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美容大概懶得管他,毫無異議。    許之柳在世安麵前落座,世安饒有興味地看他,長得真和白楊有一二分相似,隻是這個男人有一雙狼一樣的眼睛,遮掩在細巧眼鏡和濃密的睫毛後麵,看上去文質彬彬。    他和李念是一路人,世安在心裏先點了點頭。    “sorry, i was caught in a traffic jam.”    許之柳垂頭致歉,他垂頭的樣子更像白楊,因為看不到眼神。    “……why don''t we speak in our nativenguage”    世安拿下雪茄,也照樣回敬他。世安心裏有些想笑,此人矯情作態,兩三句英語也要炫耀。    也是好事,這種人不自量力,心比天高,能攪得鄭美容坐臥不寧。他就是需要這樣一個表現欲強烈的人,去製衡鄭美容。    兩個人都會心地笑起來。    許之柳先聲奪人,“金先生,我聽說海龍最近股票有些波動。”    “哪家股票不波動。”    看來是個急性子,世安覺得他十分有趣,口裏隻是淡淡地應了一句。    許之柳微笑起來,“我以為最多會是你們鄭總來見我,沒想到是金總親自來了,不勝惶恐。”    “你若肯來海龍,以後恐怕就不用著她去見誰了。”    顯然許之柳對海龍的情況已經十分了解,用不著世安多費口舌,他喜歡開門見山,話說得簡單直接。    許之柳少感錯愕,心中不禁湧起狂喜。    “能給我什麽待遇?”    他有些迫不及待。    世安微微偏過頭,避開陽光,“你覺得海龍二把手是怎樣的待遇?”    許之柳非常滿意。    金世安太令他滿意,以至於見麵之前準備的一堆條件都被他拋諸腦後。良禽擇木而棲,他自認良禽,卻沒想到金世安是這樣一棵芝蘭玉樹。    他知道自己將會麵臨什麽。自己這把好劍砥礪多年,等的就是識人明主。他掩飾住眼裏的喜色,忽然狡黠地看向金世安。    “金先生,恕我冒昧,我聽說您,喜歡男人。”    世安不料他這樣問出來,不禁莞爾——這個許之柳,得隴望蜀,他這樣問他,是什麽意思?    世安舒展手臂,將喝過的咖啡向許之柳麵前推了一推,“愛才之心,誰人不有。”    紐約華麗的日光透過落地窗子,璀璨地灑在這個男人身上。    許之柳甚至感到有些目眩。    他接過金世安的咖啡,低頭去飲,心領神會地笑起來。    一周後,金世安帶著許之柳,返回了南京。    鄭美容在金世安辦公室門口踟躕。    她聽說金世安分手了,不過沒怎麽放在心上。金世安人傻錢多,一門心思想泡明星,被甩簡直天經地義。    不就是這麽回事嗎?婊子無情戲子無義,人在娛樂圈浸染多了,一旦出名,金主隻是個跳板。為名為利,任何事情都可以導致鬆垮的包養關係終結。秦濃是這樣,白楊也一樣。這種事情不分男女。    她關心的是另一件事。金世安現在沒有戀愛可談,她怕金世安回過頭來找她麻煩。要是金世安斬斷情絲勵精圖治,那就很討厭了。    鄭美容動情地勸他:“這也沒有什麽,要不阿世你去散散心吧,好女孩多的是。”    ……嗯,好男孩也不少。    世安深以為然,“慚愧,我現在確實沒心思管公司的事情,心裏難受。我想去美國度個假。”    金世安如她所願,沉浸在失戀的悲痛裏。看上去倒比跟秦濃分手的時候難過許多。金世安把公司甩給她,“這段時間你多辛苦一點。我想靜一靜。”    很好。你慢慢靜去吧,鄭美容想。    她沒想到金世安回來得這麽快,而且又帶回了一個男人。    ——金世安是不是不幹那個事就不能活?真夠花的,失戀才幾天,身邊又有新歡了。    不過這次不是明星。    鄭美容不免有些警惕。    這個海外歸來的青年才俊,容貌清秀,很有一點白楊的氣質,金世安顯然對他迷得不行,回來就要給他放到財務,大加提拔。    鄭美容當然不可能允許他這麽做。    “這不合規定,沒有新人一進來就上關鍵部門的。”    “他在國外就做金融,也是從業多年,不算新人。”    金世安負隅頑抗。    兩個人膠結了許多天,誰也不肯讓步,金世安天天把許之柳叫到辦公室談天說地,許之柳倒比她會拍馬逢迎,兩個人談書法談典籍,談得興致勃勃。    然後就又跟她扯皮。財務不行,放到人事總可以吧?    鄭美容覺得很煩,這樣下去苗頭不好。她在海龍這麽多年,金世安用人從來都是讓她說了算,現在憑空來了個許之柳,鄭美容早就習慣了一人獨大,心裏不免焦躁。    如果許之柳僅僅隻是個新人,那倒也沒什麽,關鍵他現在是金世安的心頭肉,要把他踢出去千難萬難。    是時候跟金世安攤牌了。時機並不好,但她不能再等下去。她可以用許之柳來做誘餌,隻要金世安答應給她股份,那把許之柳放在財務也沒什麽。    財務這種部門,玩得轉就是一手遮天,玩不轉,就是替人數錢。萬一再出點什麽“一不小心”的岔子,看金世安能兜得住許之柳幾次?    許之柳孤身一人,鄭美容還真不把他放在眼裏。    金世安正在寫字。難得今天他沒跟許之柳黏在一起。    鄭美容給他放下一提小龍蝦:“中午帶回來的。”    世安略略看了一眼:“之柳不愛吃這個。”    鄭美容一陣氣結。    說實話,白楊也好,秦濃也罷,都不是什麽事,隻是金世安的善變她也真看得夠夠的了。和白楊在一起的時候不顧身份跑去下關吃龍蝦,現在掉轉頭來,張嘴就是之柳不喜歡。    男人就是這樣,愛的時候如珍似寶,不愛了棄之如敝履。    她懶得和金世安再囉嗦,“你想把許之柳放去財務,可以,我讓他主管財務。”    金世安停下筆,抬頭看她。    “相應的,海龍是不是該對我有所表示,”鄭美容俯身與他對視,“並不多,兩成股份,你讓我安心,我就能讓你掙得更多。”    金世安的臉色不悅起來。    “你已經有了零點五的股份。”    “太少了,不是嗎?”    話說得直率。這零點五還是當年她初來海龍拿到的。她幹了這麽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海龍越做越大,自然應該再多分給她。    金世安更加不悅,直起身來看著她。    “公司是我的,我不給你股份,也一樣能把之柳安排好。”    鄭美容爽快地笑了,“那你看他有沒有這個本事站得住?”    金世安丟了筆,整個人麵沉如水。    “美容,非要鬧到這樣?來一個許之柳,你就這麽容不下?”    “不是我容不下,我是求你給海龍留個根。隨便什麽人都往公司裏拿,今天是許之柳,明天還有誰?張之柳?王之柳?金世安,伯父伯母給你留下這份產業,不是讓你這樣作踐。多少股東的錢在我們手裏,你拿去討好明星我也都忍了,你現在要引狼入室,我要為股東留條活路。”    “之柳沒有你說得這樣不堪。”    金世安顯然有些退縮。    鄭美容心裏有氣,看他更覺得礙眼,“你找李念來對付我,不想想當初是誰向你舉薦的李念。你要玩娛樂業,你就專心去安龍玩吧,留兩成股份給我,讓我給你看著家,以後有風有浪,你也有條退路。”    鄭美容曉之以理動之以情:“這樣許之柳也能如你所願,進去財務,這是好事,對你對我都好。”    金世安一臉惱火,轉身去看窗戶。    鄭美容安逸地等著他。    她沒發現金世安在笑。    舉薦李念?當初要不是他自己提起李念,鄭美容會說出來?她當時那麽避談李念,顯然知道李念不是條好纏的狗。現在倒好意思拿來邀功。    這頭母老虎,到底按捺不住,逗一逗就把獠牙露出來了。兩成股份,原來胃口也沒有多大。    他摸摸自己的唇角,今天他的戲也是演得夠了。    世安忽然撇開話頭,背對著鄭美容,閑閑問道:“我聽說你把湯騏驥腳趾頭都砍了。”    鄭美容知道他在回避問題,她現在很有耐心,她等了兩年了,不怕金世安跟他玩這一套。鄭美容坦然地點頭:“他有膽子惹海龍,這點虧還吃不起嗎?”    好婆娘,真是凶。    世安回過身來:“你怕不怕他告你?”    鄭美容不以為然:“去啊,有種他早就告了,我送他十八個膽子,問問他敢不敢。”    “——要是我給他這個膽子呢?”    世安對她的態度十分欣賞,語氣更加和善。    鄭美容一時沒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麽。    她感到錯愕,金世安給湯騏驥膽子?她一時來不及多想,本能地開口:“這件事曝光的話,白楊就完了。”    話一出口,她已經意識到自己是有多愚蠢了。    世安直直看著她,快意地笑起來:“已經分手了。你不是知道嗎?”    ……是的,她當然知道。    金世安對分手的情人有多大的報複心,她再清楚不過了。秦濃跟他分手,他騷擾了秦濃整整一年——他為白楊花了這麽多錢,白楊跟他分了,金世安想弄死白楊都是理所應當。    金世安怎麽可能在乎一個毒品醜聞給白楊帶來的傷害呢?他隻會樂見其成。這個薄情的男人現在坐擁新歡,打擊白楊簡直是他最開心不過的事情。    冷汗從鄭美容妝容精致的臉上慢慢滲出來。    金世安收回了目光,緩緩拾起筆,重新低下頭去寫字。    “美容,你想不想知道,湯騏驥現在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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