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暫時忍一忍,我背上有傷,背不了。”埃文淺淡的嘴唇微微開合,水滴落在臉頰襯得更加蒼白:“萬一我們被敵人發現,你就跑,抱緊劍,保護好自己,我把他們拖住。”  蘭斯看著手中細劍精美的劍鞘,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埃文笑了笑,柔聲道:“不怕,你不會有事的,一切都有我。”  “嗯。”細細的從鼻子裏擠出聲音,蘭斯不再說話。  埃文失血過多力氣不濟,打不起精神開口,二人便一走一抱,深一腳淺一腳的穿行在泥濘的灌木叢之中,在烈日下艱難的辨認方向。  等到走出這一片樹叢,與偶遇的行人交談了一番,才發現他們被水底的那個傳送陣傳到了距離王都十五公裏外的小鎮附近。  怕敵人再追上來搶走蘭斯,埃文買下了鎮中最好的一匹馬,與王都的教會取得聯絡之後,上馬把蘭斯半摟在懷中,一揮鞭,朝著王都的方向疾馳而去。  馬跑的飛快,埃文抱的極穩,他攥著韁繩的手骨節發白,一路的顛簸讓他背部傷口再度裂開,強大的意誌力阻止他露出一絲一毫痛苦的神情,自始自終,他都竭力表現出一副鎮定,沉穩而若無其事的模樣,懷中的青年敏感而脆弱,他怕自己的異常令這個孩子擔心。  埃文一路上牙關緊咬一言不發,直到遇上了匆匆趕來救援的光明教會的隊伍,他才翻身下馬抱住蘭斯,說了第一句話。  “救他。”  牧師不敢怠慢,一窩蜂湧上去圍住神眷之子,發出一個接一個的高級治愈法術,治療藥水一瓶瓶灌下去,蘭斯口中滿是苦澀藥味,直衝腦門,暈乎乎的扒拉開那群牧師,朝埃文望去。  不看還好,一看頓時嚇了一跳。  埃文半倚著馬,臉色蒼白如紙,眼神渙散,仿佛下一秒就要一頭栽下。  激烈的打鬥,一路的逃亡透支了光明神聖騎士的精力和體力,一旦精神放鬆,便再也支撐不住。  “救人,救人!”蘭斯指著埃文一臉焦急,牧師又一窩蜂跑到了埃文身邊,一陣手忙腳亂。  等二人的傷口處理的差不多,該包紮的包紮了,該抹的抹了,教皇一道指令,把埃文召進教會的光明神聖殿,蘭斯則被送回學校,安排在治療室密切觀察。  躺在雪白的床單上,蘭斯知道這件事足以讓埃文下定決心把他帶回身邊,便放下心,轉而思考別的事情。  黑貓不知道從哪個角落竄出來,跳上床,在蘭斯身邊縮成一團,安靜地看著他閉目養神的樣子,模樣異常乖巧。  過了一會兒,蘭斯睜開眼,淡淡的瞟了一眼黑貓。  “德瑞克說他一點兒都不忙,是你強迫同他調換,代為執行計劃。”  黑貓淡紫色的豎瞳看著他,緩緩點了點頭。  蘭斯垂下眼簾,忽然長歎一聲:“塞繆爾,你到底想幹什麽?哪都要插一腳的感覺很好麽?”  此時的治療室除了蘭斯再無他人,床猛的一沉,黑貓恢複人形,俊美剛毅的麵龐沉靜如水。  “請給與我足夠的信任,蘭斯,你的願望,就是我的執行的方向。”  蘭斯看著塞繆爾,許久忽然輕笑一聲:“信任可是這世界上最廉價的東西。”  “這不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沒有背叛,隻不過是因為籌碼不夠,兩個獨立的個體,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融合的毫無間隙,隻要找到裂縫,就一定能拆開。信任這種東西,隻是掛在嘴邊說說而已,你說對麽,塞繆爾?”  蘭斯的聲音很輕,飄渺的像晨曦的薄霧,帶著某種回憶的朦朧,仿佛煙霧繚繞中喃喃的經文,帶著一種蠱惑的味道。  寬大溫熱的手忽然握住他的手背,牽起來,按在健壯的胸膛上。  蘭斯感到一顆心髒蓬勃的跳動。  “感受到了麽。”塞繆爾聲音低醇,帶著磁性:“它在為你跳動,靈魂的契約把我們綁在一起,我的生命,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蘭斯發出一聲短促而尖銳的笑聲,像對自己的嘲諷。  “蘭斯,我不是任何人,我隻是我。”塞繆爾深深地望入蘭斯雙眼:“保護你、達成你的願望是我生命的意義,隻要你跟我說,我就能辦到。我想聽你親自告訴我你想要什麽,你希望什麽,而不是通過德瑞克,愛麗絲,或者任何一個其他人。”緩緩吐出一口氣,塞繆爾低下頭近乎虔誠的吻上蘭斯的額頭,輕輕觸碰,迅速離開。  “請嚐試著相信我,蘭斯。”  蘭斯望著塞繆爾的麵容,明明是無與倫比的熟悉,卻又帶著那樣陌生的表情,濃烈的感情在雙眸中鼓蕩,冷峻的麵龐被嘴角勾起的弧度柔和,這一張臉,帶著記憶中從未出現的神色,像一根細細的針,輕輕的,在他的心間紮了一下,凝成一滴殷紅的血,滲入骨髓。  他不是他,蘭斯閉上眼,心底反複呢喃,生出一股不知是失落還是解脫的釋然,他不是他。  看著仿佛就要睡去的蘭斯,塞繆爾輕輕俯□,試探般的抱住蘭斯消瘦的身體,在沒有遭到拒絕後,緩緩地、緩緩地把嘴唇貼上對方帶著微微涼意的唇瓣,溫柔而不帶一絲情/欲的輾轉纏綿。  過了許久,他的雙唇緩緩離開,頭埋在蘭斯肩窩,低聲呢喃。  “我愛你。”  蘭斯睫毛微微一顫,透明的液體滴在枕巾上,帶著過去那些晦暗冰冷的回憶,緩緩暈開。  這一句話,他等了那麽多年,等到從愛轉化為恨,又從恨變成抹不平的疤,如今他終於聽到了這三個字,說出口的人,有著同樣的容貌,卻又不是他。  天意弄人。  壓在身上的重量忽然一輕,蘭斯睜開眼,看見黑貓從床上一躍而下鑽入床底的身影,門被轟然打開,身上纏著繃帶的埃文挾著外麵的涼氣闖入治療室,大步走來。  “走,蘭斯,我們回家。”  身體被打橫抱起,他看著呼吸急促的埃文難掩眸中的驚訝,光明神聖騎士此刻的情緒極不穩定,臉上的焦躁和憤怒毫不掩飾,這是以前從未發生過的事情。  又一群人呼啦啦的湧進了治療室,蘭斯發現裏麵的牧師等級不低,甚至還夾雜了兩位身穿紅袍的主教,當然,約瑟校長也在其中。  “埃文,我的孩子,你需要冷靜。”  約瑟校長上前,試圖說服埃文放下蘭斯。  “約瑟主教,我尊敬您,也效忠於教會,但這不是讓蘭斯涉險的理由!”  “不,不,埃文,你沒弄清楚,這怎麽會是涉險!我們做出的這個決定正是為了保護神眷之子,發生了這一次惡性攻擊的事件後,你也知道我們的對手有多麽強大了不是麽,這並不是派幾個人保護蘭斯就能解決的問題,邪惡的一方躲在暗處蠢蠢欲動,神眷之子必須盡快強大起來,我們的決定也是出於這一方麵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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