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搖峰上有一處懸崖峭壁,因著上方是大片的平坦空地,是個練功的好去處。


    懸崖邊,有一塊兒巨石,一人來高,常年累月的風吹雨打,將整塊兒石頭磨得光滑玉潤,坐在其上,便能遙望整個齊雲山脈的廣袤仙景。


    待得落日餘輝斜斜灑下,將山間雲層鋪上一層金芒,格外漂亮。


    瑤光坐在巨石上,雙手撐著下巴。


    小小的人兒滿臉哀容,眉頭緊蹙,時不時歎息兩聲,也不知她哪兒來這許多愁怨。


    在她旁邊,放著一柄素白長劍,銀色的劍鞘十分素淨,不見絲毫花紋,劍柄處銀紅交織,一道紅絲順著劍柄處的圓形鏤空,直入劍身。


    劍身是兩片劍刃交織纏繞,一道紅絲隨之糾纏,直到劍尾。


    是除了白色以外唯一的色彩。


    劍旁是一支竹簽,扶搖抬手拿起簽子,看見上麵的名字,算是明白她這突如其來的哀愁從何而來了。


    “怕輸?”


    扶搖在瑤光身側坐下。


    蕭景遷入門已有小半年的時間了,這半年他除了上大課,便是在後山修煉,哪怕沒有大長老教導,劍術也突飛猛進。


    他生的好看,門內多的是弟子看不上他,覺得他不過一個花架子。


    初來的兩個月,仗著大長老在後山,不管他,便常常去他麵前挑釁,蕭景遷也挨過幾頓打,後麵便愈挫愈勇。


    不知何時,劍術已經超過了大半新入門的弟子。


    來挑釁的人多是負傷而歸,漸漸的,便也沒人敢去他麵前逞能了。


    半個月前,瑤光見他在練武場與人切磋,與一擅長劍術的師兄打得不可開交,雖最後身受重傷,卻還是堪堪贏了。


    半年時間,蕭景遷進步實在不小。


    瑤光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她倒是不怕輸,習武之人,勝負乃是常態,便是扶搖這般劍術比肩巔峰之人,教她練劍,第一天便告訴她無論輸贏都要泰然處之。


    瑤光一直銘記在心,隻是到底有些緊張就是了。


    上午抽了簽,本是想來此處練劍的,到了此處又沒了心思,坐在石頭上,發了半天的呆。


    “你可知,門內有宗門大比,卻為何還要設置小考?”


    瑤光轉頭望過來,扶搖道:


    “此次小考,比起輸贏,更重要的是要在對戰中發現自己的不足,提升自己的實力。勝不驕敗不餒,從對手身上學習長處,摒棄缺陷,才是此次小考的真實目的。”


    將石頭上的劍遞到瑤光的手上,“與其在這兒鬱鬱寡歡,不如與你的劍多交流交流,若你與劍配合默契,也未必贏不了。”


    “交流?”


    扶搖點了點頭,視線落在劍身上,目光不由得柔了柔,甚至帶了些欣賞。


    “你這柄劍,很好。”


    一直到扶搖離開,瑤光仍有些不明所以,拿著荼霜劍瞧了又瞧。


    這柄劍並非宗門內統一發下的佩劍,是一個月前瑤光去山下兵器鋪淘來的。


    自打四個月前,倩雲和時鴻雪被宗主罰著下山做任務,這四個月以來便很少回宗門,不是在做任務就是在去做任務的路上。


    一個月前,他們剛做完一個任務,難得回來,時鴻雪便領著瑤光下山去玩兒。


    美其名曰:放鬆。


    瑤光練了許久的劍,也有些累了,便滿口應下。


    時鴻雪對自己的劍要求很高,尋常的寶劍他看不上眼,挑來揀去,入宗門八年多,用的還是宗門統一配的。


    他不死心,見著了兵器鋪總要進去瞧上兩眼。


    尤其是這齊雲山腳的兵器鋪,來得勤了,老板都認識他了。


    若不是他每次雖然遇不上合適的兵刃,卻也會湊活著買些別的,老板簡直將他當財神爺供著。


    兩人一進去,老板就趕忙迎了上來。


    時鴻雪介紹店內來的新貨,時鴻雪一邊聽著,一邊擺手叫瑤光自己也去挑挑。


    好歹是要學劍的,總不能一直用宗門佩劍。


    大手一揮,“你隻管去挑,若是瞧見合適的,師兄付錢。”


    瑤光手裏還拿著一串兒糖葫蘆,點頭應下,卻並不將他的話放在心上。


    本命劍哪兒是這般好找的?


    隨意地在鋪子裏走走停停,偶爾停下瞧上兩眼,也很快挪開了視線,不想被角落中的一柄霜白長劍吸引了視線。


    那柄劍實在過分素淨,最重要的劍身卻是兩刃纏繞,顯得花裏胡哨的。


    劍鋒又內斂,店內的客人不少,路過卻隻匆匆一眼,就嫌棄地挪開了視線。


    也難怪會放在最角落了。


    瑤光卻是一眼就瞧上了,拿了劍就去找老板付錢。


    老板知道她是時鴻雪的師妹,想著時鴻雪是店內的大主顧,還特意提醒了她這劍不好,不如換一把,瑤光卻很是堅持。


    時鴻雪倒是答應的爽快,“那就這把吧。”


    他知道,選劍也看眼緣,既然瑤光同這把劍有緣,拿了便是。


    況且她年歲尚輕,若是將來真覺得這把劍不好,大可以換一把,或者得了天材地寶,重新鍛造便是。


    對於富可敵國的時少爺而言,這實在不算什麽事兒。


    至此,瑤光得了這柄劍,也從老板那兒得知了這柄劍的名字:荼蘼劍。


    “開到荼蘼花事了”。


    瑤光嫌棄這名字太絕望,便留了荼白,添了霜白的霜,倒也襯這素淨長劍。


    她之所以選這柄劍,便真如阿雪師兄所言,隻是合了眼緣罷了,之後練劍,也覺得頗為趁手,其他倒也沒覺得有什麽特殊之處。


    猛地一聽師尊這話,她實在是有些摸不著頭腦。


    不過既然師尊說與這劍多交流,那她就多和這把劍說說話吧。


    她也不知道一把劍喜歡聽什麽,便天南海北同它閑聊,後來進了隨身空間,還將荼霜劍一並帶了進去。


    隨身空間裏靈氣充足,瑤光便時常來這裏修煉,確實事半功倍。


    她這次也如常進入了隨身空間,誰想這才剛進去,就聽見一道不耐的女聲:“你說夠了沒有啊!閉嘴!真囉嗦。”


    那聲音雖然略帶不耐,卻不怎麽響,仔細去聽,竟還有些虛弱。


    瑤光被嚇了一跳,圓溜溜的眼睛四下張望。


    警惕開口道:“誰?!誰在這裏?!”


    又想著這是自己的隨身空間,按說除了自己,旁人都進不來才對啊。便是南極仙翁,將這隨身空間送與自己,認了主之後,也進不來了。


    這裏應該隻有自己一個人才對,可她又明明白白聽到那道聲音。


    難道是幻覺?


    正這麽想著,便聽見那聲音又道:“我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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