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寶閣開在達官貴人最喜歡逛的春熙路上,這裏車水馬龍,人頭攢動,好不熱鬧。


    而最熱鬧繁華的地方則要數東鼓巷了。


    在那裏的百年老店喜祥齋,每天都吸引著眾多顧客前來排隊購買。茗香閣更是文人才子們品茶論道、吟詩作對的好去處。


    不過,與春熙路和東鼓巷相比,如意坊就稍顯冷清一些,但盛京頗負盛名的黔味樓卻在這裏,常常是一座難求。


    這個時辰街上往來行人並不多,高德將馬車停穩後,顧瑾初戴上帷帽,這才緩緩地下了馬車。


    雅間裏的窗戶正對著湖麵,可以欣賞到波光粼粼的美景,而且環境清幽寧靜,可謂是鬧中取靜的絕佳之地。


    正是端午節那日,長公主同左鴻文用的那一間。


    ......


    姚遠把幾本冊子放在蔣南笙身前的書桌上,恭敬中帶著不露痕跡的試探,低聲說:


    “大人,五年前下官還是小小的錄事,這些是五年前沈大人關聯一案的全部案宗。”


    蔣南笙隨手翻著桌麵上的冊子,隻見上麵的筆跡像是被水浸染過一般。


    原本清晰的墨跡已經暈染開來,形成了一大團模糊不清的墨塊,讓人無法分辨上麵到底寫了些什麽內容。


    他緩緩抬起頭來,看向站在身側的姚遠,眼神和聲音都沒有什麽情緒波動:


    “五年時間,從八品錄事一路升遷到如今的六品司直,如此來之不易的官職,定是要好好珍惜才對。”


    大理寺內的案宗雖不至於被高高束起,平日裏也總會有專人負責清理和保管。


    怎麽就偏偏在此時,在刺客供出五年前沈太傅被流寇殺害一案時,這些案宗居然都被人蓄意毀壞了。


    蔣南笙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冊子,上麵的紙張還帶著潮濕的氣息,顯然這些案宗被毀壞的時間應該不會太久。


    姚遠聽到他這番話之後,不禁愣住了。


    蔣南笙的外公常安,是上一任的翰林院大學士,父親是幫先帝打下江山的定國公。


    他身上的光環太多,即便他十八歲狀元及第,有些時候,還是會被人忽略他的才識。


    尤其是從翰林院侍讀,聖上身邊的近臣,到如今的大理寺少卿。


    有著讓人驚豔容貌,又溫潤如玉的蔣家五爺,同大理寺這種地方有一種深深地違和感。


    大理寺的眾官員口中不說,有大把人在心中對他是不服氣的。


    姚遠低著頭,看著腳下的地麵,“下官自是不能同蔣大人相比,在盛京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


    蔣南笙放下手中的冊子,聲音淡淡的:


    “姚遠建元元年進士,蜀地人,春季剛剛到了而立之年。”


    “十七歲那年便中了舉人,因著得罪當地富紳,直到五年後才沉冤得雪。當初幫助你的,是一個叫韓先生的讀書人。”


    姚遠聽聞後一臉驚愕的看向他,“蔣大人,您這是何意?”


    蔣南笙笑了笑,“沈太傅生平最恨貪腐之人,韓先生是他最信賴的謀士,而這個韓先生恰巧是蜀地人。姚韓兩家算得上是表親。”


    “所以,韓溯要叫你一聲表哥,是也不是?”


    姚遠站在那裏,脊背挺直,聲音緊繃。


    “下官不知蔣大人說這些是什麽意思,沈家都沒有,又哪裏有韓家,不過都是忠心為主的苦命人罷了。”


    蔣南笙摸上腰間的羊脂玉佩,開口說道:“...如果我說,韓溯還活著呢?”


    “姚司直方才說五年前你是大理寺錄事,想必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當年沈家的案子,真正的案宗現在還在你那裏吧?”


    聽到表弟的名字,姚遠便知蔣南笙是真的想重審五年前的案子,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大人。”這一聲叫的真情實意。


    姚遠滿懷希冀的看著蔣南笙,“韓溯他現在在哪裏?為何這麽多年都沒有出現....”


    當年沈太傅回淮安老家時遇到一夥流寇,險被滅門淒慘無比,負責護衛的表弟不知去向。


    “這些年,他人一直都沒有離開淮安。”蔣南笙虛抬手,讓姚遠站起身。


    他也是近些時日才找到韓溯,應該說是韓溯主動找到蔣家人,還有他手中這些年收集到的證據。


    隻可惜沈太傅曾經很欣賞的年輕人,變成如今這般模樣,不由得讓人覺得惋惜。


    姚遠聽後深知當年案宗的至關重要,小聲問蔣南笙,“大人,東西讓卑職藏於另一處...”


    蔣南笙點了下頭,說道:“不急,晚一點自會有人跟你去取。”


    姚遠從房間出去後,蔣南笙坐太師椅中閉目養神。


    五年前的案子重審,這當中牽扯的人太多,如果不是有一擊即中的證據,最好不要聲張出去。


    這時蔣飛從外麵進來,低聲在他耳邊說:“主子,剛剛叫白芷的丫頭過來找屬下,說她家小姐在黔味樓等著您,不見不散。”


    蔣飛說完退後一大步,顧家小姐和她身邊這丫頭膽子都夠大的!


    讓人傳話約見朝廷命官,還揚言不見不散。


    就見主子麵上嚴肅的表情逐漸融化,唇角勾出一抹看起來十分愉悅的弧度。


    蔣南笙從太師椅中站起身,拉了下身上官服,“黔味樓主廚研製了一道新菜...走吧,去嚐嚐那道鬆鼠魚。”


    顧瑾初坐在開著的窗扇旁,陽光照在湖麵上,波光粼粼很是耀眼。


    她上來時幾個雅間還能聽到說話的聲音,漸漸的整個二樓變得安靜下來。


    故而顯得外麵漸行漸近的腳步聲,變得無比的清晰。


    聽到門外高德請安的聲音,顧瑾初隨即站起身。


    映入眼簾的是緋色官袍的下擺,在她的注視下,那道紅色的身影緩步而來。


    門上的布簾隨風輕輕擺動,發出輕微的沙沙聲,直至被人掀開,她看到蔣南笙邁步走了進來。


    他身上穿著緋色盤領右衽官袍,胸前是用金線繡製的雲雁,在紅色底料上栩栩如生。


    那日天黑在顧家,隻覺得蔣南笙這身官服帶著十足的壓迫感。白日裏這樣近距離的看,卻又有不同感受。


    嚴謹與威嚴中,更加顯得穩重和端莊。


    蔣飛身穿程子衣跟在他的身後,抬手示意高德和白芷,讓他們回避。


    見顧瑾初微微頷首,兩個人方才順從地退了出去。


    顧瑾初緩緩抬眸看向蔣南笙,隻見他溫潤如玉的臉上帶著一抹淡淡的微笑,讓她一時間有些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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