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


    好吧,讓我們來想想辦法。


    錢錢錢。唯有它,可以解決一切。


    回家求於根海,或許是唯一有譜的方案。他有錢,隻要他願意,就可以救我,救周楚暮。


    破釜沉舟,萬劫不複。這將是林枳的命運。


    我回了家。謝天謝地,於根海在家。我簡直覺得,他坐在沙發上悠閑地抽煙,就是等我回去跟他開口:我想借點錢。


    我走到他麵前,放下書包,思忖著,該如何開口的時候他卻先說話了。


    他說:“我要結婚了,這房子留給你媽和你。”


    天。


    對啊,我媽,我媽去了哪裏?


    “你看好你媽。”他指指裏屋說,“整天神經兮兮的,遲早出事。”


    “她答應離了嗎?”我問。


    於根海笑:“你認為她答應不答應有用嗎?”


    我的心一片悲涼,但是對我而言,當務之急不是這個。我猶豫了一下,終於說:“能給我一些錢嗎,我急著要上一個補習班。”


    他看著我。


    “求求你。”我哀聲說,“機會難得,我要去培訓一個月呢……費用是比較高,要300元,但是上完那個培訓班我就能考北大……”


    “哼。”於根海冷笑的時候,滿臉的橫肉都在發抖。他用帶著一枚碩大金戒指的手指指著我的鼻尖說:“找個好點的借口跟老子要錢吧。你不是成績很好嗎,不上那個培訓班也能考上北大。”


    “求求你……”我仍然這樣說。


    “你花錢這麽厲害,是不是為上回來我家那個小白臉?”於根海繼續追究,“你供的起他嗎你?你要供他,也別花老子的錢,你可以去——賣。”


    他說出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如果放在平時,我一定一巴掌甩過去了。可是今天,我做不出。因為我在求他,拿到錢,對我來說,比什麽都重要。


    我想出了我能想出的最下賤的一個辦法。


    那就是,下跪。


    我對他下跪了,而且,我喊了他一聲:“爸。”


    可我沒想到的是,於根海不僅不領情,還直接順勢用腳把我揣倒。


    “沒種的勁兒!”他站起來,又揣我一腳,“放平時,你要是對我來硬的,老子說不定心情一好還答應你,就你現在這股子奴才相,估計你也是賠的差不多了。我讓你糟蹋,給我死一邊去!”


    說完,他起身出了家門。


    她的門自始至終都關著。她好像沒聽見,也沒有出來看我一眼。


    楚暮,你在哪裏,如果你看到我現在這樣,會不會心疼?


    那天夜裏,我給周楚暮打電話。一如既往的關機,我擔心他的狀況。雖然那次離開之時,他隻是被人掐了脖子而已。


    但是,誰知道,那幫混蛋後來有沒有再去找他呢?


    我心裏焦急,一直開著手機,直到半夜,我才接到他的一條短信。


    這條短信的內容是:我覺得,你還是和天中那小子比較般配。


    我恨不得立刻從床上跳起來去找他解釋清楚。


    因為我的手機停機了,我清楚。一條短信也發不出,一個電話也無法打。


    隻是,我再也沒有錢去充這對我來說相當昂貴的電話費。


    我知道,他也沒有辦法。那天深夜,直覺告訴我他在“算了”,於是我從家裏跑出去,再一次跑到“算了”的時候,我果然看到周楚暮,他已經喝得不省人事。


    他摟著的那個女人,也正是上次那個透明睡衣。


    再一次麵對這樣的狀況,我的心態已經不能做到那麽無敵。我是懷孕的林枳,而他們又那麽多人。


    那個女人今天戴著大耳環,穿著低胸衣,看到我,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我心酸地看著周楚暮,我的周楚暮,他已經醉得不成人樣,從椅子上直接摔了下來,都渾然不覺。那個女人看著我,表情得意的反問我說:“妹妹?我們可是第二次見麵了哦。”


    “他不能喝酒。”我說,“你不應該讓她喝那麽多。


    她並不生氣,而是拍拍我的肩膀,說:“妹妹你跟我來。”


    我跟了過去。她一直把我帶到算了最裏麵的一個包廂門口,才停下來。


    “楚暮欠錢的事,你知道?”她抱著胳膊,點了一根煙,對我說。


    我為什麽要回答她的問題?於是倔強的轉向一邊,並不搭理她。


    “隻有我能幫他擺平,而不是你這個中學生。”她說罷,用夾著香煙的手指指著算了門口:“現在大廳裏坐著的人裏麵,至少有三十個,是今天晚上留在這砸場子的。如果你不乖乖滾蛋,在這裏壞我的興致,或許,我不會救你的周楚暮哥哥……”


    “兩萬塊沒什麽。”我說,“我也弄到,”


    “嗬嗬。”她笑,“你對周楚暮,到底了解多少?兩萬塊,你真的以為就兩萬塊那麽簡單嗎?”


    “他到底欠了多少錢?”我天真的問她。


    “十萬。”她伸出兩根抹著黑色指甲油的手指,比出一個十字給我看。


    十萬。


    這個天文數字讓我的心悲涼到了極致。


    就算於根海沒有拋棄我們母子,他也不會願意出這十萬塊幫我解決一個大麻煩,這一點,我十分清楚。


    對不起,楚暮,你的林林幫不了你。


    我想了一會,問那女人說:“你真的能救他嗎?”


    她想了一下說:“當然,如果我願意。”


    “那麽好吧。”我看著她濃妝的臉,說:“我把他讓給你。”


    說完,退後一步,用我一貫的武器——微笑來維持我最後的體麵:“再見。”


    其實那天我去找楚暮,是想告訴他,我是真的懷孕了。我希望他能和我一起共度難關,但是現在,一切都改變了,我需要一個人,麵對這一切。


    試紙在我猶豫再三之後,都沒有去買。原因很簡單,我丟不起這個人。代我去買的人是田丁丁。她為此還缺了下午的課。


    但是,我還是沒有告訴她真相。


    我隻用了一分鍾就測出了我懷孕的事實,但我卻用了十分鍾來醞釀自己的感情,好讓我打開衛生間的門,衝出去擁抱田丁丁告訴她“太好了我沒有懷孕”的行為,不顯得那麽假惺惺和虛偽。


    我成功了。


    她被我抱著,跟我一樣激動的微微發抖。


    隻不過,我是因為緊張,她是因為感動。


    我在心裏恨不得抽自己一萬個巴掌,可如果再給我一次選擇的機會,我還是要騙她。我了解她,怕她因此去跟周楚暮拚命。而現在,是楚暮最艱難的時候,無論如何,讓我把這個事實咽在肚子裏吃下去,暫時先瞞著他,我自己來解決吧。


    強大的林枳,聰明的林枳,無往不勝的林枳,自信的林枳,一定可以救自己。


    那天回到宿舍後,我一直在床上輾轉,思考。我不能白白失去楚暮,或者說,我也想幫幫他,而不是把他丟給那個富婆,就此罷休。


    十萬,我拿不出。


    但一萬,也是好的吧?總好過沒有。


    我終於想出了新的辦法,那就是——家裏那台電腦。


    事到如今,我隻有豁出去了。


    這件事,我求的是丁力申,他對那些網站很熟。


    “你還不死心?”丁力申起初並不肯答應我,“不要再陷下去了。我早說過,你幫不了他。”


    “不是這樣。”我說,“我繼父要跟我媽離婚了,要是我們從那個家裏被趕出來,就會一無所有。”


    他的嘴張成o字型。這是我第一次,在他麵前展示我不為人知的一麵。


    “真的嗎?”他說,“林枳你不要再撒謊了。”


    我在他麵前流了淚。


    我的淚水讓他變得非常的驚慌,他在我麵前繞來繞去,想說什麽又說不出,終於冒出一句話:“你別哭了,我幫你。”


    看,對付丁力申這樣的男生,我還是有足夠的辦法的。


    於是不過兩天,那台幾乎嶄新的蘋果就以幾乎原價的價錢在網上售出了。我跟他說謝謝,請他不要把這件事告訴田丁丁。他答應了我,但是還是像個老大媽一樣地勸我說:“不要太傻,林枳。”


    “恩。”我說。


    “有困難,記得跟我說。”


    “恩。”我說。


    他的樣子看上去很滿意。我隻希望他不要整天都盯著我,做天中最神經的007。


    我差人來運電腦那天,隻有媽媽一個人在家。她問我:“這個電腦要運到哪裏去?”


    “借同學。”我眼皮也不眨一下的說道。


    她深深的歎了一口氣,關上了佛堂的大門,又修她的行去了。


    我真納悶,難道她真的不在乎,於根海就要跟她離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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