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鼎之內,伏青骨斬斷訾藐手中的劍,並一掌將其擊退。


    訾藐摔在地上,又翻身躍起,化出利爪向她抓來。伏青骨穿身來到她背後,以劍柄擊中其後心,訾藐行動一滯,她趁機掐住其後頸,將其按在了地上。


    訾藐在她手底掙紮,伏青骨想起楚嶼芳用過的封穴斷脈之法,立即將靈力打入其身上幾處穴位,才終於將其控製。


    伏青骨坐在訾藐身旁,倚著神霄喘氣,然後將養元丹統統倒出來,扔進了嘴裏。


    她的靈力已所剩無幾了。


    琴聲停下,巫危行的歎息幽幽傳來,“師姐,你太讓我失望了。”


    伏青骨懶得搭理他,她催動靈契,想聯絡白虺,卻發現根本聯絡不上,於是隻好閉眼調息,能恢複一點是一點。誰知道這瘋子還會出什麽損招,她不能任其宰割。


    “對一個背叛你的弟子,你又何必手下留情?”


    躺在伏青骨身旁的訾藐因這話而抖了抖,眼中流下淚水,“師、父。”


    伏青骨低頭看她,然後伸手替她抹去眼淚。


    訾藐眼淚卻越流越凶,她痛苦道:“師父,是我對不起你,是我罪該萬死,你殺了我吧,能死在你手裏,訾藐毫無怨言。”


    伏青骨淡淡道:“你有罪便好好活著贖罪,而不是一死了之,讓別人替你受罪。”


    “師父……”


    “若再尋死覓活,便別叫我師父,我沒你這種懦弱無能的徒弟。”


    “可是,師父如果不殺了我,他不會放你出去的,我已經害了師父,不想再連累你,讓你任由別人擺布。”


    “殺了你隨了他的心,才是任由他擺布。”伏青骨語氣冷漠,卻並無怨,反而帶著一絲鼓勵:“你若不想拖累我,便振作起來,找回自己,擺脫他的控製,跟我一起殺出去。”


    找回自己。訾藐怔然。


    “這魔頭雖廢話連篇,有句話說得不錯,心中有魔,才會成魔。”伏青骨將手按住她的額頭,垂眸輕道:“誰都不能保證自己不會犯錯,但莫要自暴自棄,一錯再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溫熱的手心貼在額頭,訾藐不禁想起,自己初到銀厝峰時見到師父,師父便是這般摸著自己的額頭,讓她不要害怕。


    “師父,我錯了,我不該被感情蒙蔽,被恐懼懦弱挾持,做出大逆不道之事。可我沒想害死師父,他說那藥隻會讓師父修為暫失……是我愚蠢,是我自私,才把你害成了這個樣子。”


    “我確實沒死。”伏青骨道:“你雖害過我,卻也在藥王穀救過我、維護我,回到紫霄雷府後,也並未出賣我,此事就當兩清,不必再耿耿於懷,沉淪自溺。”


    “師父還肯原諒我?”


    “不是原諒,是朝前看。”伏青骨柔和的靈力滲入訾藐靈台,替她滌清混雜的魔氣,“都說前塵往事如雲煙,既如雲煙就讓它都散了吧,散了,才能看清前路。”


    訾藐驚呼:“師父,你……”


    “噓,凝神。”伏青骨低聲念起咒語:“太乙三清凡夫始,靈台通明身自輕……”


    訾藐閉上眼,滾落兩行淚珠,然後跟著她念了起來,她腦海中閃過種種往事,最後定格在銀厝峰雲光殿外的鬆樹下,師父正在教他們讀《太上忘情訣》。


    “平心靜氣撫雜念,抱元守一去心魔。”伏青骨挪開手,輕聲道:“不要讓邪念惡意控製你,待會兒我解開你的穴位,你趁機將靈力引入丹府,催動雷元,我會助你將魔氣逼出來。”


    訾藐依言照做,她摒除雜念,借伏青骨的靈力先清除靈台與元神中的魔氣,再將靈力引向丹府。伏青骨替她解開穴道,助她將靈力引入丹府,衝破淤結的魔氣,然後匯入金丹。


    巫危行見狀直搖頭,“真是師徒情深啊,寧願將自己僅剩的靈力給她,也不願殺了她自己出來,既然師姐下不了手,那我便幫你一把。”


    說完,他化出魔印,將其捏在手中,欲將其捏碎。


    “訾藐!催動雷元,反衝魔印!”伏青骨以靈力將訾藐元神包裹,“我會護住你的元神,別怕他。”


    靈氣喚醒金丹,雷元衝出丹府,在巫危行捏碎魔印的刹那反衝契印,與契印中自毀的魔氣對撞,將契印攪碎。


    訾藐隻覺腦袋傳來炸裂般的疼痛,她慘叫一聲捂住腦袋,七竅流出鮮血。伏青骨釋放其元神,隨後催動魔種,將訾藐身上的魔氣,吸進了自己體內。


    巫危行手心被電光穿透,鮮血淋漓,被自己操控的魔使反噬,這還是頭一遭。


    正在此時,殿外忽然傳來敲門聲。


    奇怪,他在這大殿四周設了魔陣,尋常人根本無法靠近,更莫說來敲門。


    “誰?”


    “白小缺。”


    巫危行拂開殿門,卻見門外空無一人。


    片刻後,一個矮小的身影才從石階上冒頭,來到門口。


    巫危行見到她愣了愣,隨後露出一抹笑容,“是你。”


    天色昏暗,樓中漆黑,白小缺卻精準地望向巫危行,分辨片刻後,朝他說了一句魔語。


    巫危行點頭道:“不錯,是我,我們在驛站‘見’過。”


    這小魔頭怎麽來了?


    伏青骨聽見動靜抬頭,傳聲對白小缺道:“白小缺,快走!”


    白小缺聽見伏青骨的聲音,卻不見其人影,忍不住向前一步,伸進腦袋四下看了看。


    巫危行指了指自己腳下,對白小缺道:“你要找的人在此,過來我讓你見她。”


    伏青骨威脅道:“白小缺,再不走,當心挨鞭子。”


    聽到‘鞭子’白小缺立馬把腦袋縮了回去,躲到門邊,隻露出一雙眼睛,直直地盯著巫危行。


    “她此刻出不來,不會打你的。”巫危行朝白小缺招手,溫和道:“過來,我們是同類,我不會傷害你,我還能幫你得到她。”


    白小缺一臉垂涎,然後跨腿翻進殿門,朝巫危行走了過去。


    巫危行朝白小缺伸出手,“對,過來。”


    這個小魔頭!


    伏青骨因為分神,被魔氣衝擊丹府,伏青骨氣息大亂,被震出了一口鮮血。


    “師父!”訾藐醒來,見伏青骨正在替自己抽取魔氣想要阻止,卻被伏青骨按住,“馬上就好了,不要功虧一簣。”


    伏青骨調整氣息,將亂竄的魔氣匯入魔種,魔種立即瘋狂地吸收起來,然後趁元嬰休眠,迅速霸占丹府,並膽大包天地試圖控製伏青骨元神。


    隻要控製靈曄,他就能成為一代大魔了!


    可它還沒碰到伏青骨元神,便聽見一聲佛號,然後被一道金光打回了丹府,然後被元嬰一把抓住了魔毛。


    訾藐身上的魔氣被吸盡,伏青骨壓製住魔種,對訾藐問道:“你沒事吧?”


    訾藐起身跪在地上,朝她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多謝師父救命之恩。”


    見她魔相盡褪,精神尚好,伏青骨鬆了口氣,“沒事就好。”


    “師父,你沒事吧?”


    “暫無大礙。”伏青骨抬頭看向洞口,神色凝重,“我得盡快出去。”


    訾藐扶起她,然後運足靈力,凝出一顆雷丸,飛身按在了封印的裂痕處。


    雷丸炸開,封印震了震,卻並未被炸開。


    白小缺被爆炸聲吸引,小跑至洞口前,探頭往裏看,卻對上伏青骨冷冰冰的眼眸。


    “白小缺,你皮癢是不是?”


    “哎呀。”白小缺立即縮了回去,抬頭看向巫危行,“她,出來。”


    巫危行低頭看了一眼,哄道:“放心,出不來。”隨後招來一盞燈籠,點燃後仔細打量白小缺,“天生魔胎真是難得一見……你叫白小缺?”


    白小缺點頭,也將巫危行從頭到腳的打量了一遍,這個人長得跟三郎一樣,氣息也跟三郎相似,卻沒有三郎純粹。


    “你是,誰?”


    “巫危行。”


    伏青骨對白小缺警告道:“不要接近他。”


    白小缺看了眼伏青骨,對巫危行問:“真,出不來?”


    巫危行點頭,朝她幺了幺手。


    白小缺走過去抓住了他。


    伏青骨拿出剩下的三枚魔元,對訾藐道:“還能不能結盾?”她必須得將這封印炸開。


    訾藐試了試,點頭道:“可以。”


    “那就再試試!”伏青骨將三顆魔元同時扔向洞口,然後拉著訾藐退後,喝道:“結盾!”


    訾藐立即撐開盾牌,擋在了二人身前,魔元炸開,盾牌爆裂,伏青骨和訾藐都被震飛,摔在了地上,耳朵嗡嗡作響。


    真是不要命了!


    巫危行抓著白小缺閃到一旁,卻仍然被炸開的魔氣波及,彈撞在柱頭上,右臂傳來劇痛,他側頭看去,原來是手臂被炸斷了。


    他眼底浮起血色,一團魔氣凝結在斷口,逐漸長成新的血肉。


    白小缺瞪大眼看著他,他對低頭對她一笑,隨即笑容卻猛然僵住。


    一雙小手抓住他的斷臂,白小缺露出獠牙,狠狠咬住了他的創口。


    吞噬。


    花鬘發出刺目的光,白小缺疼紅了眼,卻死活不肯撒手鬆嘴,饑渴地汲取巫危行強大的魔元。


    得趁妖道出來前,多吃幾口。


    巫危行有些懵,今日算是開了先河了,第一次遭反噬,又第一次遭吞噬,還是這麽個剛出生沒多久的小鬼。魔元被抽取,血肉被吞噬,他抬手想推開白小缺,卻死活都推不開,反被她頭上的花鬘所傷。


    白小缺額頭發出紅色光芒,那是伏青骨以半身精血設下的封印。


    兩道人影自雷鼎中飛出,緊接著一道劍光直衝巫危行而來,他避閃不及,被貫穿了喉嚨。白小缺見狀,拔出神霄,正要湊到巫危行脖子上吸血,卻被人揪住後領扯開了。


    緊接著,有人截過她手裏的神霄,帶著電光的劍身抽在她屁股上,將白小缺抽得‘哇’地一聲,將方才吞噬的血肉和魔元都給吐了出來。


    巫危行捂住脖頸想趁機躲開,神霄卻捅進他的胸口,將他釘在了柱頭上。


    這人和封元虛不愧是一個師父教出來的,連殺人的手法都如出一轍。


    伏青骨提起白小缺,又毫不留情地在她屁股上抽了幾巴掌,直將她抽得大哭不止,才把她扔給了訾藐。


    訾藐地打量白小缺,發現她竟像跟師父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驚奇道:“師父,她是……”


    “你師妹。”伏青骨來到巫危行麵前,見他被神霄刺透心髒,神情卻依舊平靜,直接問道:“你是天魔的哪一部分?”


    “你知道天魔?”巫危行有些驚訝,隨後看了白小缺一眼,恍然大悟道:“她頭上戴的是佛教靈器,阿羅又在你們手上,發現天魔的秘密也不奇怪。”


    伏青骨拔出神霄,帶血的劍鋒落在他重新長合的喉嚨上,“是舌?”隨後又移至他的耳朵旁,“還是耳?亦或是……鼻子?”


    巫危行盯著移至鼻頭的劍峰,“怎麽?師姐是想將我削成人彘?”他伸手握住神霄,探頭上前,舔去劍峰上的血,然後對伏青骨道:“師姐大可猜猜看……”


    劍光閃過,巫危行飛快仰頭,臉上便多出一道血痕。


    “師姐的劍好快,差點割下我的舌頭。”巫危行露出心有餘悸的表情,“難道師姐猜的答案,就是舌頭?”


    伏青骨麵若冰霜,一劍斬向他的脖頸,卻斬碎一團煙霧,同時,外頭傳來劇烈地撞擊聲,紅霞樓跟著一震。


    “妖道!”是白虺的聲音,緊接著,又一陣巨響傳來,紅霞樓破敗的房頂,泥瓦木梁紛紛掉落。


    巫危行出現在幾人頭頂,他遺憾道:“看來今日的遊戲要到此為止了。”


    伏青骨暗自驚心,他竟又恢複了完好無損的模樣。


    “師姐,方才你答錯了,所以我得給你一個小小的懲罰。”巫危行拂手弄弦,肅殺之音落下,黑色魔陣再次浮現。


    “當心。”伏青骨拉著訾藐和白小缺躲開,方才落腳之處頓時裂開一條地縫,紅霞樓也劇烈晃動起來。


    巫危行伸手一抓,雷鼎竟被他從地底抓起,縮小後飛入了他袖中。


    一股極陰之氣,從地底大洞吹出,白小缺立時瞪直了眼。


    巫危行念出幾句魔語,似是在召喚什麽,很快地下邊傳來淅淅索索的聲響。


    伏青骨背脊發涼,“幽冥道!”


    巫危行道:“不錯,真正的幽冥道,直通魔境腹地。”


    難怪豫州獄內的魔物不足千頭,原來都在此處!


    一聲龍吟響徹上空,結界被撞破,巨龍自屋頂貫入,一口咬向巫危行,卻咬了個空。


    “我們很快還會再見的,靈曄仙尊。”巫危行的聲音消散在空中。


    隨後,妖魔的吼叫從地底傳來,震耳欲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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