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先生垂眸,恭敬地回答道:“是大少奶奶找白芷,五爺和五夫人不放心,帶著人過去看了看。”


    國公爺聽聞,眼神中透露出不滿,掃了一眼跟在他身邊很多年的謀士,聲音渾厚粗獷地質問他:


    “老夫年紀大了,聽不得那繁瑣的過程。怎麽你也老了,話都說不明白了嗎?”


    魏先生心下一緊,連忙簡言意賅地說道:“伺候九少爺的婆子為了清淨,給九少爺零嘴兒中摻了蒙汗藥,被晨哥兒誤食後昏睡了一整天……


    白芷來看過後隻是說,第二日清晨便會醒來,這會兒晨哥兒倒是已經醒了。”


    蔣老夫人聽聞皺了下眉,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隨即開口說:“可請了大夫來給晨哥兒診脈?”


    王氏自有她信任的醫館大夫,白芷雖懂得藥理,但畢竟是半路出家,自然無法與醫館中的坐診大夫相提並論。


    更何況,晨哥兒的安危馬虎不得......最後定論如何,不應該由緣緣堂的大丫環來定奪。


    魏先生直起腰身,“太夫人考慮的是,世子夫人一早就讓去請正西裏的韋大夫。最後的結論是晨哥兒少爺身子無礙。”


    正西裏的韋大夫世代行醫,在盛京城很有威望。


    蔣老夫人聽聞後鬆了口氣,拿起一隻板栗餅放到國公爺身前餐盤中,笑著說:


    “程家的送過來的……小五昨夜回府給媳婦買的遷西油栗,說是糖炒栗子吃多了脹氣,命小廚房給製成板栗餅。這不,瑾初一早讓人在早膳前送過來。”


    國公爺垂眸,看了眼後說:“……又不是專門孝敬你這個親娘的,喜得一臉獻寶,高興的什麽似的。”


    口中雖是說著嫌棄的話,還是把身前板栗餅拿起來吃了。


    “我給你炒了這麽多年的琥珀核桃仁,也沒見你這般高興過。”國公爺捧著手中湯羹,沿著碗邊吸溜,把嘴裏食物咽下去後來了這麽一句。


    魏先生見主子沒有任何吩咐,靜靜的自房間中退了出去。輕輕關上門後,抬頭看了眼天色。


    自打國公夫人進門,國公爺雖是依然脾氣暴躁,卻是平和了很多。


    蔣老夫人側頭看了眼夫君,抬手把瓷盤挪得離他遠一些,模仿他剛剛嫌棄的語氣說:“行了,給你吃也是浪費!”


    國公爺見狀,蒲扇大的手一伸,輕飄飄操起一塊,立著眼睛把板栗餅放進口中。


    還不忘宣泄自己心中的不滿,“怎麽?小兒媳明說這甜東西隻孝敬婆母,不孝敬公爹?”


    蔣老夫人也不同他這憨勁兒計較,“吃吃吃!你不是不喜甜……咱們小五也跟著你一樣!


    說著話風一轉:“吃了瑾初的孝敬,日後見了小兒媳就不要板著你這張臭臉,免得嚇到瑾初肚子裏我的乖孫。”


    國公爺聽聞不由自主地抬起手,輕輕摸著臉頰上的虯髯,微微皺起了眉頭。


    他自以為身旁之人看不到,勾著唇角露出一抹不自然的微笑,隨即又收了回去。


    低頭喝湯的蔣老夫人,眼中閃過一抹笑意。


    ……


    新皇即將登基,官員家中設置的靈堂差不多就要撤了下去。


    近些時日,整個盛京城都都彌漫在淡淡的燭火味道中,處處透露出,對大行皇帝的哀思。


    整個定國公府各院的主子們,來到紹休堂,給先帝最後磕頭上炷香。


    也是自上次事情發生後,顧瑾初首次看到九少爺。


    聽說曾經照顧九少爺的周氏,被世子夫人亂棍打死,扔進了亂葬崗。


    雷霆手段,以儆效尤。


    弄得這幾日,鬆濤苑的下人們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生怕惹惱了世子夫人。


    九少爺被下人牽著,跟在孟氏和晨哥兒身後,同大房一行人一起走進來。


    蔣承銘心疼母親既要管家,又要照顧父親,還要養育蔣承良,便把九弟接到自己的院子中撫養。


    九少爺和晨哥兒年歲相當,身邊婆子照顧起來又是駕輕就熟,不僅減輕了世子夫人的負擔,也讓九少爺得到了更好的照顧。


    國公爺和國公夫人知曉後,都是讚譽有加。


    顧瑾初看著九少爺癡癡傻傻的模樣,心下有些可惜又可憐,王氏怎麽能忍心下這樣的狠手......


    心中想著事情,沒有聽到蔣五爺在說什麽,直到手中的力道微微收緊,她側過頭看著身旁的蔣五爺。


    蔣五爺垂眸看著她,輕聲問,“可是覺得累了?”


    顧瑾初搖搖頭,笑笑說:“五爺今日怎麽沒有進宮?”


    蔣五爺身著一身素服,受傷後突逢先帝駕崩,連日來的操勞讓他看起來清瘦了些。


    卻是更加顯得肩膀挺括結實,人也越發的沉穩。


    這般不經意地看去,恍惚間,顧瑾初仿佛看到了上一世的那個蔣南笙,成熟而穩重,內斂的鋒芒若隱若現。


    蔣五爺緩聲說道:“內閣大臣和六部,同三皇子和皇後娘娘商議新皇登基一事。”


    顧瑾初不由得問他:“......因二皇子一脈的空缺,可填補上了?”


    除夕那場鴻門宴後,內閣同六部一部分官員下了大理寺詔獄。


    蔣五爺竟搖身一變,成為了坊間用以嚇唬孩童的、嗜血無情的“玉麵判官”,這一轉變比之上一世提前了好多年。


    “先帝遺詔中,不是提及五爺是新皇的托孤重臣......此番商議,五爺不參加的嗎?”顧瑾初在他身側小聲問道。


    蔣五爺微微一笑:“大理寺隻負責案件的審理和複核,對於朝中官員一事,怕不是為夫能力範圍.......”


    顧瑾初看著他麵上淺笑,心知怕是不如蔣五爺說的這般簡單。


    而此時的乾清宮,張閣老拱手躬身站在三皇子趙煜身前:


    “臣請新皇嚴懲妖道韓介,若不是他大肆宣揚煉丹秘術,康親王不會身子每況愈下,進而導致康親王薨逝。不僅如此,先帝駕崩更是與這妖道脫不開關係......”


    年邁老臣跪伏在地上,大聲說道:“此等妖人,若不加以嚴懲,實難平眾怒及民憤,更是在褻瀆皇室的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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