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吃完飯,蘭覆與蓮衣便過來了,還帶來了兩身童子的衣裳。


    伏青骨封了白虺真身,怕他亂動靈力不以利養傷,也暫時封了他的靈力,因此無法應物化形,二人送來衣衫正好替她解了麻煩。


    蓮衣睡過一覺後,又覺白虺可愛起來,非要親手替他更衣、束發,白虺拗不過,伏青骨也不管,便隻能任她上下其手。等換好衣衫出來後,臉都氣腫了。


    哦,不,是被捏腫的。


    蘭覆替伏青骨把了脈,見她已大好,總算徹底安下心來,將治療元丹的藥照常配給她後,又給白虺喂了一顆保元丹,見他鼓著腮幫子,沒忍住也捏了一把。


    這一捏,就將金豆子給捏出來了。


    伏青骨看了眼天外,沒見烏雲,便知他是裝的。


    倒是蓮衣和蘭覆驚了,拿了好多糕點來哄。


    伏青骨見他嘴角吃得滿是糖粉,心道不是說兩碗粥都吃不下麽?這會兒倒有肚子來裝糕點了?忽又想起昨日他生吞了一顆夜明珠,這才覺過味兒來。


    原來是心底惦記著她呢。


    這四腳蛇,總算有些人樣了。


    伏青骨從乾坤袋裏拿出一顆夜明珠,然後找蘭覆討了把小針刀,一頭戳了夜明珠,塞到白豆丁手裏。


    “吃吧。”


    白虺盯著夜明珠呆了一瞬,隨即塞進嘴裏,美滋滋地吃了起來。


    蘭覆與蓮衣看直了眼,拿夜明珠當糖吃,誰家養娃、啊呸,誰家養契獸有這般奢侈?


    她們這會兒結契可還使得?


    白虺見二人直勾勾盯著他,忙背過身去,晃著腳舔得那叫一個樂乎。


    伏青骨叫來蘭覆,問道:“我若要取那東海神蝸,可有不傷其性命之法?”


    蘭覆點頭,“本就不必傷其性命,隻需借其蝸液與新褪下的殼入藥便是。”


    蝸液……


    “這是用來吃的?”


    “非也,去其蝸液與殼,將其煉製成一種藥劑,然後渡入識海,慢慢溫養,用上個一年半載,也就能使碎裂的識海,重新愈合。”


    “一年半載,這麽久?”


    “也有較為速成之法。”


    “什麽?”


    “便是將人置入活的神蝸中,讓其以蝸液結成繭,每日以新鮮的蝸液塗抹,約莫一月,便能修複識海,並且消去你這滿身的疤。”


    “……”光聽她形容,伏青骨已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且讓我思量思量。”


    蘭覆問:“言正掌門,同意借你神蝸了?”


    “算是吧。”這二人還不知看守蜃境的是席玉,左右都是蓬萊的人,大差不差。


    正在此時,山下忽然傳來一聲巨響,將幾人驚出了房門。


    伏青骨伸長脖子,好奇道:“什麽動靜這麽大?”


    蓮衣:“難道是放炮仗?”


    蘭覆搖頭,“不像,什麽炮仗有這麽響?”


    白豆丁‘吧嗒吧嗒’地走出來,捏著小針刀舔了口夜明珠,“是碎龍骨。”然後幸災樂禍道:“也不知是誰要遭殃了。”


    “我知道是誰。”這動靜鬧得,素月這分寸,拿捏得可真好。


    伏青骨對白虺問道:“想不想看傷你的人挨揍?”


    白虺眼睛一亮,頭如搗蒜,“要要要!”


    她嗤笑,“這會兒又不怕了?”


    “揍的又不是我,怕什麽?”何況倒黴的還是傷他之人,他且樂意著呢。


    “走吧,看熱鬧去。”伏青骨一手抱起白虺:“辨一辨方位。”


    白虺小短手一指,“東南方!”


    蘭覆與蓮衣也蠢蠢欲動。


    蓮衣道:“我也想去!”


    蘭覆:“我去看著蓮衣,以免她亂跑。”


    “都去,這會兒看熱鬧的人定然不少,不差咱們幾個。”伏青骨手一揮,“站過來。”


    待二人朝她聚攏,伏青骨單手捏訣,一個傳送陣便出現在幾人腳下。


    “站穩了!”一回生,二回熟,伏青骨已將席玉‘傳授’的傳送陣,習得穩健了許多。


    伏青骨捂住白豆丁的眼,放下之時,幾人已置身樓台之中,正好位於素月與羌烙之間。


    “……”台上一時靜默。


    素月的劍堪堪停在白虺頭頂,白虺嚇得夜明珠都差點掉了。


    “打擾,打擾,你們繼續。”伏青骨幹笑一聲,連忙攜蘭覆蓮衣避閃到一旁。


    羌烙本想借機避閃,卻被素月一劍截斷去路。


    素月以劍指天,單手結劍指,語輕而威重地吟誦咒語,“矯矯神龍,為我所用,上斬邪魔,下誅妖靈,屠惡——!”


    劍閣的屠惡劍陣!


    圍觀眾人看得目瞪口呆。


    一人道:“這赤火宗刨劍閣祖墳了?這是衝著要命去啊!”


    另一人道:“就說這劍閣的劍修惹不得,一旦得罪,生死難料。”


    一旁的白藏見素月動了真格,忙勸道:“三師叔,快住手,咱們出了氣就夠了,犯不著鬧出人命。”


    其餘劍閣弟子,也跟著勸解,素月卻不為所動,緊盯羌烙,淡淡道:“出招吧,羌左使。”


    羌烙望向半空,一個灰色陣法在頭頂集結,暴戾地煞氣幾乎要將他的腦門切開,他冷冷望向素月:“你瘋夠了沒有?”


    素月好心提醒,“羌左使若是以為我在裝瘋賣傻,當心喪命。”


    伏青骨暗暗打量羌烙,見他在發飆邊緣,便朝素月使眼色,讓她見好就收,可麵前忽然移來一人,將她擋住。


    她定睛一看,喲,這不巧了麽?


    伏青骨掐了把白虺的腰,“白豆丁,借你一用。”


    白豆丁:“嗯?”


    還未等他反應過來,就被伏青骨丟了出去,腦瓜子重重杵在了前方那人背上,然後那人就被他的‘鐵頭功’杵了出去,踉蹌撲到了陣中。


    伏青骨眼疾手快地抓住白豆丁的小短腿,又將他抓了回來,摟在了懷裏。


    “啊呀對不住,不小心手滑了,鍾遇仙君你沒事吧?”


    鍾遇:“……”


    他很有事!他剛來還沒站穩,就莫名其妙地撲進劍陣,擋在劍拔弩張的二人中間,擱誰誰有事!


    白豆丁也很有事,他腦袋疼,還差點被夜明珠卡了嗓子眼!


    他恨恨地抓起伏青骨的手,張嘴‘啊嗚’咬了一口,留下一灘口水。


    呸!變成豆丁,連牙齒也不利索了!


    伏青骨摸了摸他的腦門兒,又拍了拍他的後背,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口水擦在了他衣衫上。


    白豆丁被她摸摸拍拍的,一口氣也就散了,窩在她懷裏,一邊舔夜明珠,一邊看熱鬧。


    且說屠惡劍陣中,鍾遇頭頂發涼,心也發涼。


    頭頂劍陣已成形,無數黑色劍氣,正懸在他頭頂,羌烙和素月的眼刀也往他身上紮,天知道兩人的恩怨,幹他何事?


    可如今他已入陣,陣不破,他便走不了,於是隻好擠出笑容,被迫當起了和事佬。


    “二位仙友,有話好好說,何必大動幹戈?”


    素月掃了他一眼,沒說話,也沒解開劍陣。


    羌烙將他打量一番後,倒是接話了,“此事我說了不算,鍾遇仙君不如好好勸勸對麵那瘋婆子。”


    素月淡淡道:“你再罵一句瘋婆子試試?”


    羌烙冷笑:“不過是門人之間的切磋,你非揪著不放,不是瘋了,便是故意借題發揮,挾私報複。”


    “羌左使說笑了,本君不過是想同左使切磋切磋。”


    “你聽聽你說的像人話嗎?”這是切磋?分明是想要他的命。


    素月眼眸一利,劍陣下壓了幾分,而羌烙身上也冒出了火焰。


    鍾遇忙抬手阻止二人,“今日諸位相聚於此,是為慶賀蓬萊大喜,若起幹戈,豈不是讓言正掌門難做?不如各退一步,握手言和。”


    “此言有理。”圍觀眾人也跟著附和。


    素月目光落在鍾遇身上,就在鍾遇以為她油鹽不進,想要再勸時,素月竟軟了神色。


    “仙君說得對,是我失了分寸。”素月收起碎龍骨,然後解開了劍陣。


    在場眾人,包括鍾遇、羌烙都覺得意外,這就收了?


    羌烙警惕地盯著素月,卻見她當真封了碎龍骨,於是更覺其腦子不正常了。


    伏青骨倒是不意外,因為她給素月打眼色,眼睛都快抽筋了。


    眾人見一場熱鬧就這般收場,很是悵然,意猶未盡、意猶未盡啊。


    這跟看俗世話本,眼看就要到精彩的地方,翻頁卻忽然告知你本文完,有何區別?


    羌烙抖了抖衣袍,冷哼一聲,就要離去,卻不想被一道雷給炸個正著。


    正要散場的看客聞聲,立馬又聚了起來,然後齊齊將驚訝地目光投向鍾遇。


    鍾遇手中電光隱現,神色卻比看客還要震驚。


    羌烙從地上爬起來,頂著一頭焦亂的頭發,尖刀似的目光,紮在了鍾遇身上,“鍾遇仙君,本使也得罪過你?”


    鍾遇收起電紋,“我沒有,不是我。”可此情此景,別說羌烙不信,連他自己都不信。


    可真不是他。


    方才他正想退場,忽然察覺一團光朝他襲來,便化出電紋抵擋,誰知那團光竟是一顆雷丸。這雷丸跟刷了漿糊似得,一黏住他就不放了,正當他欲將其吸收之時,這雷丸卻彈了出去,落到了羌烙頭頂,將他炸了個正著。


    他找誰說理去?


    也不知是誰陷害他,鍾遇回頭看向最有嫌疑之人。


    嫌疑人素月淡然回望,“我是劍修,不擅長雷法。”


    不是她,那會是誰?鍾遇掃視眾人,目光在伏青骨身上一頓,在對上她坦然的雙眸後,隨即掠開。


    可他剛錯開,另一道審視的目光卻落在了伏青骨身上。伏青骨全然不察,若無其事地替白虺擦臉,將他一張臉擦得通紅。


    鍾遇對羌烙道:“此事鍾遇百口莫辯,不過想必羌左使也明白,我沒有這麽做的理由。”


    羌烙收回視線,眼底閃過紅光,譏諷道:“你最好沒有。”


    鍾遇眉頭一擠,他什麽意思?


    羌烙卻已轉身離去。


    有人道:“這羌烙性子可真好,都鬧成這般了,居然忍得下去。”


    “可不是,赤火宗這些年倒是收斂許多,不再如從前那般張揚。”


    “說起來,也許久沒見過炎烈宗主了。”


    “何止炎烈,這七大仙門的掌門,多少年都沒露麵聚頭了。”


    那人壓低聲音,“莫不是都像澹掌門……”


    “難說,難說。”


    伏青骨順著二人的話發現,藥王穀一會,蓬萊一聚,確實不見各大門派掌門露麵。


    藥王穀和蓬萊二派作為東道自不必說,劍閣、紫霄雷府、赤火宗、浮屠禪院還有黃金台,竟一個都沒見著,這著實讓人有些奇怪。


    白藏此時正好擠過來,伏青骨問道:“貴派掌門可還健在?”


    “啊?掌門師伯自然健在,且身子康健,修為高深,前些日子還斬殺了一頭風吼獸,厲害著呢。”白藏一臉崇拜。


    “你掌門師伯高姓大名?”


    “長雲子”白藏看了眼素月,捂嘴道。


    “是男是女?”伏青骨怕再鬧笑話,也捂嘴謹慎道。


    “男的。”


    “哦。”伏青骨本想問他掌門為何不來山海祭,忽然想起他說過劍閣馬上要舉辦試劍大會,應當也脫不開身。


    白藏看著白豆丁,忍不住上手捏了捏,他早就想過來,因素月正在毆打羌烙,他們得鎮場,所以才忍到這會。


    白虺一巴掌拍在他頭上,“沒大沒小,你再手賤!”


    這打得一點不疼,白藏幹脆將他從伏青骨手裏抱過來,架在了脖子上,高興道:“白師兄,我帶你去玩兒!”


    小時候,師兄們就經常這樣帶他玩兒。


    “玩個屁!你放我下來!”白虺使勁兒拍他的腦袋,然後眼巴巴地望向伏青骨。


    伏青骨雙眼含笑,朝二人擺手:“去吧,過會兒記得送回來。”


    “唉!”白藏答應後,高呼一聲“坐穩嘍!”就頂著白豆丁跑了。


    “白癡二十三,你放我下來!”白虺一邊拍打一邊罵,臉上卻揚起笑容。


    劍閣弟子早前見伏青骨帶著一個小娃娃,還好奇是誰,這會兒見白藏把人帶來,立即湊了上去。


    白藏借口說是白師兄練功走火入魔,眾人才認出還真是白德,這身量縮小了,細細一看,長相卻還是那麽個長相,隻是幼齒不少。


    這多新鮮啊。


    “借我玩兒會兒!”


    “我也要玩兒!”


    “唉,嘴裏吃的是什麽?糖?”


    白藏扯出來一看,又連忙給塞了回去,怕貧窮師兄們脆弱的心靈受傷。


    白虺終於爆發,挨個拍頭,“你們這些混賬,玩個球啊玩!本大爺是給你們玩兒的嗎!”


    “哎喲,還是這暴脾氣。”


    “哈哈,真是白師兄!來給我抱抱!”


    蘭覆看那頭鬧哄哄一團,笑道:“白師兄與他們倒是合得來。”


    伏青骨歎道:“多虧了二十三。”


    蓮衣看著白藏誇道:“白少俠性子好,又正直仗義,招人喜歡,少穀主時常跟我們誇他哩。”


    伏青骨道:“這話你過會兒再去跟他說一遍。”


    “啊?為何?”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保不齊能看到一個紅臉竄天猴。


    樓台上,看熱鬧的人紛紛散去,隻留下劍閣、紫霄雷府,還有伏青骨幾人。


    素月與伏青骨對視,伏青骨朝她點頭,她領會後,招呼劍閣眾弟子晨練去了。


    白豆丁經過方才之事,對素月雖生出一絲好感,可與她待在一處,終究渾身不自在,便吵著要走。


    白藏隻好依依不舍地將他送還給伏青骨。


    伏青骨牽著他,與鍾遇打了個照麵,正要離開,卻被他叫住。


    “伏仙子留步。”鍾遇看了蘭覆與蓮衣一眼,“可否借一步說話。”


    伏青骨露出笑容,“當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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