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王被拂開了手,再聽見這句話,神情頓了頓。


    緊接著又歎了口氣,眉頭都微微蹙起,“皇侄可是在氣皇叔當了這攝政王?皇叔也不想的,但當時你失蹤,國不可一日無君,皇叔也是為了你好。”


    “皇叔將這國治理好了,等你回來,才能好好地好交還到你手上不是?”


    “攝政王既有這份忠心,如今殿下已經回宮,正好將國璽交還,也好著內務府準備登基大典,畢竟國不可一日無君不是?”


    說話的是那幾個老頭兒中的一個。


    太子太傅盧槐序,在去北鬥神宗之前,是太子的老師,與蕭景遷的關係也最近。


    當初攝政王強權攝政,他也是反對最激烈的一個。


    也因此,這些年沒少被攝政王穿小鞋。


    時間久了,索性也不出門了,往日上朝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很是不給攝政王麵子,今日倒好,蕭景遷一回來,就緊趕著過來了。


    還妄圖從他手中奪權。


    攝政王陰森的眸子掃過去,盧太傅也不怕他。


    囂張地挺了挺係胸脯。


    今日是定要他將這國璽吐出來的。


    那囂張的樣子,險些叫攝政王想打人,蕭景遷眯了眯眼,“怎麽,皇叔這是不願?”


    攝政王泄了氣。


    笑了笑,“怎會。”


    “你是一國儲君,皇兄親指的繼承人,皇叔不過代為監國,哪兒有什麽願不願的?隻是……”


    他有些為難地蹙了蹙眉,“你如今還小,又在北鬥神宗待了那麽多年,對如何治國到底是不太了解,皇叔想著,不如等你再學個一兩年,能治國了皇叔再將這國璽交給你不遲。”


    “當然,這也是太後的意思。”


    看他還要說話,攝政王又補了句。


    蕭景遷袖中的手攥了攥,眸子也跟著暗了幾分。


    半晌才緩緩鬆了手,勾唇輕笑,“後宮不得幹政,母後一介婦人,久居深宮,對前朝之事不慎了解,便是她的意思,怕也做不得數。”


    蕭景遷此人冷漠,唯一的軟肋便是太後。


    本以為搬出太後他便會有所忌憚,沒想到會這麽說。


    正遲疑之際,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緊隨而來的是一個女人的怒聲,“我還不知道,我兒子出去兩年,回來竟是連我這個娘親都不認了。”


    門外的正是太子生母,如今的太後楚氏。


    歲月從不敗美人,即便楚太後已經四十的人了,那張臉卻和年輕時候沒什麽兩樣,反倒更顯出一種成熟韻味。


    她以前喜愛素衣,如今也換上顏色鮮豔的袍子。


    幾個朝中元老瞧見太後進來,都是麵上一喜。


    想著太後畢竟是太子生母,再怎麽都不會幫著一個外人,反倒是蕭景遷指甲掐著掌心,險些掐出血來。


    一雙眸子死死盯著太後,麵色說不上的難看。


    “太後,如今太子回朝,您看著登基之事是不是也該提上日程了?”其中一個老臣小心翼翼提議。


    卻不想太後隻淡淡瞥了他一眼,喚了聲“和大人”。


    “太子愚笨,又尚年幼,朝中事務怕是還無法處理妥當,依我看,便依攝政王之言,再寬限些時日,待太子學有所成,再登基不遲。”


    和大人被說得一愣。


    太子愚笨?


    三歲識字,五歲出口成章,六歲便能看懂奏折,七歲便已嚐試著接觸朝政,且處理的井井有條,八歲更是想出一方良計,將蠻族逼地暫退百裏。


    這若是愚笨,那天底下怕是沒有聰明的人了。


    “這……仁宗十二歲登基,成帝十歲處理朝政,便是先祖皇帝,出征討伐建下東陵基業之時也不過十七,如今太子都已二十有二,換了旁人早生了三四個孩子了,哪裏年幼了?”


    “那便等到太子生下皇子再議吧。”


    太後順勢道。


    和大人被噎住了,回頭去看盧太傅。


    盧太傅輕輕搖了搖頭。


    他教導太子學業,對太子和太後的事兒多少也有所了解。


    這母子倆,堪比仇人,還是不要摻和的好。


    隻是今日太後來了,怕是太子登基的事兒也隻得往後延了,盧太傅輕輕歎了口氣,那攝政王還不知要怎麽禍害朝綱呢。


    好在太子回來了,便是他真要做些什麽,想來也有些忌憚吧。


    和大人看盧太傅這邊沒法子,又回頭去看太子。


    太子仍是麵色沉沉,眸中閃過一絲嘲弄,竟也不爭,反倒露出了個笑來,“既然母後都這麽說了,那便依母後所言。”


    “都散了吧。”


    將朝臣趕走,太後也沒多留,反倒是攝政王誌得意滿說了兩句惋惜的話。


    隻是那嘴角的笑實在得意洋洋。


    明顯的不行。


    蕭景遷笑著道:“看來往後還要拜托皇叔替我監國。”


    “替我”兩個字說得很重,告訴他自己是名正言順,而他就算握著這權勢又有何用?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順。


    隻要他一天不死,他就一天隻能是“替”他監國。


    將攝政王氣得黑了臉,拂袖而去。


    等人都走光了,殿內隻剩下蕭景遷一人。


    光影落在他的身上,將他整個人隱沒在了暗處。


    鍾黎剛從安總管那兒聽說了這邊的事兒,拍了拍他的肩膀,似是想寬慰兩句,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誰能想到,最後背刺他的,竟然會是他的生母呢。


    就算知道他們的關係一向不好,但這種國朝大事她竟也會意氣用事。


    這是有多恨他啊。


    蕭景遷雖然難過,但也還好。


    從她出現的那一刻,他就已經知道了結果。


    這麽多年,不是早就知道了嘛。


    所以說難過也難過,但還不至於要死要活的。


    揮開他安慰自己的手,“你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別在這兒杵著。”


    鍾黎“嘖”了一聲。


    “兄弟這不是看你難過想著安慰安慰你嘛,好心當成驢肝肺!”


    蕭景遷勾了勾唇,安總管從外麵進來,對上蕭景遷的視線,難得的有些猶豫。


    蕭景遷蹙了蹙眉。


    “有事就說。”


    安總管:“……太後差人來請,說要見您。”


    蕭景遷剛勾起的唇,這一下便凝成了嘲弄的笑。


    “可真是難得啊。”


    太後不喜歡他,是他從記事起就知道的,別的母親會抱自己的孩子,會同他們講故事,會輕柔的哄睡,但她從來不會。


    從他出生到記事,她從未主動去看過他。


    多的也都是父皇將他抱過去,想著血脈親情,她總不會這般心狠,說不定也會對自己溫和些,卻反倒差點兒將他摔死。


    那之後,他就不敢將他抱過去了。


    就連他的東宮,也選了個離著母妃最遠的地方。


    這還是第一次,他的母妃主動召見。


    可不是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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