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


    “艸他麽的!”


    指揮室內不少人罵出了聲。


    他們皆氣憤於咎的陰險,不僅把兆拓沒死這事藏了這麽久,還專門挑這時候派咎去全盤線作亂。


    眼下元明清和團子無法作戰,步秋荷、葉梧桐和詹雲韶三人要抵擋北方愆咎,東方鄒泰要帶領九寰局執裁鎮守東方魂咎,宮先生一人抵禦南方瑀泗咎……


    西方才剛剛戰罷,人員還沒來得及恢複戰鬥力,上下兩條戰場也還在激戰。


    這……可如何是好?


    在南柯,隻要你不知所措、無所適從、茫然不安,請認準兩個字。


    公孫。


    姓這個姓的男人,會幫你解決任何問題。


    公孫莫雙眸之中閃過一絲厲色。


    好狠……藏得可真夠深,玩這招!


    思索片刻後,公孫莫高聲問道:


    “上方高空和下方地底的戰局情況如何了?默咎殺光了沒有?”


    高級幹員查看過後迅速回答:“基本殺光了,隻剩幾個。”


    “好!”公孫莫斬釘截鐵道,“傳我命令,通知張競擇和秦淵去西邊,讓他們先拖住兆拓,再去治療室讓韓希夢去西邊給閔齊等人治療,讓他們迅速恢複戰鬥力!”


    緊接著,公孫莫又轉向另外一邊,厲聲道:


    “派人去南方請宮先生,讓他去西邊對付兆拓,待暗刻他們恢複之後,讓他們轉移陣地,去南邊抵達瑀泗咎大軍!”


    “是!”


    隨著公孫莫一聲令下,指揮室內的氛圍又再次緊張起來。


    李承嗣微微躬身,低聲問道:


    “莫兒,宮先生可是說了不要去打擾他……”


    公孫莫眉宇間布滿凝重,沉聲道:


    “媽,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全盤線裏還有咎作亂,隻有這樣轉換陣地,才能趕緊騰出人手去讓他們下盤。”


    李承嗣雙眉微蹙,沒再開口。


    眼下確實隻能這樣做,希望宮先生能夠再一次創造奇跡,斬殺兆拓,守衛南柯。


    …………


    都城西方五十公裏外。


    遮蔽半邊天空,連綿千裏的灰色氣團浩浩蕩蕩壓境而來。


    肉眼可見那些灰色氣息像一粒粒微塵般蠕動,宛若凶猛的沙塵暴。


    嗖!嗖!嗖!


    三道身影倏然而至。


    張競擇、秦淵和韓希夢奉命趕到。


    閔齊、宋解雨、魏琛和沈漠四人皆狀態極其糟糕,宋解雨和魏琛癱坐在地,沈漠躺在地上,閔齊背靠碎石而坐。


    此刻他們四人元力幾乎全部耗盡,經脈如紙一般脆弱,仿佛一碰就要碎裂,不敢再催動半點元力。


    尤其是沈漠,失血量驚人,奄奄一息。


    來到這的第一時間,韓希夢就立刻開始行動,給閔齊等四人治療和恢複靈力。


    感受到遠處兆拓那甲九級別的強大威壓,張競擇不自覺咽了口口水,蹲下身在七截刀刀身上彈了一下。


    叮!


    “黃毛老哥,要不再起來一下,砍了這家夥再走。”


    砰!


    秦淵一巴掌扇在張競擇頭上。


    “什麽時候了還鬧!兆拓的神通很棘手,別……”


    話音未落,秦淵臉色大變,渾身元力猛然爆發,驚聲大喊:


    “小心!!”


    周圍空間當中,一些肉眼不可見的細小塵埃在一瞬間爆炸開來!


    嘣!嘣!


    巨響漸漸平息,塵土沉澱。


    好在秦淵靈覺足夠靈敏,與張競擇催動全力,將兆拓隔這麽遠距離的一次偷襲成功化解。


    不過……秦淵的九具夔偶也全部被摧毀。


    兆拓距離越來越近,那詭異的分裂神通令秦淵和張競擇皆心有餘悸。


    咚。


    韓希夢正在釋放治療恢複型術法,忽然雙眼一閉,往後暈了過去。


    作為男朋友的秦淵趕緊閃身而去,蹲下身查看情況。


    “希夢!希夢!”


    韓希夢臉色和雙唇都如雪一般蒼白,汗水浸濕發梢,看起來整個人極為虛弱。


    張競擇騎著道情筒飄了過來。


    “嫂子怎麽樣?”


    秦淵肅聲道:


    “脫力暈厥,我這還有幾粒丹藥,給她喂下應該就沒有大礙,暗刻他們還沒恢複,還需要希夢給他們治療才能戰鬥力,我們得拖時間。”


    張競擇眼底深處閃過一絲隱晦的異樣神色,隨即輕笑道:


    “那就交給我吧,反正還有條命,你在這守著,免得兆拓又搞偷襲,等嫂子醒了你再來撈我就好了。”


    秦淵略感詫異,揚眉道:


    “這次這麽自覺?”


    張競擇咧嘴一笑。


    “哈,這不是死習慣了嘛,就算我不自覺,這事也遲早落在我頭上。”


    說罷,張競擇轉身欲飛走,忽然又停了下來,回頭看向秦淵,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


    “淵,我走了啊,記得來撈我。”


    秦淵正在給韓希夢喂丹藥,擺了擺手。


    “放心,包撈的。”


    咻!


    張競擇戴上漁夫帽,向著那片滔天灰霧飛去。


    一兩分鍾後。


    韓希夢漸漸睜開雙眼。


    她是活生生累暈了過去,吞下秦淵提供的恢複體力的丹藥後,她感覺稍好了一些,可以繼續給閔齊等人治療。


    韓希夢以氣聲問道:


    “張競擇呢?”


    秦淵指了指後方。


    “他準備用褪塵緣一條命去拖住兆拓,我在這守著你們以免再遭偷襲,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聞言,韓希夢顧不上自己虛弱的身體,猛然坐直,雙手死死抓住秦淵雙肩,語氣激動道:


    “你說什麽?!張競擇剛才在地底,為了掩護百花苑的成員不受幾個甲級八階默咎的幹擾,褪塵緣已經用過了呀!!”


    !!


    秦淵腦中宛若晴天霹靂炸響,他毫不猶豫轉身朝兆拓飛去。


    轟!


    才飛出去十幾米遠,秦淵的身形驟然怔在半空中。


    他遙遙看見,遠處灰色氣團裏爆發出了一股強大波動,正是張競擇那標誌性的橄欖色元力光芒……


    …………


    都城南方五十公裏外。


    一座岩土築成的百米高台孤單地佇立在大地之上。


    高台中央,一位身穿暗紅色鶴氅的中年男子雙眼緊閉,悠然彈奏著一把古琴,嘴角掛著淡淡的淺笑,也掛著明顯的血痕。


    宮先生十指之間的傷口似乎已經止住了血,布滿深紅色血痂,卻絲毫沒有影響他彈琴的動作。


    暗紅色音波隨著琴弦振動朝遠處蔓延開來,讓遠處密密麻麻的瑀泗咎無法越境一步!


    嗖!


    兩位高級幹員飛身而至,其中一位,正是之前來過這裏兩次的甲級執裁,已經被宮先生的強大實力和人格魅力征服,成為了小迷弟。


    他站在後方微微躬身,恭敬道:


    “宮先生,西邊戰場兆拓突然出現,公孫首領派我請您過去支援。”


    少頃,沒有聽到回答,小迷弟甲級執裁再次開口。


    “宮先生?”


    依然還是默然不語。


    兩位甲級執裁對視一眼,慢步轉到古琴前方。


    當他們看到宮先生的麵龐時,皆麵露疑色。


    怎麽宮先生……胸膛沒有起伏?


    彈琴……需要屏氣的嗎?


    那位小迷弟甲級執裁伸出手,想要去輕拍宮先生的肩,旁邊那位甲級執裁卻雙眉驟揚,像是意識到了什麽,連忙大喊道:


    “別動他!”


    小迷弟甲級執裁神色茫然。


    “怎麽了?”


    另一位甲級執裁瞳孔逐漸驟縮,往後退了半步,雙唇微張,渾身不斷微微顫抖。


    “宮先生……宮先生死了!”


    聽到這話,小迷弟甲級執裁當場石化!


    他放出感應,發現確實從宮先生身上找不到一點生命跡象。


    “不,不對啊……宮先生明明還在彈琴,還有元力傳出啊!”


    另一位甲級執裁雙眸含淚,悲痛道:


    “那是宮先生的遺誌太強,自身與這片天地的樂之真意融為一體,形成了一個能自發運作元力琴眼。


    “凡是感應到此方空間有咎存在,他的彈奏就不會停,卻不會對我們除咎師有半點反應,一旦我們從外界打破他這種狀態,就再也無法恢複了!


    “而且他……他體內經脈皆被腐蝕殆盡,一看就是中毒而死啊!”


    小迷弟甲級執裁如同魂魄被抽離一般,想起上一次來看宮先生時的場景,喃喃自語:


    “在那時候……就已經中了毗舍欞的毒嗎?


    “是了,一定是了,那是毗舍欞凝聚全身修為的本源劇毒,毒性必然極為猛烈,他自知無藥可醫,才會采取這個方法,才會跟我說勿擾……”


    滴答,滴答。


    萬裏無雲的晴空不知怎地忽然陰雲密布,下起了暴雨。


    鬥大顆的雨水落下,很快就打濕了宮先生的遺體和『千籟』的琴身。


    兩位甲級執裁雙膝跪在高台之上,聲淚俱下。


    “恭送……宮先生!”


    這位如天神一般的偉大除咎師,含笑坐化在了他一生當中最鍾意的古琴麵前。


    即便身死,他彈琴的動作也沒有停下,沒讓任何一個咎踏進都城南方五十公裏以內。


    高台方圓數十公裏皆暴雨傾盆,狂風大作。


    電閃雷鳴間,雨聲風聲雷聲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


    唯有那道琴聲,尤為悅耳,亙古不絕。


    目送歸鴻,手揮七弦。


    俯仰自得,遊心太玄。


    宮先生魂歸九泉,身形仿佛與這片天地渾然一體,偉岸如山。


    當狂風吹亂他的衣袖;


    當驟雨擊打他的眉頭;


    當天堂召走他的所愛;


    他的心,依然為仙樂府邸……打著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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