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房,住樓房!這絕對是天大的喜事!要知道在建省,目前為止能夠住樓房就隻有石磊這樣住福利房以及事業有成的商人,餘下人都還苦哈哈地縮在棚戶房中羨慕著那群人。這個消息一下來,棚戶區的住戶幾乎都要瘋了,換樓,必須換樓!其實以棚戶區居民的收入水平,要負擔樓房的物業費和取暖費是很吃力的,以前住平房可沒這麽多的費用。可這種事情,在谘詢不發達的年代,隻要負責來商談的人不說,就算購房合同上寫清楚了,看得人也很少,那個年代不是所有人都懂法律的。以開發商的意思,這些住戶最好是換樓而不是要拆遷款,這樣會使他們前期資金不足,後期工程沒辦法繼續下去,於是負責商談的人也都是盡力忽悠,換門臉的事情想都不要想,每戶都是以住房麵積1平米換1.5平米,院子麵積1平米換0.5平米,大家一聽連院子都能換平米,好像可以住很大很大的樓房,就被忽悠著紛紛簽字了。在棚戶區掀起一股換樓熱時,柳茹卻非常幹脆,毅然地選擇了拆遷款,任對方怎麽忽悠都不動搖,這讓開發商很是頭疼。柳茹不是釘子戶非要提高待遇,她隻是要錢,按照正常應該兌換的平米折算成錢給她。柳茹這樣的選擇讓安承澤很是欣慰,他試探地仰頭問柳茹:“媽,為什麽不住暖和的大樓房?”柳茹慈愛地摸摸兒子的頭說:“媽媽沒有工作,就算有樓房住和小澤也沒有飯吃。不如先填飽肚子,以後有錢再住大樓房好嗎?”畢竟是正統大學專科畢業的學生,看得遠比其他人要遠要透徹。雖說沒有安承澤了解的那麽清楚,但柳茹絲毫沒有在房子和金錢中動搖。棚戶區有人也不想換樓想要錢,但是最後在開發商的說服下決定先換樓後將樓高價賣掉,這樣得到的錢比拆遷款更多。可柳茹卻覺得這根本不靠譜,先不提等樓蓋起來起碼要一年,就是賣樓,開發商本身的新樓還沒賣出去,誰買你的高價樓?況且柳茹現在缺錢缺得簡直要抓狂,過年前後的事情讓她堅定了做生意的念頭,雷打不動,絕對要做。這就像當年她執意要生下安承澤自己養一樣,不管父母怎麽勸她都不改變念頭。這是她的孩子,不管這孩子的父親究竟是發生了什麽事還是真的拋棄了她,孩子是無辜的,作為母親,她愛這個孩子。在為期一個月的拉鋸戰後,開發商終於投降,給了柳茹拆遷款。此時其他住戶已經全部同意換樓,工程也開始,隻有柳茹這一間房在一片廢墟中風雨飄搖,屹立不倒,不給錢就不拆,開發商磨破了嘴皮子讓她換樓都沒用,一口咬死就要錢。此時她也察覺到不對勁兒,條款上明明寫清楚可以選擇換樓或者賠償款,為什麽開發商卻一定要勸她換樓?要麽是資金有問題,要麽是假如她選擇換樓,開發商會賺得更多。本來她打算這段時間讓安承澤住在石毅家,等協調後再說。可安承澤又怎麽會讓柳茹自己一個才三十出頭的年輕漂亮女人待在工程隊裏,不僅他堅定地留在家中,就連石毅也被他拽了過來。石毅住在環境這麽差的地方,石磊也有些擔心,隻是柳茹一個女人他過去住不好,便每天抽空開車去柳茹家門前轉一圈。這讓原本打算使用非常手段的地產商蔫吧了,在其餘房子都拆了後,隻得投降,給了柳茹現錢。看著存折裏一下子多出來的五萬塊錢,柳茹樂得幾乎要飛起來,執意要請石磊吃飯,並且答應他會做好多形狀各異的糕點。一切搞定後,好像一直跟著打醬油的安承澤微微勾起唇角。為什麽當初他一定要讓石毅劃傷自己呢,就是為了這個時刻!那個年代地產商大都掛黑,他們絕對不會讓出自己一分一毫的利益,柳茹這樣的行為極有可能讓他們二期工程不好進展,不能輕易鬆口,如果沒有石磊,極有可能他們會看柳茹一個單親媽媽采取極端的手段。說白了這次工程就是在黑老百姓和國家的錢,等最後開發商拿了國家給予的棚戶區改建費後,發現房子根本賣不出去,就丟下攤子跑了。欠了農民工的工錢、材料商的材料錢、以及答應好棚戶區住戶在拆遷時暫居其他地方的賠償款,要不是這批房子有政府大力支持,隻怕連房產證都辦不下來。而有石磊在,對方無論如何都不敢向柳茹下手,最後隻得乖乖把錢吐出來。在人均月收入隻有一百塊的建省,柳茹拿到五萬塊的巨款,整個人都是飄著的。好在她沒飄太久,迅速花錢將省小附近她早就看中的一間臨街北京平買下來。北京平麵積很大,還有不小的後院,又是臨街房可以做些小買賣,要價整整兩萬塊,這讓很多人都覺得太貴望而卻步。要知道那個年代的平房價格跟樓房比起來簡直就是天壤之別,樓房可以四百塊一平米,棚戶房卻隻要一兩千就能買下整個院子。棚戶區改建的住房就是如此,如果要樓房的話,柳茹可以換得足足一百五十平米的樓房,市值六萬,可是拆遷款卻隻給五萬塊,這樣虧下來,大部分人當然會選擇換樓,隻可惜後來這批樓房便宜到三百塊一平米都沒有人買。然而這間北京平房屋麵積足有二百平米,前麵做四十平米做糕點店,後麵加工,後院獨立出來的那間小房子還可以住人,完全符合柳茹的要求。更何況買下這裏的房子,她就可以將戶口轉到這個區,這裏可是學區房,省小四中都在這裏,安承澤就能正式脫離借讀生的身份,所以無論如何柳茹都要買下這間房子。買房加搬家買家具又折騰了半個月,六月來臨,建省已經步入夏天。這個時候開糕點店可不是什麽好選擇,剛開的店顧客總是少的,需要一段時間來打開市場。而糕點保質期又短,夏天開業,那就等著賠死吧。柳茹也沒打算現在開業,她的確有手藝,但她隻會手工製作糕點,元宵節前那兩千個糕點做得她腰酸背痛差點沒累死,如果一直用手工做,人工成本太高,她一個人忙不過來不說,也不賺錢。她知道廣州那邊有先進的機器,她要去那裏買機器不說,還要學習怎麽用。如果有需要,說不定還要在哪裏的糕點廠打工一段時間,學習別人的技術和銷售手段。等三四個月後回來,剛好是秋天,正適合開業。隻是要將安承澤一個人放在家中起碼一百天,柳茹根本舍不下。就算安承澤是個乖孩子,能照顧好自己。可他畢竟隻是個十一歲的孩子。安承澤見柳茹遲遲不動身,大概明白她的心思,也不說破,隻是提醒柳茹要請石磊父子吃飯。看來還是得麻煩這對父子,實在是安承澤現在年紀太小沒有話語權,隻能靠著別人去勸服柳茹。隻是目前他能用上的大人隻有石磊,於是羊毛就可一隻羊擼了。新房子有更大的廚房和更完備的材料,柳茹本來就是為了加工糕點設計的廚房,後廚足有七八十平米,異常寬敞。為了感謝石磊父子,柳茹和安承澤忙了整整一個周末,照著石磊給的模型做出好多形狀各異的手工糕點,柳茹還特意雕出一大一小兩個軍裝小人巧克力,打算送給石磊父子。同樣的,每一個糕點都被安承澤買漂亮的紙盒包裝好,看起來精良大方,尤其是那兩個巧克力小人,他還係上了緞帶,用來感謝父子二人。那是相當豐盛的一頓飯,石磊常年吃部隊那僅能下咽的食堂,遇到柳茹的好手藝,頓時敞開肚皮,展現出可怕的食量,一通風卷殘雲,震驚得安承澤和柳茹拎著筷子發呆。更可怕的是,石毅隻是個孩子,吃的也相當可怕,光飯他就盛了四碗!要知道那個時代的碗容量是非常大的,一碗抵得上後來的一碗半,石毅吃了四碗,還有那麽多菜……石磊一個成年人有分寸,吃再多柳茹也不會擔心,可是石毅吃這麽多真把她嚇到了,忍不住上前摸摸石毅的肚皮問:“這孩子怎麽沒個饑飽,別撐壞了。”“沒事,”石磊滿不在乎地說,“這小子最近一到周末就跑我那兒練拳,平時自己也天天練,消耗大著呢,不多吃點會受不了。你看他,這半年又長個了。半大小子吃窮老子,再這麽吃,老子那點津貼都要養不起他了!”哦,練拳呢。安承澤視線掃過正狼吞虎咽的石毅,微微眯了下眼睛。第15章原本石毅就能撂倒十五歲的大個子,現在還跑去學拳,戰鬥力隻怕要更加驚人。安承澤的身手是前生服役的時候練出來的,巧的是,教他的人正是石毅。十八歲服役,在軍隊裏,老兵教訓新兵已經是慣例。那會兒安承澤身子差,正常來講根本過不了體能測試,是安老將軍硬生生給塞進去改造的。每天訓練就累得要死根本撐不住,還經常犯錯挨打,安承澤那段日子過得相當苦。然而這些苦他都受得,最難過的卻是突然發作的毒癮。在京市時他並沒有完全戒掉毒癮,醫生說可能還會發生戒斷反應,隻是不知會是什麽時候。在軍營中不到一個星期,他便在廁所中發生戒斷反應,痛苦不已,神智模糊中一個臉上帶著刀疤的人過來將他扶起,他抓著那人胳膊,等恢複神智時,那隻胳膊已經變得青紫。重遇時安承澤對石毅還是有些恨意的,那時他不清楚自己的一刀幾乎毀掉了石毅的前程,他隻知道刀是石毅帶來欺負他的,最後卻變成他這個被欺負的要承擔高額的醫療費用,逼得柳茹賣掉他們的家。那時安承澤還是個熊孩子,離開建省前去找過石毅,冷冷又中二地告訴石毅,他如願地把他欺負得離開了這個城市,可以滿意了。那時石毅也不過是個十一歲的孩子,臉上還纏著紗布,隻用一隻眼睛看著他,眼神中有些茫然。直到重生後安承澤都不清楚那時的石毅是怎麽想的,十八歲的石毅應該已經清楚這道疤給他帶來多大的麻煩,卻依舊在軍營中幫著安承澤瞞下了他的事情,又偷偷幫著安承澤整理內務,教他打飯,給他帶吃的食物,忍受他在戒斷反應時的踢打。明明是個被害者,卻完全沒有仇恨安承澤的意思。兩年的時間讓安承澤與石毅的關係變得有些微妙,他們並不親近,他們或許都恨著對方給自己帶來的災難,卻又偶爾互相照應著,關注著對方的情況。後來安承澤複員,回到家中發現母親柳茹早已病逝卻完全沒有人通知他,他被人關在一個閉塞的空間中,失去了自己唯一的親人,連送終都沒有人去做,最後隻有民政局將柳茹送去火化,骨灰寄存在殯儀館,還欠著管理費。那時墓地的價格還不算離譜,安承澤用當兵兩年的津貼買了墓,將柳茹下葬。從頭到尾隻有他一個人,安穆陽就像完全不知道這件事一樣,從頭到尾都沒有出麵。安承澤在柳茹墓前待了一天一夜,跪累了就坐著,頭靠在柳茹的遺像前,靜靜閉上眼睛。從墓地走出去後,安承澤就變了。他開始變得唯利是圖,心狠手辣,不相信任何人,隻除了從小一起長大的杜芸。後來,杜芸也背叛了他,他的心便再也無法敞開。石毅不知道的是,從墓碑走出後,安承澤便淡忘了服役兩年發生的事情。不是失憶,而是自我選擇性遺忘。他不願意想起那個讓他無法見柳茹最後一麵的地方,便下意識故意忘掉了。他隻記得自己服役兩年,具體的記憶卻很模糊。可是現在,看著狼吞虎咽的石毅,安承澤居然隱約想起了那段記憶。他突然想起來,那一身讓石毅發憤圖強的搏擊術,其實還是石毅手把手教他的。那時部隊實戰對練時他總是很吃虧,被打得青一塊紫一塊,石毅便教給他一些招數,那與部隊所教的不同,不知道他從哪裏學到的。還有這麽一段記憶嗎?安承澤靜靜地看著還是個孩子的石毅,服役兩年的具體情況他還是不能太想起來,現在緊閉的記憶之門卻有些鬆動了。大概是因為柳茹,前生封閉記憶是為柳茹,現在柳茹全身上下洋溢著幸福和拚搏,怎麽看都不像前世抑鬱而終的樣子,所以安承澤也漸漸開始恢複那時的記憶。他有些發愣,原來在軍營裏他還和石毅有這樣一段過去嗎?那麽石毅現在所學的搏擊術,是不是就是前生教他那些呢?見安承澤有些發愣地盯著自己,石毅猛地從碗裏抬起頭,臉上還沾著飯粒,他晃了晃拳頭說:“等著吧,我馬上就能贏你,到時候咱們在所有人麵前打一架!”“打個屁的架,你還敢打小澤?”石師長一巴掌拍在自己熊孩子的後腦勺上,“人家小澤和你不一樣,是好學生,完全不會打架鬧事。要讓我知道你再翻欺負小澤,看我不把你屁股打開花的!還有上次期中考試你考得什麽破成績,從班級前十變成倒數第十,期末考試不考到上學期的成績,就休想再去學拳!”石毅頓時有種被雷劈了的感覺,還有二十多天就期末考試了,他這學期根本沒學習啊,怎麽可能再考到前十。要是老爹隻揍他一頓也就算了,現在居然要不讓他學習,石毅隻覺得天都塌了,人生完全沒希望。還有安承澤,你是好學生成績好就可以了,為什麽打架還那麽厲害,他這個老大當得壓力很大,現在林萬裏和程飛天天攛掇著他和安承澤打一架,看看誰是真正的老大,這什麽破小弟,真想一腳一個把他們踢回老家。看著小石頭的黑臉,安承澤隻覺得這娃還挺呆萌的,突然理解柳茹總是伸手摸他腦袋的心情了,真是挺可愛的,要是那隻毛絨絨的腦袋再在手心裏蹭上兩下,真是更可愛了。剛好,這是個機會。“石叔叔要是不嫌棄的話,我這學期還可以幫石毅補課,”他看了柳茹一眼,繼續說,“如果石毅白天要學拳,那我就晚上幫他補。”“行啊,”石師長一拍大腿,兒子的成績永遠是刺進他心中的一把刀,上次安承澤的補課才讓他看到了希望,才知道原來自己兒子成績也能提上來,“可是晚上補的話……要不你就住我家吧,不然晚上回家多不安全。”安承澤翹起嘴角,石師長真是……貼心,用托兒都無法形容,應該叫貼心小棉襖。“哎呀,可是小柳這樣就一個人在家了,你看……”石磊搓著手看柳茹,一臉糾結。他就算再大老粗,也知道哪個單親媽媽都舍不得讓孩子去別人家住好幾天。可是石毅的成績真是個問題,他又不想打消兒子學拳的積極性,畢竟石毅天生擅長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