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語然緊緊攥著衣襟,蜷縮在冰冷的地上。她的身旁火盆裏,炭火燃燒著,是她此刻唯一的溫暖來源。


    炭火燃燒的味道彌漫在空氣中,對養尊處優的她來說,味道刺鼻難聞。


    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讓王語然的腦袋愈發沉重,思緒也漸漸混沌起來。


    長姐為什麽把她孤身一個人留在這裏?


    若是母親在,就不會讓她這般擔驚受怕了。王語然的心中充滿了委屈和恐懼,眼眶微微泛紅。


    就在這時,“吱嘎”一聲,門被緩緩打開了,一股凜冽的寒風猛地灌了進來。


    火盆中的炭火受到這股冷風的刺激,猛地燃起火苗,瞬間躥高,湧起的煙塵一股腦地都撲向王語然。


    毫無防備的她一下子吸進去大半煙塵,被嗆得劇烈咳嗽起來,眼淚不受控製地奪眶而出。


    在淚眼朦朧間,她看到一道高大的身影緩緩走進來。那人穿著黑色皂靴,踩在地上卻無聲無息,顯得身材尤為高大。


    待王語然看清來人的麵容,不禁微微一愣。


    記憶中那個身著狀元服、麵冠如玉的蔣五爺,與眼前這個身披裘皮鬥篷、麵容冷峻堅毅的男子,實在無法重合在一起。


    幾個下人迅速走進房間,手腳麻利地端來圈椅、錦杌和條幾,又在桌上擺了一壺熱茶。


    蔣南笙神色淡漠,徑直走到圈椅旁坐下,然後執起茶壺。在一團升騰的白霧中,傳來潺潺的水流聲。


    王語然看著熱氣嫋嫋上升的茶杯,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


    緊接著聽到蔣南笙沒有絲毫情緒起伏的聲音:“張夫人。”


    這三個字,把她嚇得雙手撐在地上,身體不停地向後退去,口中慌亂地重複著:“我不是張夫人,爹娘已經把我接回王家了。”


    蔣南笙微微垂眸,看著驚慌失措的王語然,淡淡地說道:“官府文書那裏,你依舊還是張家婦。若是張家知道,你今日在蔣家害我的夫人,他們會做什麽呢?”


    王語然聽到這話,身體猛地一僵,腦海中瞬間浮現出各種可怕的場景。


    她的麵色變得更加慘白,情緒也在崩潰的邊緣徘徊。顫抖著聲音說道:“不……不要找他們……不是我!”


    她一邊拚命搖頭,一邊試圖站起身來,然而雙腿卻像是不聽使喚一般,才剛起身,又一下子撲倒在地。


    仿佛沒有感覺到疼痛,匍匐膝行到蔣南笙腳邊。她抬起手,剛想要抓住蔣南笙的衣角,卻被一旁的婆子眼疾手快地薅著衣襟後領,用力往後一拉。


    王語然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後仰去,雙腳在地上蹬著,退後了好幾步遠。艱難地吞咽了一下,啞著嗓子急切的說道:


    “蔣五爺,是長姐!是她要我來蔣家幫她守住世子夫人之位……對!就是長姐,一切都是她的主意,我什麽都沒有做過……”


    “長姐的主意……”


    “她讓我做的……”


    此時的王氏正站在門外。


    屋內小妹說的每一個字,她都聽得清清楚楚,卻不明白小妹話中的意思。


    王氏下意識地扶著冰冷的牆壁,試圖讓自己站穩。她的身體微微顫抖著,隻覺得腦袋嗡嗡作響。


    她身旁的婆子用手指著她,示意她不許出聲。


    屋內的對話還在繼續,蔣南笙接著問道:“這個東西,你知道是什麽嗎?”


    王語然順著蔣南笙的目光看去,隻見何遊手中拿著一樣東西。她的眸光閃了一下,故作鎮定地說道:“這不就是尋常用的熏香嗎?”


    說完,她又忍不住在那盤香上多看了幾眼。


    她明明已經把這盤香給了明月,還給了她銀錢,讓她找機會離開蔣家。


    怎麽會被人翻找出來了呢?


    肯定這當中出了什麽她不知道的事情。


    她抬頭看向蔣南笙,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口中喃喃道:“我可以走了嗎?今日之事便這樣算了,我不會同父親母親說的。”


    蔣南笙拿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杯中的熱氣,然後緩緩開口道:“我既然叫你張夫人,便是知曉你同張家之事。不若我通知你公婆來接你吧。”


    王語然知道,父親和母親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把她從張家接出來,張家為了家族的利益,不會輕易同王家鬧僵。


    但若是蔣五爺從中作梗,那就保不準會發生什麽事情了。


    她咬了咬牙,強裝鎮定地說道:“這盤香裏麵有麝香,長姐說李氏若是讓五夫人傷了胎,那她這個三夫人就做不成了……”


    見蔣南笙沒有抬頭看她,做了個吞咽動作後,接著說:


    “將來我嫁給蔣三爺,於長姐來說也是個助力。待她坐上了國公夫人之位,整個蔣家就是我們姐妹說了算……”


    條幾後的何遊聽到這裏,手中的筆微微頓了一下,然後抬起頭問道:“熏香之事是誰做的?三房誰又是你們的內應?”


    王語然低下頭,沉默不語。


    蔣南笙手中的茶杯輕輕放在長幾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這聲音在寂靜的房間裏顯得格外突兀,嚇得王語然渾身一抖。


    “……是李氏身邊的明月……是我,不!是長姐讓我把熏香給明月的。”


    在王家女眷來了定國公府之後,王語然在張家發生的事情,蔣南笙第二天便已經知曉全部。


    在他沒有走進這個屋子之前,他曾懷疑,是二皇子對他懷恨在心,故而找人想要害瑾初。


    沒想到的是,王家竟然把主意打到了三房的頭上,還是利用瑾初做筏子。


    蔣南笙看著一臉驚恐的王語然,冷冷地說道:“所以,你動過這個熏香?”


    那豆包這個小東西,倒是在衷心護住了。想到這裏,他抬手示意下人推開房門。


    王語然的身體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一下,聲音顫抖地說道:“是……是長姐讓我給的明月……”見門口出現的熟悉身影,有些不確定驚呼:“長姐?”


    門緩緩被推開,王氏一臉慘白地站在那裏,麵上寫滿著不可置信和失望。


    王語然看到王氏,頓時張了張嘴,卻什麽話都說不出來,隻是梗著脖子,呆呆地看著她。


    王氏的聲音微微顫抖,“小妹,你可知你方才那些話,會讓我陷入萬劫不複?”


    如果不是親耳聽到,她真的不敢相信,那些話竟然是從小妹口中說出來的。


    小妹是父母老來得女,自小就被嬌養長大。小妹幼時,她便出嫁了,雖然姐妹倆感情不深,但總歸是一母同胞啊。


    何遊把王語然的話全部記錄下來,然後雙手遞給蔣南笙。蔣南笙微微點頭,低聲說道:“讓張夫人簽字畫押。”


    王氏聽到這話,大張雙臂擋在小妹身前,說道:“五弟,我小妹年歲小,她沒有經過這種事情,有些話做不得數的……”


    蔣南笙站起身來,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笑意卻不達眼底。


    他冷冷地看著王氏,說道:“年歲小?她比瑾初還要年長幾歲吧?剛剛那番話倒是說得很有條理,把自己和王家可都摘了個幹淨。”


    王氏的身體晃了一下,臉上的溫和從容瞬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決絕。


    她大聲說道:“五弟,那盤香你是在鬆濤苑找出來的吧?你一個小叔子,怎麽能讓人去長嫂內室搜查呢!”


    眼下情況,她隻能以此來為小妹開脫,為王家挽回一絲顏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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