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陸某。”陸輕墨走過來,伸手扯下莫飛塵臉上的那塊布,“我就知道是你,聲音我是不會認錯的。” 莫飛塵咽了咽口水,“弟子莫飛塵打擾了前輩雅興……” “弟子?前輩?”陸輕墨嘴上一抹邪笑,他的邪不像君無霜的壞,而是多了幾分玩味,“我不記得收了你做我的弟子,也不記得自己老到會被人叫‘前輩’。” “那……我不打擾陸……大俠你……” “我也不記得自己曾經行俠仗義過。”陸輕墨微側著臉,他五官的輪廓一夕之間更為明顯,高山流水不過如此。 “陸公子?”莫飛塵歪了歪腦袋,這稱呼就更奇怪了。 “陸輕墨。”陸輕墨一手搭在莫飛塵的肩上,將他帶入船艙裏。 莫飛塵被他拍了拍,坐在了椅子上,那兩位美女則開始收拾桌子,把剛才掀翻的酒罐拿走,取出新的來。 莫飛塵先是有些不自知所錯,隨後便安下心來。 “那我叫你陸兄?” 陸輕墨看著他,唇線駁裂出一分淡然的笑意,與剛才的玩味不同,莫飛塵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在笑,“我浪蕩久了,最早別人叫我陸師弟,然後便成陸少俠,再然後別人稱我為溫莊主的師弟,最莫名其妙的有人叫我蕩囂劍。蕩囂是我的劍名,又不是我的人名。你是第一個叫我陸兄的人。” “嗬嗬,叫什麽都沒關係,隻要你知道別人在叫你就好了。像我那些師兄們,好的時候叫我一聲莫師弟,大部分都是喊我懶猴、潑猴,我一樣應他們啊。” 陸輕墨給莫飛塵倒了一杯酒,“那天你念了那句詩之後,是不是還想說什麽?” “我說了陸兄不會生氣?” “自然不會。” “瀟灑的人,有兩種。一種是真的瀟灑,另一種則是無可奈何隻能瀟灑。”莫飛塵抬眼望去,陸輕墨的雙眼在那一瞬間宛若湖泊一般輕輕蕩漾了起來,“你心中有事,而且你放不下。既然放不下,如何得意?無法得意,又如何盡歡?” 陸輕墨笑了,“你怎麽知道我心中有事?” “你既然無所謂莊中賓客,為什麽溫莊主請你你還是來了?你既然對那些年輕弟子的切磋不感興趣,為什麽又要到場去看呢?”莫飛塵緩緩道。 陸輕墨的手指在他的眉心一點,輕笑,“你的眼睛太幹淨了,不適合江湖。” 莫飛塵抬手夾了點菜,往嘴裏一塞,“我也沒想待在江湖啊。” “嗬嗬,”陸輕墨碰了碰莫飛塵麵前的酒杯,“你剛才對付孟宇的時候我看得出你劍術在同輩弟子中可算出類拔萃,假以時日必成大器。為什麽不想入江湖呢?” “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莫飛塵執起那杯酒,小抿了一口。 陸輕墨笑出了聲,他的笑聲很有磁性,仿佛連空氣都隨之微微震顫,“好,好……我們兩個無意江湖的人,今天要好好喝一杯。” 莫飛塵也舉杯應和,“原來隻是喝一杯而不是喝幾杯?” 結果這一喝,就喝到天亮才會去。 莫飛塵一推開房門,就看見李渡黑著臉坐在床上,莫飛塵在心裏大叫了一聲,糟了昨晚上給李師兄的藥…… “哼,你還知道回來!不知道我要是死了,你有沒有良心來給我燒柱香。” 第19章 莫飛塵趕緊狗腿地坐到李渡身邊,給他捏起肩膀來,“李師兄,你別生氣啦!” “要不是君師兄來探望我,我怕我就是死在床上了也沒人知道。”李渡雖然語氣不善,但是神色好了許多。 “嘿……嘿……”莫飛塵湊到李渡的耳邊,“昨晚上我把孟宇給修理了。” “什麽?”李渡轉過頭來,“昨晚那家夥聽說在隆慶酒家裏被人找了麻煩,感情是你?” “是啊!我追著那家夥沿著河岸跑,然後把他踹河裏了。” 李渡忍住沒有笑出來,“我說怎麽那家夥濕答答地回了莊上呢。” “李師兄,你不生氣了吧?” “去去!和你這潑猴生氣,那我不也成猴子了嗎?”李渡橫了他一眼,“對了,下午師父叫我去他房裏,想來是要根據昨天的比試來指點我一二,你呢?” “當然是睡覺啦。” “臭小子,滿身酒味,你還是洗洗你的猴毛再睡吧。” 李師兄出門前請人給莫飛塵打來了兩桶熱水,泡在浴桶裏,莫飛塵困意上來,靠著木桶就要睡著。 門吱呀一聲開了,莫飛塵以為是李渡落了什麽東西,也沒睜眼。 直到那人搬了椅子坐在木桶邊,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敲著木桶邊緣,莫飛塵睜開眼,看見君無霜那張似笑非笑的臉。 “昨天晚上去哪裏逍遙了?連你的李師兄都丟下不管。” “昨晚上我幹了兩件事情,第一件就是修理了孟宇。”莫飛塵側過臉來,有些小小的得意。 君無霜笑了笑,“我猜著你一定很想親自動手教訓教訓他。第二件事情是什麽?” “我去喝了點酒。” “你小子怕是去喝花酒了,姑娘漂不漂亮?”君無霜有露出了那一抹壞笑,莫飛塵其實挺羨慕的,自己怎麽笑都笑不出他那種讓人一直想看的邪氣。 “唉,沒有姑娘,我和一男的喝的。” “不會吧,那問題就更嚴重了。你在上麵還在下麵?” “什麽上麵下麵左邊右邊?”莫飛塵側著頭。 “不知道就算了,”君無霜幹脆兩隻手趴在浴桶上,雙眼瞅著水裏麵,“你陽具顏色挺淡的,讓人好想摸一下。” 莫飛塵雙腿一夾,將水潑到君無霜的臉上,“陽具你也有,自己回去摸自己的!” 君無霜笑容更大了,“自己摸自己哪裏會舒服?” 兩個人就這樣鬧了起來,屋外傳來叫喊聲,“哎呀,溫夫人要生了!快快……穩婆怎麽還沒來啊!” 然後又是亂七八糟的喊聲。 “溫夫人?”哪個溫夫人。 “就是溫潛流的妻子顏凝啊,是個大美人呢。她是溫潛流和陸輕墨的師妹。”君無霜仰了仰頭,忽然又壞笑了起來,“可惜了飛塵,你鐵定是個男的。要是你也是個‘師妹’什麽的,我現在一定已經請求師父做主,要文莊主把你嫁給我了。” “夢嘛呢!”莫飛塵咧了咧嘴,“你要是一‘師姐’,我也求著師父給我向柳宮主提親,當晚就洞房,讓你兩年給我生四個!哈哈哈!” “相公,水都涼了,奴家伺候你起身。”君無霜笑著到一旁給莫飛塵拿來幹淨衣服,還有模有樣的給他披上。 “嗯,娘子賢惠。”莫飛塵仰著頭,一副享受伺候的模樣。 驀地,君無霜的手指忽然扣住莫飛塵的下巴,強迫他側過頭來,“娘子又怎麽了……” 嘴唇忽然被含住,舌頭頂進來時非常用力,仿佛要撞進莫飛塵的心髒裏,勒進他的血管中。 莫飛塵忽然懼怕了起來,君無霜上次和自己開玩笑的時候都沒有這般用力。 他的手沿著莫飛塵光裸的胸膛撫摸著向下,手指梳理著下身的毛發,然後一把握住那疲軟的地方,揉捏著,不斷變換著角度。 莫飛塵虛軟了起來,親吻著他的君無霜發出一聲輕笑,放開了他。 “相公,娘子我伺候的你好不好啊?” 莫飛塵趕緊拽過自己的褲子,急匆匆往上拉,“不用了!不用了!娘子辛苦了!” 君無霜立馬拍在莫飛塵的腦袋上,“還想娶我給你生孩子!夢嘛呢!” 莫飛塵心下鬆了一口氣,原來君無霜是在記恨這個啊!看來以後在他麵前還是少占他便宜,不然嘴巴上占的便宜這家夥一定會用別的方法討回來。 “我不做夢了,保證不夢了。” 君無霜笑了笑,“你當然可以做夢了,比如說你嫁給我了,生了十七八個胖兒子之類的。” 莫飛塵吐血。 當天晚上,溫潛流的妻子生下了一個兒子,聽說溫潛流抱著兒子坐在妻子房中,雖然大家很想去道賀,但是想到人家一家三口其樂融融,還是不要去打攪的好,所以也隻是差弟子去送上些賀禮。李渡和莫飛塵兩人帶著賀禮來到溫潛流的房門外,將賀禮送給了屋外的管事,說了幾句好聽的話,便離去了。 李渡一邊走一邊小聲道,“溫莊主三十六歲了,才有了這麽一個兒子。他與溫夫人成親十多年,曾經有不少人見溫夫人多年未有所出勸溫莊主納妾,但是他一直對妻子情有獨鍾,如有人提到納妾的事情,他一定一口回絕。現在總算喜得貴子了。” 莫飛塵點了點頭,心想那溫潛流也不是什麽淺薄之人。 晃過一片竹林,竹林中有一個兩層樓高的亭子。陸輕墨就坐在那裏,靠著廊柱望向溫潛流屋子的方向,有些距離,所以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李師兄,你先回屋子裏吧,我想起要去見一個朋友。” “你?還有朋友?”李渡有些不敢相信。 “放心,我絕對不是和孟宇做了朋友。”莫飛塵嬉笑了一下,便繞道走向那竹林之中。 陸輕墨怕是在想什麽心事,否則不會莫飛塵站在他身後良久他卻沒有發覺。 “我從來沒有想過瀟灑不羈的陸輕墨也會有這般多愁善感的表情。”莫飛塵倚坐在他的對麵。 “‘瀟灑不羈’是別人用來形容我的。”陸輕墨雖然回了話,但是卻沒有動一下。 “去喝酒不?” “他經常叫我不要喝那麽多酒,你卻問我要不要喝酒。” 莫飛塵看著他,忽然明白那個讓陸輕墨無法真正做到瀟灑的人就是溫潛流。 “你想要喝醉的原因是他,他讓你不要喝那麽多酒,你隻會更想喝,不是嗎?” 陸輕墨吸了一口氣,看向莫飛塵,“老天,我以為連他都不知道的事情,為什麽你會知道?” “既然想喝,我們就去喝唄。瀟灑瀟灑。”莫飛塵拍了他一把,“陸兄。” 陸輕墨忍笑,“好,我們就去喝酒。” “我沒錢,你付賬。我做個‘三陪’就好了。” “三陪?” “陪吃、陪喝外加陪醉,夠不夠?” 陸輕墨莞爾一笑,“這世上你是第一個說要與我同醉的人。” “別說的那麽曖昧,我莫飛塵還要討老婆的!” 又是在一艘船上,隻是這一次是一艘扁舟。但是比起畫舫,莫飛塵更喜歡這種無拘無束一切盡收眼底的感覺。 扁舟上置了一張方桌,桌子上擺放了幾壺酒外加幾碟小菜。夜風興起,陸輕墨的發絲與河水的波瀾交匯在一起,別具美感。 “陸兄,小弟先敬你一杯。”莫飛塵剛喝了一口,便整個噴了出來,“娘啊,這是什麽酒,真衝!” “此乃沐雲鎮特有的酒,名曰‘尖刺’。”陸輕墨笑了笑,“我第一次喝的就是這種酒,也和你一樣一口就噴出來了,正好噴在……溫師兄的身上。” 莫飛塵見他眉目間隱隱有了一絲猶豫,便替自己再斟上一杯道,“陸兄……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