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告和宣傳隻能用零碎時間去做,心還是要收回來,老老實實地拍戲。 白楊漸漸習慣了張惠通的導演方式。這是個極度耗費精力的模式,但也能夠百倍精進演員的技巧。 每一次重來,都能得到新的體會。 張惠通偶爾對白楊笑道:“小薑說的沒錯,你不要多想,隻管演,佳作靠天成,咱們隻能盡力而為。” 原來張導聽見了,白楊一陣汗顏,薑睿昀在旁邊一臉的事不關己,好像亂說話的是白楊而不是他。 演戲原來和戀愛很像,白楊想,不遇到對的那個人,永遠不知道他是什麽樣。 可他真走到眼前,就再也不會猶豫了。 在那之前,每個人不都是拚命去尋嗎? 他打從心底裏感謝世安,感謝張導,也感謝薑睿昀,甚至感謝這個他過去從來不敢奢望的好萊塢規格的劇組。 他們是真正的藝術人,讓他明白,娛樂圈的浮華之外,真的有嘔心瀝血為追夢的人存在,不是他一個,而是有許多。 薑睿昀的演技真正天才,他的擅自加戲白楊已經司空見慣。剛開始白楊還跟張惠通疑問,“這樣加戲沒關係嗎?” 世安不在,張惠通隻看單啟慈,單老點頭不迭:“發揮得很好,我認可。我覺得世安肯定也認可的。” 世安的劇本寫得含蓄,而薑睿昀演出了飄搖。 這是最難表現的感情,多一分就太過纏綿,少一分又顯得退縮。人的求而不得,棄而不舍,薑睿昀的眼睛似乎能表現一切。 欲語還休,從來最能撩撥心弦。 有時候白楊真被薑睿昀帶進戲裏,過去他們合作的都是偶像劇,而現在白楊才明白,薑睿昀在那些作品裏,從未使出全力。 他全情投入的時候,所有在場的人都感到心旌動搖,根本沒有台詞,薑睿昀隻用眼神。 白楊總算知道會說話的眼睛是什麽樣了。 他最初看《秦淮夢》的劇本,隻覺得這是個傷感的故事,人何以相互折磨,為何不能相忘於江湖? 薑睿昀看他的時候,卻讓他隱隱約約地感到,有些衷情,不是不表,隻是不能。薑睿昀的眼神這樣細膩,千條萬線織著惘然,他也忘了自己是白楊,他就是沈白露,薑睿昀就是安世靜。 白楊下了戲還出不來,薑睿昀給他甜湯,白楊居然迷迷糊糊地來了一句:“謝謝少爺。” 薑睿昀被他說得一愣,“哦。” 白楊擰開了蓋子,嚐了一口,又往薑睿昀手上送,“甜得很,少爺先喝吧。” 薑睿昀好笑地看他,“你喂我啊。” 白楊這才回過神,“……滾蛋,你有病嗎?” 薑睿昀抓著寧寧慧慧狂笑:“超級傻逼。你們錄下來沒有?”寧寧慧慧在一旁跌足頓腳:“沒有!太突然了!” 你一定會遭報應的,你以後一定是非洲大酋長。白楊憤恨地想。他隻好回過頭噴小馬:“幹嘛不喊我!” 小馬光顧著看慧慧了,他手上捧著慧慧的湯,臉上還來不及把癡漢的笑收起來。 小馬有點兒委屈。 他倆的戲演得動人,世安來看了幾次,也覺出不對勁了。 他並沒在劇本裏這樣分明地寫情,薑睿昀難道真是天才,隔著字也猜到實情? 他畢竟還是個男人,在擔心自己身份曝光之前,金總先覺得吃醋了。 他們現在過節欲的生活,拍攝進程緊張,每場戲都花費大量時間。沒有夜戲的時候,白楊也是早出晚歸,回來洗了澡,兩人靠在床頭,說說話就入睡。 “薑睿昀演得和劇本不太一樣,張導沒有說什麽?” 白楊在他懷裏,本來已經迷迷糊糊,聽他這樣問,隨口應道,“張導說這樣很好,單老也說可以。”他閉眼往世安懷裏鑽了鑽,“反正隻要不改動太多地方,我就接得住。你放心啦。” 世安無可奈何,隻好酸溜溜地說,“我是覺得他眼睛太有戲了,跟別人格外不一樣。” 看白楊的時候特別不一樣。 白楊忽然來了精神:“你也這麽覺得對不對!我超喜歡他的眼睛,分分鍾入戲!” 世安臉都綠了。 白楊還沒領悟到他的金總已經酸到冒泡,白楊還沉浸在演技成長的亢奮裏:“過去跟他對戲都沒有這次感覺好,連張導也誇我眼睛會說話了。其實不是啊,因為薑睿昀先那麽看我,我也就找到感覺了。”說著他還自我感歎,“特別棒。” 白楊差點準備說“我愛死他了”,他幸好沒說這一句,金世安已經翻身爬起來,把他按在枕頭上:“你再說一遍?” 白楊眨眨眼睛:“呃?” 他得到了一個懲罰性的窒息長吻。 “你喜歡誰?”世安問他。 白楊臉紅了,他終於感受到了世安山西老陳醋的電波,“……不是那種喜歡。” 這個解釋,金總很不滿意,金總把他的小明星按在懷裏,“我真後悔寫了這個戲,讓別人跟你這樣親近。” 白楊麵紅耳赤地澄清:“想什麽呢!你不知道薑睿昀平時多煩人,除了演戲有用,下場我都不樂意理他!”說著他立刻想起了一肚子委屈,“他平時老耍我,在劇組欺負我。” 白楊覺得自己太無辜了,這是金世安頭一回在他麵前吃醋,居然還是為了薑睿昀那個神經病,他真的很想笑,又怕笑了金世安更要吃醋,白楊隻好拿出看家的撒嬌大法:“金總裁,金爺爺,金世安,你是不是喜歡我喜歡得不得了呀?” “你說呢?” 白楊一臉誠懇:“我愛死你了。” 世安不說話,隻看著他,看了半天,無奈地笑起來,“你真是教我一點辦法也沒有,是不是我命裏的魔星。” 白楊在他懷裏滾來滾去,“我想你了。” 這話說得含蓄,世安心領神會地笑,“想我哪兒?” 白楊腆著臉撒嬌:“哪兒都想。” 金世安的下麵已經頂著他了,他也覺得身體裏騷動起來。 世安卻有些猶豫,“你明天早上還要早起。” 白楊一把握住他,“可我今天晚上睡不著了,會一直想你。” 世安被他弄得笑出聲來,低頭吻他的耳垂,“那隻做一次,解解你的相思之情。” 第63章 分飛 張惠通的習慣,一向是多頭並進。世安對他深感敬佩,六十多的老爺子了,做起事來比年輕人精力更旺盛。 “薑睿昀說,節欲的人精力好。”白楊聽他感歎,呆呆地說了一句。 世安就不能聽他提薑睿昀,世安立刻把他捉在腿上:“我看你們倆關係也沒有多壞。” 都說到節欲的事兒上了,不吃醋還是人嗎? 白楊尷尬了,這次是他自己說漏嘴了,白楊隻好撒嬌獻吻,“愛你愛你。” 這嬌撒得太不走心,世安捏著他的耳朵,一點點吻過去,“算了,你也節製一下,跟張導學習學習。” 白楊急了:“我又不是六十歲。” 世安笑著放開他,“聽話,拍戲太累了,”他撫一撫白楊的臉,“那種事,我是因為愛你才做,不是因為要你彌補什麽。” 雲雨之歡,他當然願意,可他不想白楊用這種方式來解決問題。隻要他說沒有,他當然就信,何須交媾證情? 白楊可憐地看他:“那你現在不愛我了?” “不是,”世安笑著吻他,“等你這部戲拍完了,想做什麽,咱們就做什麽。” 白楊臉紅了,他隱約有點期待秦淮夢快點兒拍完。 他現在也會覺得,所謂公眾人物,確實是要犧牲一些自己的生活,公眾人物確實活得風光,可也活得身不由己。 白楊卷著毯子,趴在世安懷裏,世安問他:“鍾越是不是去法國了。” “是啊,你聽說了。” “嗯,我聽李總說,鍾越會參加你們這個電影的配樂工作。” ——要不是鍾越去法國,世安還真不知道自己在國外有數套房產,李念跟他提了一句,他才想起來去查。 金世安的父母確實能掙錢,兩個人離婚了,各自帶了錢財房子走,而世安名下還有國外或大或小的幾套房子。 巴黎這套,據說是金海龍當年送給夫人王靜琳的結婚紀念。房子不大,難得在巴黎城區,裝飾得也十分精致。 夫婦離散,這套房子,王靜琳也沒有帶走,連同其他幾套海外房產,一起留給了金世安。 世安便讓鍾越在他這套小寓所落腳。 “小鍾真的很厲害,”白楊趴在他胸口,玩他的睡衣扣子,“好像張導合作的那個作曲家挺喜歡他的。我原來以為他會做歌手的。” 鍾越正在法國,跟隨張惠通的禦用法籍作曲家阿那托爾,為《秦淮夢》打造電影音樂。阿那托爾最初和張惠通一樣,對這個毫無名氣的業界新手心中存疑,張惠通看了履曆更覺得可笑,“他剛演過臧援朝的片子,還拿了天龍男配,放著好好的戲路不走,轉行做配樂?” 李念陪笑:“好不好,我不自誇,張導聽聽他的作品,這是他專門為秦淮夢寫的。” 張惠通聽了,阿那托爾很快也就聽到了。所謂名帥識將才,這位頗負盛名的配樂大師,聽過了鍾越的小樣,立刻致電張惠通。 “讓這個孩子來法國,我要見他。” 張惠通無奈,隻和李念說:“這事被臧援朝知道了,他要打上門來的。” 李念隻是笑:“演戲作曲兩不誤嘛。” 張惠通歎氣:“我卻希望這些年輕人專注一些,一樣精勝過樣樣沾。” 鍾越在他的作品裏,十分取巧地展現了東方元素,這是阿那托爾最想要的。他在西方電影圈子一向輕車熟路,但東方元素,他還沒有嚐試過。 他希望從這個年輕人身上得到一些靈感,也想把自己的一些經驗,傳授給後輩。 見了鍾越,他更覺得喜歡,畢竟愛美之心不分種族,鍾越哪怕隻是個草包,阿那托爾也願意把這個漂亮男人放在身邊當繆斯,更何況這個來自東方的美貌青年,有著行內人一眼便知的橫溢才華。 鍾越口吃,但到了國外反而便利,他不會說法語,隻能用簡單的英語交流,而阿那托爾也懶得和他講英文。兩個人用鋼琴談話,一個人彈一段,另一個人再把自己的想法彈出來。 鍾越在大學時兼修過琵琶,隨身帶去了法國。他很聰明,知道怎樣獲取同行的目光。阿那托爾對他萬分喜愛,他緊緊地擁抱這個漂亮的東方青年,左臉右臉來回吻一遍。 “我的孩子,你真是個天使。” 鍾越不懂他在說什麽,也知道法國人就是這樣熱情。他靦腆地對阿那托爾笑著,心裏茫然地想,為什麽每個人對他,都比李念溫柔。 拿了天龍獎的那天,李念對他確實非常溫柔。他是個孤兒,沒有父母,獲獎感言連“感謝我的父親母親”也無從說起,於是隻好誠實地說:“我要謝謝,我的經紀人,李念先生,謝謝,臧援朝導演,謝謝,我的朋友,白楊,和我的助理,毛從鑫,還有,支持我的,粉絲們。” 他沒有提金世安,因為怕給白楊惹麻煩。 他的世界如此單調,連感謝的人都可以一言道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