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爺今日歸家甚早。


    他既然能知曉她帶著九少爺去了明輝堂,那她今日見到六皇子一事,還有他們之間的談話內容,他自然也會知曉的。


    蔣安是蔣五爺身邊的護衛首領之一,深得主子信任。


    按常理來說,蔣安應該第一時間將今日發生的事情匯報給主子才對。


    顧瑾初見五爺此時問話的神情,倒像是真的對此一無所知的模樣。


    “怎麽了?”


    蔣五爺倒了杯熱茶,放到她手邊,柔聲問道。


    他的眼神中滿是關切,俊朗的麵容在落日餘暉下顯得格外柔和。


    對著伺候在旁的程媽媽點點頭,示意她可以傳晚膳了。


    程媽媽微微頷首,帶著屋中丫環轉身離去。她們腳步輕盈,仿佛怕驚擾了屋中的兩個主子。


    顧瑾初低頭喝了口茶,開口說:“六皇子提到了元嬤嬤……說是因為元嬤嬤察覺到我的人在查她,他便殺人滅口,並且抹去了痕跡。”


    對於顧顏的死因,她隻字未提。


    那時高德對她說出疑惑之時,她曾懷疑過出手之一。


    若是鄭家人做的,外祖母一定會知會她和母親的。


    那便是除了蔣五爺別無他選,很多事情她無法解釋,就這樣一直到了今日。


    而今日的六皇子,隻是拋出了問路石,卻是沒有說出他的要求。


    蔣五爺接過她手中的茶杯,低聲說:“元嬤嬤死在一個落雪天,確實不容易尋到蹤跡......他還說什麽了嗎?”


    這話足以說明,蔣五爺也是知曉元嬤嬤死了這件事。


    上一世,二皇子繼位後朝堂還沒有穩定,他就迫不及待地設計把六皇子給弄死了。


    現在想來,必定是六皇子手中,有二皇子不能見人的把柄。


    顧瑾初微蹙起眉,才想起六皇子臨行前的那句話,“五爺,六皇子問我可喜歡他送的鐲子......”


    這時候,下人們魚貫而入,晚膳很快就被她們端了上來。


    蔣五爺扶著顧瑾初的胳膊,開口阻止她,“做什麽去?等下飯菜就涼了,有什麽事情等吃過了晚飯再說。”


    語氣輕柔,眼含笑意,一點沒有被她的話所影響。


    見五爺這般淡定,顧瑾初卻無法平靜。


    六皇子這麽做,又這般說,一定是有他的目的的。


    顧瑾初在炕桌前坐定身子後,說:“上次六皇子送來的賀禮,是一隻赤金鑲著寶石的手鐲,放在方形黑漆首飾盒裏麵。”


    她當時有觀察過,並沒有發現任何的異狀。


    蔣五爺正在給瑾初布菜,聽聞她的形容,抬眸朝著一側多寶閣看過去。


    他記得那日他放賬本時,曾在上麵看到過,她口中的那個黑漆盒子。


    不想因為這個影響瑾初食欲,卻是沒有開口點明。他的眼神深邃,暗中思忖六皇子此行的目的。


    顧瑾初也順著他的目光看了下,上次王語然把多寶閣撞倒,上麵的瓷器全都被摔碎了,世子夫人的賠償還沒有給她呢。


    想到這裏,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她那日看過之後李氏過來了,她便隨手把那個黑漆盒子放在了多寶閣上......


    顧瑾初放下筷子,命人把徐媽媽叫了進來。


    徐媽媽聽了夫人問起那日之事,開口回道:“……是白鶴帶著人收拾的殘局。當中玉擺件一套,花瓶一隻,用貝殼繪製的扇麵......老奴統計過,這些按照市麵價值為 2300 兩左右。”


    這單子是她立得,每一筆她都清楚得很。


    “那當中有沒有一個黑漆盒子?”顧瑾初抬頭問她。


    徐媽媽管著她的嫁妝,那個黑漆小盒子還沒有登記在冊。


    除了當日在場的白芍和白芷兩個大丫環,緣緣堂的下人並不知曉。


    徐媽媽點頭:“回夫人,老奴記得是有的。但是拾到它的時候,盒子是開的,裏麵並沒有東西。”


    她臉上露出一絲愧色,“盒子一直沒處理,想著是不是哪房主子遺落的......過後便忘記了同夫人講。”


    顧瑾初歎了口氣,開口說:“是我的一時疏忽,徐媽媽,你去把那個黑漆盒子拿過來給五爺看看。”


    那日情形混亂,她不能因此遷怒任何一個下人。


    蔣五爺看了眼後,把它放到一邊,柔聲安慰道:“六皇子此番故弄玄虛,無非就是想仰仗淑貴妃和蔣家的庇佑,瑾初不要過多思慮。”


    顧瑾初也知道,許是她太過緊張了些。


    深深吐出一口氣後,不去讓不好的情緒影響她,指著炕幾上的幾個食盤笑著說:


    “這個香河肉餅,是香河莊頭夫人給烙的;這道蝦仁炒菌子,裏麵的羊肚菌是大興莊頭送的;這個大鵝蛋,也是謝莊頭今日帶過來......”


    歪著頭,扶著肚子,笑著眉眼彎彎,“這些都是我的陪嫁管事,和莊頭們給小東家的見麵禮。”


    今日收到的遠遠不止這些,炕桌上的幾道菜全部都是。


    蔣五爺笑著說:“兩個小家夥加把勁,日後他們的父親和母親,便全都指著他們了。”


    他的眸底溫柔就要滿溢而出,臉上滿是幸福的笑容。


    顧瑾初聽聞佯裝不滿,兩隻小手按在微微隆起的肚子上,嬌嗔道:“五爺怎可這樣說?他們還在娘親的肚子裏,怎好給他們壓力?”


    蔣五爺搖頭,見她越發孩子氣的模樣,心底軟到不行,“好好好,最大的鵝蛋給你們娘仨吃......”


    他把剝了皮的鵝蛋放在她身前的餐盤中,眼神中滿是讚賞,笑著說:“莊頭有心了,也是他們遇上瑾初這般好的東家。”


    生活中每一種感情的相處都要用心去維護的。


    顧瑾初對手下人大方,不過是為了他們更加忠誠,進而讓她獲得更大的利益,他們是雙贏。


    外祖母和母親對她的好,一直以來都是不計回報的。得知她腹中懷的是雙胎,母親和鄭家送來的賀禮是白花花的銀票。


    她嫁到定國公府,嫁給國公爺和國公夫人的嫡幼子,若是不出意外,蔣五爺的正妻,五房的主母她已經坐穩。


    自是不需要那些繁複奢華的東西給她撐門麵,銀票是她的私產,是旁人見不到摸不著的財富。


    婚前外祖母曾說過一句話:有愛則是錦上添花,無愛,她的嫁妝私房就是日後她在夫家最大的倚仗。


    夜幕深沉,一輪皎潔的明月高高懸掛於如墨染般天際,灑下淡淡的銀輝,宛如一層薄紗般籠罩在內院之中。


    用過晚膳之後,蔣五爺牽著顧瑾初漫步在寬敞明亮的內院直廊下,享受著這份寧靜與溫馨。


    自從懷孕以來,顧瑾初便養成了這個習慣。


    每日膳後的半個時辰,大約走半炷香的時間用來散步消食。


    返回正房後,白芷捧著個掐絲琺琅盒子走了進來。


    這是白芷近些時日調配的香膏,當中有杏仁油、當歸、黃芩、甘草、茯苓……用來增加皮膚的彈性,並提供充足的營養。


    為了掩蓋藥材的獨特氣味,還特意加入了一些玫瑰花和果香。不僅香味甘甜,聞起來又不會十分濃鬱。


    顧瑾初沐浴過後,會將香膏塗抹在自己的腹部和腰間。上一世她便是這般保持的,並未有妊娠紋的出現。


    蔣五爺從托盤裏拿起香膏,一旁的丫環和婆子們見狀,紛紛露出微笑,然後恭敬地躬身行禮,悄然無聲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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