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身著一身玄色直裰,身形高大挺拔。麵龐方正,眼神沉穩中帶著堅毅,盡顯剛正之氣。


    此時正值冬日,暖陽高照,冷風卻依舊刺骨,吹拂而過,夾雜著絲絲寒涼,將幾人的衣角和馬車的簾子吹得獵獵作響。


    蔣南笙從青帷馬車上緩緩走下,動作優雅,不緊不慢地來到陳正德麵前,拱手道:“陳大人,好久不見!”


    他的臉上始終掛著溫和從容的淺笑,眸光沉靜幽深,宛如一潭深不可測的湖水。


    陳正德嘴角微微上揚,同樣拱手回禮:“上一次與蔣大人見麵,還是你高中狀元之時,在盛京城遊街時的盛況。一晃眼,都這麽多年過去了。”他的語氣中透露出一絲感慨。


    蔣南笙微微頷首道:“不知陳大人此次何時從遼東回來的?盛京城這些年,倒是不如陳大人的變化大。”


    他的目光落在陳正德身上,不露痕跡的打量了一番,眼中閃過一抹深意。


    陳正德是如今鎮守寧遠城的懷遠將軍的第三子,同時也是宮中陳皇貴妃的同胞弟弟。


    在身份上同蔣五爺有著相似之處。


    那年蔣南笙狀元及第,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而陳正德則是當時的殿試一甲第二名,被稱為榜眼,僅次於狀元郎蔣南笙。


    令人意外的是,陳正德選擇了棄筆從戎。參軍後的他,與父兄一同駐守在遼東寧遠城。


    自那以後,今日是蔣南笙第一次在盛京見到他。


    陳正德喉嚨裏發出爽朗的笑聲,正如蔣南笙所言,他身上的書卷氣逐漸褪去,多了一些軍中男兒的豪爽之氣。


    他的眼神中閃爍著自信的光芒,“我是前日回來的,家中祠堂年久失修替父兄回來修繕。”


    陳正德目光在秦朗和蔣南笙身上掃過,眼中閃過一絲好奇,開口問:“蔣五爺同秦大人也是舊識嗎?”


    蔣南笙心中頓時恍然,原來秦朗所說的酒局,竟然是與陳家有關。


    秦朗擺了擺手,“蔣大人是我昔日上封的女婿,不然以我這般粗魯,又怎麽能入了蔣五爺的眼。”


    他的話語中帶著幾分自嘲,卻也讓人猜不透,他與蔣南笙之間究竟是怎樣一種關係。


    陳正德愣了下,隨即笑道:“蔣五爺自小受儒家文化熏陶......”話中含義並未言明,轉而說:“周侯也在,不若蔣五爺也一起來喝一杯?”


    秦朗斜著眼睛看了蔣南笙一眼,剛剛還在炫耀瑾初懷著雙胎,現在又轉眼跑自家酒樓喝酒來了。


    他現在恨不得同整個盛京城的人說,他同蔣家五爺一點都不熟,這個酒局也和他毫無關係。


    三個同樣身高腿長,卻是完全不同性格氣質的男人,朝著黔味樓走去。


    一路上,行人紛紛側目,被他們的氣質所吸引。


    陳正德敏銳捕捉到秦朗眼中的嫌棄,若是沒有記錯,這個秦朗曾是鄭家三爺身邊最得力的副將,同鄭家關係自是非同一般。


    而鄭家則是安平縣主的外祖家,蔣南笙和秦朗又同是天子近臣。按照常理來說,兩人之間不應像秦朗所表現出的那樣疏遠。


    黔味樓二樓最大的雅間之中,周博延見蔣南笙出現,端著酒杯笑道:“還是陳大人麵子大,咱們蔣五爺可是甚少在這種場合出現。”


    周博延的眼神中帶著一絲好奇,不禁挑眉看著坐在他身邊的蔣南笙,什麽情況這是。


    蔣五爺和陳三爺竟是一同出現?


    當年盛京城沒少拿著他們兩個做比較。雖然沒有發生過直接衝突,多少有點王不見王的勢頭。


    指揮僉事魯安和哈哈笑了,“人生在世短短幾十年,身為男兒若是不飲酒,不近女色,不懂得縱情享樂,又有什麽樂趣呢?”


    魯安和的臉上露出放蕩不羈的笑容,拉著陳正德在他身旁坐下。在陳三爺耳邊小聲說了句什麽,抬起頭時笑得一臉的蕩漾。


    陳正德拿著身前的酒杯,聽聞後垂眸淺笑,沒有開口附和,但也是沒有直言拒絕。他的眼神中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秦朗一屁股坐在椅子中,口中吆喝,“來來來,喝酒!聽聞遼東民風豪爽,陳三爺剛回盛京,咱們便按照遼東的規矩來。”


    蔣五爺出現在雅間後,孫掌櫃上來二樓親自在旁伺候著。聽了秦朗的話後,吩咐夥計把幾位爺身前的酒杯,都給換成了大海碗。


    魯安和和周博延看著身前瓷白色,帶著青花藍邊的酒碗,有點被嚇到了。


    還是魯安和先反應了過來,掃了眼蔣南笙,試探性的說:“也不知蔣五爺酒量如何,可不好到時候壞了大家的興致。”


    在座的除了這個秦朗,剩下的幾位爺,全部都是自小生活在盛京城中。


    自是了解當年蔣五爺是怎樣在文采,和樣貌上對陳三爺的壓製。說到這酒桌上,還是他們兩個人第一次同時出現。


    蔣五爺從來就不是喜歡熱鬧的人,自小便是不參與公子哥之間的酒局。


    自從他去了大理寺,整個人的氣質變得越發冷峻。今日坐在那裏,好像更有了人氣,尤其是他端起身前海碗的時候。


    蔣南笙微微勾起唇角說:“陳大人才歸京便能碰見,實屬有緣。巧得很,黔味樓是我的私產,便聊盡地主之誼了。”


    蔣南笙從容的麵上帶著淡淡的笑。


    話落,他端起海碗,仰頭一飲而盡。


    動作瀟灑利落,一氣嗬成,絲毫不比他們這幾個武將遜色。


    陳正德和魯安和,都是第一次見蔣南笙喝酒。


    不約而同的,目光在他麵冠如玉的臉上連著掃了掃,似乎想要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些什麽來。


    陳正德勾唇,把碗中酒飲盡,“蔣五爺總是這般的讓人刮目相看。”哈哈連笑了兩聲。


    魯安和見周侯都喝了,自是不能示弱,喝完打了一個酒嗝。


    看著坐在他斜對麵的蔣南笙說:“蔣五爺家中有美嬌娘苦等,可莫要吃醉了酒才好。”


    秦朗看著魯安和,臉上要笑不笑的抬起手,一旁候著的夥計過來,彎身給所有人身前酒碗斟滿。


    蔣南笙說:“早就聽聞魯大人酒量好,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又是一碗再次飲下。


    尋常的接風洗塵,在推碗換盞中,直到魯安和從椅子中跌至地麵,被他身邊小廝背了出去之後,方才接近尾聲。


    蔣南笙吩咐孫掌櫃,把冷了的席麵,換上一桌新的熱菜。


    至此,麵上表情未變,毫無醉意。


    ……


    日落西山,晚霞染紅了天空。


    緣緣堂案幾上的燭台,被小丫頭們給燃了起來。燭光跳動,為房間增添了一份溫馨。


    屋外傳來請安的聲音,是蔣五爺回來了。


    腳步聲卻是漸行漸遠,隨後聽到婆子們抬熱水到淨房。


    顧瑾初踩著繡鞋從拔步床上站起身,走出西次間便聞道空氣中淡淡的酒氣。


    等到了淨房,這股酒氣就變得越發濃重了。


    蔣南笙背對著她站著,正低下頭解官服上的素金腰帶。


    燭火下的他身材高大挺拔,肩寬腿長,衣服布料下的肌肉隱隱發力,充滿了力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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