事,黔驢技窮了?就這點本事嗎?”


    咎相一臉漠然,用近乎麻木的語氣回應:


    “我隻是奉巫祖大人命令行事,他說你們除咎師辛辛苦苦一輩子,不容易,讓我暫時先放過你們,所以我隻能去找不是除咎師的普通人。”


    公孫納嗤之以鼻,嘴角露出不屑的冷笑。


    “嗬……你們這樣倒還真的讓我很失望,不說什麽堂堂正正,也不說什麽下三濫不下三濫,現在在我眼裏,你跟咎祖就像兩個犯了毒癮的可憐蟲。


    “你們在畏懼,在害怕沒有功德,又沒有好的辦法,所以就隻能打破之前的底線,用普通人來威脅我們。”


    咎相將眼鏡重新戴好,坐回旋轉辦公椅上,緊了緊身上的西裝,坐姿極為端正。


    “我們巫族從來都沒有底線一說,隻是我不得不承認,你們除咎師的確成長了許多,我們才被迫使用之前從未用過的手段。


    “要談底線,公孫納,你的底線從剛才答應過我開始才是真正被打破,你違背了除咎師最基本的準則。


    “作為你們陣營的最高統領,以後你該如何自處?”


    公孫納手指在扶手上有節奏地敲擊著,淡淡回道:


    “我如何自處是我的事,不勞你費心,你也完全可以將我七世轉命或者跟你做交易的事情散布出去。


    “我這位子坐了一百多年,也該讓位了,正好落個清閑,換個人來試試。”


    咎相徐徐搖頭。


    “你不坐這個位子,演不出好看的戲,巫祖大人會不高興,至少現在你還得繼續坐下去。


    “所以待會你可以放心將你前六世的命寶給我,我不會在東西到手之後再對你兩位公子出手,他們會平安回到南柯。”


    聽到咎相又提到自己的兩位兒子,公孫納雙眼微眯,帝皇之氣散發,沉聲喝道:


    “一個連人性都沒有的東西,就別在這扮什麽高風亮節了!


    “你們咎的手段是很多,層出不窮,可我很好奇,既然連你都會神舍臨身這樣的本事,第二次辟元戰役你為什麽不出手?


    “不屑?不敢?不能?還是你身上也有什麽難以啟齒的秘密?”


    咎相目光下移,沉默了很短一瞬。


    就是這短短的毫厘時間,公孫納敏銳察覺到了一絲端倪。


    咎相在思考怎麽回答。


    這就意味著,公孫納這個問題問到了關鍵,問到了咎相的命門上。


    最後不出公孫納所料,咎相選擇了不正麵回答,避免任何信息泄露。


    “我一切行事都隻聽令於巫祖大人,他讓我如何做,我便如何做。”


    公孫納冷冷一笑,剛想開口。


    嗖!


    去而複返的李承嗣出現在公孫納身邊,手中捧著一個精致的木盒。


    她臉上還掛有明顯的淚痕,氣喘籲籲道:


    “都在這裏了,青陽先生和卜算子都在來皇宮的路上,這會應該快到了,無介也在宮內守著。”


    公孫納伸手在李承嗣背後輕撫,從她手裏接過那個木盒,溫和笑道:


    “辛苦了,你先回別墅,跟博兒和莫兒收拾好東西去寰樞口等,吩咐卓宣和關淳打起十二分精神時刻留意博兒和莫兒的狀態。


    “一旦你界卡收到我的消息,即刻就走,返回南柯,讓青陽先生和卜算子照看博兒和莫兒,等我回來。”


    李承嗣麵露擔憂。


    “那你怎麽辦?”


    公孫納牽起李承嗣的雙手,放在自己掌心。


    “不用擔心我,它們不會對我動手,在皇宮等我回來就是,快去,遲恐生變。”


    李承嗣依依不舍回頭望了眼公孫納,又狠狠瞪了咎相一眼,才再次離去。


    公孫納一手喚出界卡,進入消息等待界麵,另一手拿著木盒扣於身側。


    咎相淡淡道:


    “不必如此謹慎,完全多此一舉。”


    公孫納厲聲喝道:


    “別廢話!”


    過了片刻,公孫納看到界卡上出現了李承嗣的消息,一切都已安排妥當。


    咎相聽到消息提示聲,伸出手掌在身前平攤張開。


    公孫納沒有直接將木盒遞過去,而是動作小心翼翼將其放在了辦公桌上,收回手臂。


    咎相淡淡瞥了一眼公孫納。


    “這樣並不能避免功德自願贈與的原則,何苦白費心機,我與巫祖大人遠比你們要懂功德。”


    公孫納漠然而視,緘默不語。


    咎相手掌接觸到木盒的一瞬間,公孫納立刻在界卡上敲了一個“1”!


    消息發送成功,木盒也落到了咎相的手中。


    咎相朝公孫納微微鞠了個躬,語氣誠懇道:


    “多謝,我說過隻要拿到東西,不會再打擾兩位公子,你一個皇帝,卻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未免太過狹隘。我這便走了,你若想搶,盡管一試。”


    說罷,咎相兩手捧著盒子朝辦公室門口走去。


    望著這個薛老師的背影,公孫納不是沒有想過現在就動用元力把木盒搶回來。


    以他甲級三階的修為,這是輕而易舉的事。


    可咎祖能在孟修賢桃源小巷中跨次元出手,咎相一樣也可以,何況現在公孫莫和公孫博隻是到了南柯,還不是絕對安全。


    在咎相走到門口,剛把門打開時,公孫納大喝出聲,鏗鏘有力。


    “少在那假惺惺裝什麽高尚!你們咎能肆意為非作歹的日子,就快到頭了!”


    咎相聞言,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從露麵以後第一次笑出了聲。


    “哈,那將是巫祖大人最希望看到的畫麵,請你務必讓這樣的日子早點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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