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農塔前的爭奪還在繼續,傳來的動靜擾得藥王穀上下惴惴不安。


    次日,楚嶼芳讓左長老前去傳話。


    放棄奪丹者,可去藥宮領取河洛丹一顆,以做補償。


    河洛丹雖比不上扶體丸和飛靈丹,卻也是難得的療傷聖藥,在楚綰一手上,賣五百靈石一顆。


    五百靈石一顆的丹藥,尋常弟子根本用不起。


    好些弟子心裏明鏡似的,深知這四象禁法以他們的修為,連個口子都破不開,即便能破禁製,這扶體丸也輪不到他們得。


    還不如領了這河洛丹去,自己用也好,倒賣也罷,總不算白來一趟。


    於是,楚嶼芳這消息一放,不過半日,便有不少門派領了河洛丹,告辭而去了。


    黃金台的弟子們腦筋活絡,在藥王穀門口收購這河洛丹,三百現銀,當場銀貨兩訖,一時竟收去不少。


    他們收購河洛丹之事在各派傳開,過後若在路上碰到,有需要又來不及往藥王穀求藥的,便可出錢找他們買。


    屆時賣什麽價,高低都由他們說了算了。


    聽聞楚嶼芳拿自己的河洛丹送人,楚綰一在若耶溪寢房內,裹著被子哭得昏天暗地。


    他的藥啊,他的錢啊!楚嶼芳這個敗家女啊!


    伏青骨、清風、白藏三人來到若耶溪,聽這動靜,皆嚇了一跳。


    白藏悄麽對伏青骨問道:“這楚穀主難不成真成傻子了?”


    伏青骨挑眉,“那可未必。”


    先是四象禁法,再是穀主失智,今早又發放丹藥,這少穀主顯然是在替楚綰一這坑貨收拾爛攤子。


    “師姐是說楚穀主是裝的?”白藏敬佩道:“那裝得還挺像,從昨晚一直嚎到此時。”


    伏青骨哼笑,坑人者人恒坑之,五百一顆的河洛丹,夠楚綰一肉疼的了。


    伏青骨對清風問道:“掌門去領藥麽?”


    清風點頭,“去。”隨後對伏青骨道:“你們也別忘了去領。”


    支持歸支持,可這天雷也不能白挨。


    “三位在此稍候片刻,我去請咱們少穀主。”仙侍將三人領到一座竹軒,隨後朝不遠處的清院去了。


    伏青骨四下轉了轉,誇道:“這倒是個好地方。”


    清風雅靜,靈氣充沛。


    白藏深吸一口氣,嗅到淡淡蘭竹之香,“確實是好地方。”


    清風還是覺得自己那窮山頭好,遂沒搭話。


    不一會兒,兩名仙侍端來茶水點心,招呼三人入座享用。


    茶點用到一半,外麵傳來腳步聲,楚嶼芳來了。


    三人起身相迎。


    清風上前道:“少穀主,老道來向你辭行。”


    楚嶼芳微微頷首,請三人落座。


    白藏察覺她步伐沉重,靈氣不穩,關懷道:“少穀主可是仙體不適?”


    楚嶼芳驚訝地看了他一眼,眼底浮起一絲笑意,“隻是有些疲累,並無大礙。”


    清風歉道:“叨擾少穀主休養了。”


    楚嶼芳歎道:“掌門多慮,穀裏這般情形,我便是想休養也安不了心。”


    伏青骨接道:“爭來奪去,確實擾人。”


    楚嶼芳無奈一笑。


    清風對楚嶼芳拱手道:“老道來,除了辭行外,還想托付少穀主一件事。”


    “掌門請講。”


    “伏道友雖不是我武陵派之人,卻於我武陵派有恩,在穀裏養傷這些時日,還請少穀主多多照應。清風定銘記此情,往後必當報答。”


    白藏也拱手附和,“白藏亦如是。”


    見二人如此,伏青骨心上淌過一股暖流。


    楚嶼芳應道:“二位放心將伏仙子交給我便是。”


    二人齊道:“那便有勞少穀主了。”


    楚嶼芳回道:“應該的。”


    便是他們不說,她也會盡力替伏青骨醫治。


    “讓你們操心了。”伏青骨對清風道:“待我傷好之後,便回武陵境來探望你。”


    清風點頭,“好。”


    白藏道:“也歡迎伏師姐來劍閣做客。”


    伏青骨笑道:“會的。”


    楚嶼芳對白藏問道:“劍閣各位仙友今日也要動身離開?”


    白藏點頭應“是”。


    楚嶼芳挽留道:“你們遠道而來,不如多留兩日,也好讓我們盡一盡地主之誼。”


    昨夜夙重吩咐弟子,今日啟程回劍閣,白藏領了差事來向楚嶼芳辭行,眼下聽她這麽一勸,有些動搖。


    隻是師命難違,他也隻好婉拒,“少穀主好意,劍閣心領,隻是門中有事還等師父回去主持,不好耽擱,便不多留了。”


    “既如此,也不好強求。”夙重幫了藥王穀,她本想留人好生答謝一番,卻不想這般匆匆。


    楚嶼芳對白藏道:“還請白少俠替我轉告劍尊,藥王穀記他昨日相助之情,往後有需要的地方,盡管開口,藥王穀絕不推辭。”


    白藏了解夙重,他被誆來藥王穀,以其暴性,不找楚綰一麻煩,已是最大的寬容。幫藥王穀說話,隻是想給九淵添堵,而並非真心想替楚嶼芳解圍。


    他吩咐弟子們今日啟程,便是不想再繼續摻和這場鬧劇,也沒想過讓藥王穀記這份情。


    “師父未將此事放在心上,所以少穀主也不必掛心。”說完,見楚嶼芳有些過意不去,又道:“少穀主若想償還此情,便請替我多多關照伏師姐,如此也算兩清。”


    伏青骨聞言笑道:“這下可好,我這身上的人情債,又多了一樁。”


    清風道:“情往心頭記,都是仙盟道友,謝來謝去的倒生分了。”


    眾人紛紛讚同。


    楚嶼芳讓仙侍來斟茶,共飲三巡後,清風與白藏起身告辭。


    楚嶼芳與伏青骨送二人出若耶溪。


    來到若耶溪出口,清風對楚嶼芳道:“少穀主留步,後會有期。”


    楚嶼芳:“後會有期。”


    他深深地看了伏清骨一眼,“不管是不是,傷好過後,都別忘了回武陵境看看。”


    伏青骨答應道:“放心,答應你了,就一定會回去。”


    清風一歎。


    “我也走了。”白藏對楚嶼芳道:“少穀主,後會有期,多多保重。”


    楚嶼芳朝他一笑,“隨時來藥王穀做客。”


    “好。”白藏點頭,轉向伏青骨,“師姐,好好治傷,還有錢……”


    伏青骨接道:“錢我會省著用的,去吧。”


    年紀不大,倒挺囉嗦。


    “記得就好。”白藏往懷裏拍了拍,“小黃,就要走了,出來跟伏師姐打個招呼。”


    走?走哪兒去?小黃從他懷裏拱出一顆腦袋,它的仇人在此,大仇未報就要走?它才不幹!


    “貓?”楚嶼芳盯著小黃,有些驚訝。


    “是老虎,我的靈獸。”白藏驕傲介紹道:“它叫小黃。”


    “倒是可愛。”


    “多謝少穀主誇獎。”


    老子叫霸天!


    可愛個鬼!


    小黃啃了白藏一口,隨後往地上一跳,卻不想半路卻被伏青骨截住。


    伏青骨朝它一笑,它立時炸毛,然後朝一旁的楚嶼芳身上竄去。


    楚嶼芳輕呼,眾人也都嚇了一跳。


    “小黃!下來!”白藏一驚,忙命令小黃下來。


    小黃已爬到楚嶼芳肩膀上,死死扒住她的衣襟,拚命抵抗白藏的言令。


    “我不下,我不走!我要找我的仇人!”


    白藏想去捉它,近到楚嶼芳身前,卻怕唐突,不敢亂碰,隻好求助於伏青骨,“伏師姐,幫我捉住它!”


    伏青骨揪住小黃的後脖頸,摘下它的爪子,小黃爪子使勁揮舞,一個不慎,抓下了楚嶼芳的麵紗。


    白藏訓斥一聲“無禮!”連忙接住接住麵紗,還給楚嶼芳,“少穀主,對……”不住。


    一抬眼,他便呆在了原地,嘴裏的話斷得無聲無息。


    白藏當初被伏青骨擊碎的憧憬與幻想,在此刻如願以償,終得圓滿。


    伏青骨與清風見到楚嶼芳之真容,也不由得眼前一亮。


    水澤之姿,芙蓉之色。


    好一副冰雪玲瓏骨!


    伏青骨回神,輕輕拍了小黃一記,對楚嶼芳賠禮道:“少穀主,冒犯了。”


    楚嶼芳也拍了小黃一下,含笑道:“不打緊。”


    伏青骨將小黃扔回白藏懷裏,白藏這才回神,忙手忙腳亂地朝楚嶼芳道歉。


    “小黃頑劣,衝撞了少穀主,還請少穀主見諒,回頭我一定好好教訓它。”


    小黃不服,在他手裏掙紮,誰教訓誰還不一定呢。


    楚嶼芳淺笑道:“罷了,它也不是有心的。”


    白藏目光遊移,不敢正視她,“它爪子利,可有傷到你?”


    楚嶼芳搖頭,“沒有。”


    “那就好。”白藏將手裏的麵紗遞過去,“這個……”


    “多謝。”楚嶼芳伸手去摘,卻因白藏捏得緊,一時沒扯動。


    場麵一時有些尷尬。


    清風咳嗽一聲,“該走嘍。”


    白藏猛地一鬆手,挪開兩步,別過臉同楚嶼芳拱手告辭,“少穀主,告辭。”


    楚嶼芳瞟見他臉上一抹微紅,立即移開目光,點頭輕道:“二位好走。”


    待離開若耶溪,白藏才敢回頭,隨後又不由自主地歎氣。


    清風瞥他一眼,“年紀輕輕,歎什麽氣?”


    白藏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隨即又是一歎,眼前卻不由自主地浮現那張臉。


    原來,那些話本裏說的都是真的。


    ‘姑娘秀掩古今,顏羞群芳,今能得見,小生三生有幸。’


    今日,他白藏也算三生有幸了。


    說起來,還得多虧小黃。


    白藏往懷裏一摸,卻摸了個空。


    “欸?小黃呢?”


    ——————小黃逃跑分界線——————


    若耶溪,伏青骨與楚嶼芳重回竹軒。


    既已露真容,此處又沒別人,楚嶼芳也沒再將麵紗戴回去。


    她見伏青骨也蒙麵,便道:“仙子也解了吧,捂著也不自在。”


    伏青骨本無所謂,隻是怕旁人介意,況且帶著確實不大方便。眼下聽她這麽說,便依言解開了麵巾。


    楚嶼芳見到她的臉,驚訝了一瞬,便恢複如常。


    “冒犯了。”她伸手抬起伏青骨的臉仔細看了看,便有了診斷,“天亟留下的傷。”


    伏青骨點頭,“少穀主見多識廣。”


    “若是被天亟所傷,那傷的必然不止軀體。”楚嶼芳正欲探其內府,卻被伏青骨阻止。


    “不急在這一時。”白藏都能看出楚嶼芳身子不安,她又怎會看不出來?


    楚嶼芳並未強求,人都留下了,的確不急在一時。


    “來,坐下說話。”楚嶼芳與伏青骨一同入座,替她添茶。


    “仙子來找我不為看診,可是有別的事需要我幫忙?”


    伏青骨搖頭,“都不是。”


    楚嶼芳將茶遞給她,“還請仙子明言。”


    伏青骨轉頭看了一眼旁邊的侍女。


    楚嶼芳了然,對侍女們道:“你們先下去,守著門口,有人來就通報一聲。”


    “是。”侍女們利索退下,留下二人單獨說話。


    楚嶼芳問道:“現下可以說了麽?”


    伏青骨端起茶,慢條斯理地喝了兩口,“紫霄雷府想請少穀主去雷澤看診,少穀主可知曉?”


    楚嶼芳眼底劃過一絲驚訝,然後點頭說:“知道。”隨即反問,“仙子又如何得知?”


    “起先便已懷疑,後來問過訾藐仙子,確認過後,才來決定來見你。”


    “訾藐仙子?”楚嶼芳越發不解,“訾藐仙子怎會告訴你?”


    “我同她同住一個院子,關係也不錯。”


    這是‘關係不錯’的關係,會告知的事情嗎?


    楚嶼芳懷疑她在胡謅。


    伏青骨確實是胡謅,總不能如實告知吧?


    不過楚嶼芳信不信,於她接下來要說的話,並無太大關係。


    伏青骨放下茶盞,“少穀主,若九淵為此事求到麵前,我勸少穀主別答應。”


    楚嶼芳添茶的手一頓,“我不明白仙子的意思。”


    是真不明白,還是裝不明白,伏青骨門兒清,她也不迂回,直接說道:“因為這是一趟有去無回的買賣。”


    楚嶼芳神色一震。


    二人靜靜對視,伏青骨繼續道:“紫霄雷府弟子多年不出雷澤,一出雷澤便直奔藥王穀。少穀主聰慧,定然清楚應邀來觀禮隻是借口,求醫才是他們真正的目的。”


    說完,她又補了一句,“對此,訾藐仙子也並未否認。”


    她們到底是什麽關係?楚嶼芳好奇心再次冒頭。


    “那為何仙子勸我別答應?”


    “因為九淵的態度。”


    楚嶼芳還存有一絲戒心,回了幾句場麵話,“九淵仙君自來桀驁,被兄長愚弄,找我們討說法,也理所應當。”


    “能讓九淵和訾藐來求醫的,唯有封掌門,要你們去雷澤診治,說明封掌門病得不輕。”伏青骨揚起一抹笑,襯著她滿臉的疤痕,讓人背脊發寒。“掌門病重,有求於人,再桀驁之人都該懂得謙遜,可他卻如此囂張。”


    伏青骨湊近,輕問道:“少穀主不妨猜一猜,是什麽讓他如此有恃無恐?”


    楚嶼芳沉思片刻,隨即神色猛地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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