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光和時鴻雪化作的紙人如同來時一樣,悄悄溜出院子後,飯桌上,周壯忽地頓住了。


    嘴角猛地勾起,像是被用兩根線扯著嘴角,詭異又驚悚。


    壓低的聲音從喉嚨擠出來,帶著強烈的厭惡,又似乎含著隱秘的興奮:“又是修道之人的味道,嗬嗬……”


    麻木的眼睛裏閃爍出微光。


    明明是白日,卻莫名讓人生出一股陰森。


    偏偏坐在他對麵的周家母女像是沒有察覺一般,周母還為自家兒子的“好心情”感到開心,熱情地給他夾了一塊兒魚肉。


    “多吃點兒,看你瘦的。”


    周壯笑著應下,但一直到一頓飯吃完,那塊兒魚肉也仍好好地放在碗底。


    院子外,瑤光和時鴻雪將方才在院子裏看見的情況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柳子濯眉頭擰緊。


    “看來他的身體果然已經被魚妖給占了。”


    其實一靠近周家大院兒,他就聞到了裏麵的一股子濃鬱的魚腥味兒,隻是馬上到中元節,村子裏到處都是宰魚殺羊的腥膻味兒,將那味道給蓋了過去。


    若說之前隻是猜測,現在便已經完全確認對方就是後山的那隻魚妖了。


    “隻有我們幾個,怕是對付不了那隻魚妖,我給魏長老發消息,讓人來支援,希望還能來得及。”


    要是到了中元節,獻祭海妖,又不知道有多少無辜之人遭殃。


    海妖的能力也會隨之大漲。


    魏長老是藏書閣的長老魏修,雖不比大長老天賦卓絕,但飽讀詩書,見多識廣。如今大長老在後山看管凶獸,柳子濯又外出,宗門內便由魏長老主持。


    那海妖雖說在後山不算凶狠,但也是因著餓了許久的緣故。


    如今不知殺害了多少無辜生靈,再想要解決,僅憑他們幾個是絕不可能的,隻盼著魏長老能知道對方的弱點,還有獲勝的可能。


    柳子濯雙手結印,正要千裏傳音,扶搖忽地睜大了眼睛。


    大喊一聲:“小心!”


    抬手拉過柳子濯,柳子濯隻感覺背後一道涼風,先前跨了兩步回頭去看,就見原本自己立著的地方站著一個高壯的人影。


    穿著周壯的粗布衣衫,卻比方才見時更高了幾分。


    顯出一種不合人體比例的高來。


    脖子向前,一雙眼睛更是向前凸出,大片的眼白隻有豆豆大的黑眼珠子,直愣愣盯著對麵的四人。


    嘴角大大咧著,露出兩排尖銳的獠牙。


    因著興奮,聲音都有些變調,“修道人……殺了……你們!”


    他,或者說它,猛地抬手,沒有袖子的汗衫,露出大片黝黑的肌膚,隻是此刻,那胳臂上覆了一層深黑色的鱗片。


    隨著不同角度,在陽光下折射出詭異的光芒。


    一路蔓延到手背,將整隻手都覆上了一層獨特的鎧甲。


    一掌揮下,柳子濯趕緊提劍去擋,趁著雙方交鋒之際,扶搖趕緊一劍砍在對方的胳臂上。


    扶搖劍,吹毛立斷,可砍世間最堅硬之物,卻愣是沒在對方的鱗片上砍出一道劃痕,心下微訝,“周壯”似乎被她惹惱了,猛地揮開扶搖劍,朝著扶搖攻了過去。


    “師尊!”


    時鴻雪看地緊張,但他如今還是紙人的模樣,還沒上前,瑤光直接一把拉住了他。


    “師兄,你現在這樣過去,不是找死嗎?!”


    他們如今化作紙人,若是紙人受傷,他們也會有影響的。


    就這麽衝過去,完全就是拖後腿的。


    時鴻雪不管不顧,但好在兩人都是紙人,力量相差不大,瑤光還是勉強將人攔了下來。


    一邊回頭關注著那邊的打鬥。


    魚妖大概已經意識到了他們的存在,所以將自己附身在了周壯的傀儡魚子身上,也連帶著擁有了魚妖的部分能力。


    饒是柳子濯和扶搖兩人,竟也隻能和對方勉強抗衡。


    甚至隱隱有些落後。


    畢竟兩人不過血肉之軀,可他們的攻擊,卻無法給那魚妖造成絲毫傷害。


    長此下去,落敗是必然的。


    柳子濯和扶搖也意識到了這一點,“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不能強上,得想想別的法子。”


    歸根到底,是魚妖身上的鱗片麻煩、


    但這具身體並不是魚妖的本體,和不能將鱗片完全覆蓋在身上。


    先前還隻有胳臂上,但轉瞬間鱗片就已經覆蓋了全身。就連整張臉,除去眼睛,也都被鱗片裹了個嚴嚴實實。


    柳子濯仔細觀察對方身上的鱗片,在對方張開嘴巴想要咬過來的時候,靈光一現。


    手中長劍猛地刺入他的口腔,瞬間便刺穿了對方的頭顱。


    “啊——”


    “周壯”渾身抽搐了兩下,緊接著痛苦地喊叫起來。


    霎時間渾身冒出黑煙,自口腔,自眼鼻耳竅,包括身上的每一塊兒鱗片都化成黑煙,轉瞬間,整個人就以極快的速度迅速幹癟了下去。


    “阿雨,外麵怎麽了,我好像聽見你哥哥在喊是不是?你出去看看。”


    周母關切的聲音自屋內傳來,扶搖和柳子濯心下已經,柳子濯拎起地上的兩個紙人,快速離開了村子。


    周雨打開門,先是四下望了望,什麽都沒看見。


    “奇怪,我明明聽見聲音的啊……”


    忽然,餘光瞥見地上的一摞衣服,正是自家哥哥方才穿著的,還帶著水缸裏的濕氣,卻不見人影。


    “怎麽把衣服脫這兒了,人呢?”


    又看了眼四周,仍是沒瞧見“周壯”的身影。


    ……


    這邊柳子濯和扶搖出了村子,卻沒離得太遠,在一片林子處停下。


    柳子濯將兩個紙人放在地上,施了咒術,將兩人變回了人形,緊接著便準備給魏長老千裏傳音。


    手中結印,剛千裏傳音將這邊的消息傳過去,柳子濯隻覺得胸中一道鬱氣。


    緊接著猛地吐出一口鮮血來。


    “宗主!”


    三人齊聲喊道,快步上前扶住了柳子濯。


    柳子濯一隻手搭在時鴻雪的胳臂上,一隻手抹了把嘴角的鮮血。


    搖了搖頭,“我沒事兒,隻是方才對戰那海妖,又耗費了靈力千裏傳音,損耗了太多靈力。”


    瑤光從隨身空間拿出靈果遞了過去,“宗主,這個給你,可以補充體力的。”


    柳子濯看了眼那靈果,微微一頓。


    沒接過去,反倒是抬眼,神情複雜地看著瑤光,看的瑤光一陣心虛。


    都已經想好該怎麽撒謊瞞過去了,柳子濯卻並未多言,結果靈果,揉了把瑤光的腦袋,微笑著道:“謝謝瑤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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