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自己從前看李今也是這個眼神。 “小鍾,你是不是喜歡李總?” 鍾越還在出神,白楊猛一出聲,他不由得一愣。 白楊笑了笑,“你喜歡李念吧。” 他沒有用疑問句,而是用了陳述句。 鍾越沒說話,也沒有否認,甚至沒有臉紅,鍾越低下頭去,慢慢地把耳邊的頭發撩起來。 這動作別的男人做會非常娘炮,甚至惡心,但是鍾越這麽做,卻絲毫不引起人的厭惡,反而有種輕柔的豔麗。 白楊趴在桌子上,羨慕地看他,既羨慕又惋惜:“我勸你死了這條心,李總不是你以為的那種人,他對你也不是真心的好。” 鍾越依然低著頭不說話。 白楊覺得自己背後說人大概很不厚道,但是鍾越這樣子他也看不下去。 現在的鍾越就是過去的他自己。 李今對他什麽樣,李念就會對鍾越什麽樣。如果說過去他還對李念抱有有一星半點的期望,現在就連這一星半點也不剩了。 他們僅僅是李念東山再起的棋子,白楊有金世安做後台,李念反而對他不怎麽好,這也是李念聰明的地方——有後台的人,他是不會上趕著去巴結的,因為隻要討好後台就夠了。 他在白楊麵前很坦誠,毫無掩飾,也並不打算掩飾。即便白楊不喜歡又能怎麽樣呢?他是個合格的經紀人,有眼光,有能力,經紀人的薄情並不能成為白楊離開公司的理由。畢竟他又沒跟李念有一腿。 在鍾越麵前李念就是另外一幅嘴臉,溫柔、多情、體貼、寬容,甚至還有白楊看不到的可怕的控製欲。沒有比這更劇烈的毒藥,白楊眼看著他一天到晚給鍾越下毒。他中過這種毒,知道這毒是多可怕。 在娛樂圈混了這麽多年,比起李今,李念隻會更現實,也更殘酷。他和金世安是兩種人,金世安不會像李念這樣無恥,用虛假的感情來做束縛他人的繩索。 白楊有時很不明白,鍾越這樣好看,簡直美破天際,才華又出眾,想要什麽樣的男女朋友不是隨便挑?就算有個結巴問題,顏值即正義好嗎?為什麽非要對李念這樣一個商人死心塌地?天賦全點在臉和嗓子上了一點兒沒給智商剩下嗎? “小鍾,”白楊說,“李總是個很好的經紀人,但我覺得誰跟他戀愛誰傻逼。有些事情我不想說得太明白。就跟我以前和李今一樣,我也相信過李今是好人,但是現在我明白了,有些人生來就是人渣,你不要太天真。” 鍾越知道李今的事,白楊在中心醫院那兩天,一直在跟鍾越用微信聊天。那時候鍾越還特別憤慨地跟白楊一起指責李今太壞了。 鍾越抬起頭來,慢慢說道:“白楊,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傻?” 對的,你就是很傻,臉有多美你有多傻。 白楊誠實地用看傻逼的眼神回敬鍾越,生怕他接下來要用這種結巴緩和腔說一整套小言台詞。 鍾越臉紅了一下,然而繼續說:“可是我離不開念哥,就算……他隻是玩我,我真的……喜歡他。” 白楊一麵震驚一麵抓瞎,鍾越真是big膽,居然就這麽坦蕩胸懷地說出來了,他喜歡李念,是啊大家都知道,可你怎麽就這麽說出來了?考慮過一下別人的感受嗎?而且這個情況是怎麽回事,白楊有種很不祥的預感,鍾越接下來將要不可阻擋地說一整套小言台詞。 鍾越說:“別人……都嫌棄我結巴,隻有……念哥,不嫌棄我,對我好。” 白楊想翻他白眼,我也沒有嫌棄過你啊一直對你挺好啊,你可以考慮一下我啊!金世安也沒嫌棄過你啊第一次見你就閉嘴驚豔啊,你也可以考慮他啊!憑什麽就單獨優待李念啊?就因為李念先到嗎? 鍾越說:“遇到念哥之前,有很多很多……很好的人,可是……他們並不,喜歡我。” 鍾越說:“你和,李今先生,我聽你……說了。可是念哥是念哥,李今先生……是李今先生……” 白楊沉痛地點頭,心想你別說了,我知道你要說,李念和李今是不一樣的!李念是好人!哪怕全天下都認為他不好,可是隻有你懂!我們都瞎,就你眼不瘸! 鍾越說:“哪怕全天下……” 白楊要炸了。他很想把李念背著鍾越幹的事情都抖摟出來,奈何鍾越已經完全開啟了小言模式不能自拔。 鍾越說:“我知道……” 不不不,你什麽都不知道。白楊現在覺得勸人分手的都是傻逼,比如自己。他已經決定放棄了。 鍾越一把抓住了白楊的手:“白楊……我也真的,很喜歡你。” 突如其來,白楊要嚇尿了:“????!!!!” 鍾越:“這個世界上……讓我喜歡的人,很多。可是……不會有誰,能像念哥那樣,讓我喜歡得,想哭。” 白楊雖然無語然而沉默了。太肉麻了,要不是因為鍾越好看,白楊早就吐了。而且你喜歡李念為什麽要對別人強行拉踩?要不是鍾越好看,白楊早就暴打他了。 鍾越握緊了他的手,“你是不是很後悔遇見過李今先生?” 白楊有點恐懼,鍾越怎麽突然說話利索了,他把想吐的東西又都咽回去了。 現在提起李今他已經沒什麽感覺了。 誰命裏沒碰過一兩個人渣呢? 白楊笑了笑,鍾越卻打斷了他的話:“就算……他們是一樣的人……我也想那麽,後悔一次。” 白楊再次沉默了。 他回握住鍾越的手,不知為什麽,有點想哭。 談話以無果告終,鍾越雖然舌頭打結,口才卻很叼,說到最後,他居然又開始開導白楊,問他是不是跟金總吵架了。 白楊一臉問號心想你怎麽知道我跟那個大混蛋吵架了。 鍾越向他一笑:“你這幾天……都在公司。” 嘁……說得好像他很不努力一樣!白楊不高興了,白楊要有小情緒了。 鍾越擔憂地勸他:“金總……那麽好,你們……別吵架。” 白楊不理他,鍾越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跟金世安吵架,還不是為了你小鍾。 金世安已經一個星期沒在白楊麵前以任何形態出現了,不管是實體的還是文字的。 白楊現在已經不生氣了,他甚至有點兒著急。 仔細想想金世安對他真是挺好的,為了這點事跟他吵架是不值得。但是要他抹開麵子去找金世安主動和好,他又不想去。 白楊在床上滾來滾去,他在等金世安再發一個短信給他,再發一個,隻要再發一個,他就原諒他。 ——白楊也不知道自己哪來這麽大的自信,過去李今跟他拌嘴冷戰,從來都是白楊主動去和好。兩個人見麵,肯定是白楊先說對不起。金世安比李今強萬倍,偏偏他就是耍起性子來了,金世安不繼續哄他,他就這麽幹耗著等。 說實話,金世安這樣財貌雙全的類型,換做其他男人,一個星期可能早就跑出去偷吃了。白楊想都沒往這上麵想,他就是有這個底氣,堅信金世安一定會來哄他,一定會再來道歉。 明明做錯的是他金總,又不是自己。 白楊在床上滾著,心裏想著,大概這就是被愛的有恃無恐。 可是現在已經過了一個星期,白楊有點兒慌了。 他在糾結要不要主動給金世安打個電話。 這一個星期他也沒心思見他的南小鳥,他鳥被放置y。白楊舉著電話看,眼巴巴盼著電話能響起來,上麵顯示“穿越哥”。 電話還真的來了,可不是他的穿越哥,電話彈幕“太慢了”“服務態度差”“說實話當初我是不想接的”。 是快遞。 “白楊嗎?順豐快遞,樓下來拿。” 白楊不情不願地從床上爬下來,快遞很薄,打開來是個信封,信封拆開,是十分漂亮的三四張舊式花箋,夾著兩朵壓得平平整整的梅花。 是金世安的信。繁體,還是豎著寫的。 卿卿吾愛,見字如晤: 體無恙否?心安樂否?藝人之工作順利否? 屈指算來,吾與汝七日未見,人言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七日之長,煎熬甚苦。人生苦短如斯,言語小恚,便有這許多煎熬,若他日真作計較,又當何以自處?思來想去,日夜翻覆,更覺會日何短,隔日何長?憂思何繁,歡顏何驟? 吾心愛汝,願見歡顏,恨吾怨吾,皆吾自取。當日失言,悔之不及。前日電訊致歉,卿定有閱之,閱而不復,非卿之過,是吾書未達意,辭未達情。遊目天地,何以悅卿?雖天涯海角,卿所樂之,吾必往之,幽王癡情,敢笑薄之——此等甘辭蜜語,不能訴吾衷情於一二,卿心明澈,願可鑒之。 論愛侶之屬,愛之尤甚,怨懟尤多,相思酷刑,甚於斧鉞。吾與卿七日未見,此卿卿於吾小懲大誡,吾必銘記於心,定無再犯。昨日歸家途中,見有春梅餘香枝頭,衷情難表,癡意難訴,春意兩瓣,托於鴻雁。東君有意,顧惜芳春,卿卿當如東君,顧惜吾心。 最後一張紙隻有兩行正楷大字: 以上那些我知你必定看不懂,隻看這最後兩句罷:我在你樓下等你,一起去閱江樓吃龍蝦。 白楊看得想笑又想打人。他雖然文盲,信裏“愛”啊“衷情”的他還是看得懂的,太肉麻了,可是金世安的字這樣好看,像他的人一樣,清雋挺拔,端厚溫雅,淡墨寫在雙飛燕的花箋上,說不出的繾綣纏綿。 白楊生平第一次收到這麽精致的情書。比上學時候女孩子寫得還漂亮。白楊翻來覆去地看那幾張花箋,又看最後一張的龍蝦邀約,他又開始在床上滾了。 電話響了,這次真是金世安。金世安在電話裏微微帶著笑意:“可還生氣?都是我不好,你再不見我,我真要死了。” 白楊還要矯情作態:“你在哪兒呢?” 世安敲他的門:“我在你家門口。” 白楊又拿起信來看:“不是說樓下等我嗎?” 世安無奈:“我想你,不知不覺就走了十六樓,上來見你。” 白楊放下心來耍性子:“不見,今天就不見,要見明天見。” 世安沉默片刻,失落道:“那你早些休息,我先回去了。” “……” 白楊傻了,這人不按套路出牌啊?明明再哄一下就好了啊? 世安的腳步真的輕輕向電梯那邊去了。白楊扔了電話追出去,已經不見世安的人影。 ……他是不是真惹金世安傷心了? 白楊顧不上腳上還穿著拖鞋,啪嗒啪嗒往電梯口跑,黑暗中有人抱著他的腰,把他攬進懷裏。 白楊不用看,這個懷抱他太熟悉了,白楊氣得伸腳便踹:“耍我啊?” 世安笑著抱緊他,在他鼻尖上吻了又吻:“別生氣了,吃龍蝦去。” “二月份哪來的龍蝦啊?甩貨。” 世安笑著點頭,濕熱的嘴唇一路從白楊的鼻尖滑下去:“隻要你肯見我,吃什麽都是好的。” 第36章 有花堪折 兩個人究竟沒去閱江樓,天已經黑了,又是下班的點。白楊便拉他去近旁的莫愁湖散步。路上經過大屠殺紀念館,世安留神看了一看:“怎麽屠殺還有個紀念?” 白楊沒想到世安不知道南京大屠殺,楞了一下:“哦,你那個時候大概還沒發生。” 世安轉頭看他:“死了許多人?” 白楊點點頭:“嗯,日本人幹的,好多人犧牲了,國恥。我們大學還專門來這邊搞過愛國教育。” 世安便有些悵然:“國力衰微,便遭屠戮,想不到蔣公治下,還有如此慘案。” 白楊也趴在窗口上:“現在太晚了,改天帶你來致哀。你運氣真好,穿越一下大屠殺也躲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