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繹迷蒙著眼追了上去,視線是模糊不清的,隻能依稀望見那片雪白在空中舞動,最終停了下來。洛繹撲了上去,將那片雪白抓在手裏。 “啊——!淫賊!” 尖銳的驚叫刺穿了洛繹的耳膜,然後一個巴掌毫不留情地砸在他的臉上,大力得讓洛繹不由自主地熱淚盈眶,然後內牛滿麵。生理上產生的淚水正好將眼中的沙子清除,洛繹終於看清楚他所要麵對的……杯具。 一個白衣女子正怒氣衝衝地用目光射殺他,她很嬌小,卻讓人感到一股蠻勁,將那身白衣也襯得火辣辣的嬌蠻,對著洛繹一副誓死不休的凶惡摸樣。看熱鬧是人的天性,紛紛有人駐下腳步圍觀。 洛繹捂著臉加入捂臉黨,感到很受傷。 “我、我隻不過是……”想要從你的手臂上拿回我的信…… “淫賊!瞎了狗眼啊,居然敢非禮你姑奶奶我!!”不等洛繹說完話,白衣女子咆哮再咆哮。 “隻、隻是手臂而……” “宵小之徒還敢辯嘴!” “……”洛繹欲哭無淚,周圍的人因為白衣女子一副被強暴的樣子而對他指指點點,有的甚至一副蠢蠢欲動想要加入英雄救美的行列。 “哼!沒話可說了吧!”白衣女子一副誌得意滿的模樣,像隻鬥勝了的公雞。 洛繹深刻體會到什麽叫“解釋就是掩飾,沉默就是默認”的至尊明理,麵對這種嬌蠻型的女人,擺脫她們最好的方法就是裝弱勢。她們看不起弱勢的人,尤其是男人,這會讓她們更討厭你,卻不會再糾纏你。 “……對不起我錯了,您大人有大量放過小的吧。”洛繹捂著臉謙遜地垂頭,隻希望對麵的女子下一句是滾。 果然,白衣女子眼中閃過鄙夷和厭惡。 “你以為有那麽容易放過你嗎!跪下扇自己十個巴掌謝罪,要不然……哼。”白衣女子似乎還是有些不解氣,惡狠狠地瞪了一眼洛繹:“哼,要不是今天本姑娘趕時間,本姑娘絕對會讓你後悔來到這個世界上!” 周圍看熱鬧的人興奮了,有人在拍手叫好。 洛繹捂著臉,白衣女子厭惡地瞥了一眼,卻有些反應不過來,對麵的灰衣男子似乎在……笑?腫起來的左臉看不真切表情,但右邊的唇角很明顯,也很突兀地提起來。他在笑,燦爛地笑。 這時候,有些輕佻的聲音響起。不知何時,一名白衣公子站在人群圈內,如微風一般不著痕跡地出現,卻像太陽一般奪去所有人的目光。 白衣公子扇著扇子笑,桃花眼眯起:“這裏這麽熱鬧,在下以為有把戲看,原來沒有啊……”失望之情彌漫在那神駿的臉上,讓人——尤其是女人有種為他達成一切心願的衝動。 人群漸漸安靜下來,不少女子臉紅心跳地偷瞄著白衣公子。這時候,白衣女子一改之前的蠻橫,有些驚喜和羞澀地叫喚道: “勁草!” 於是事故就這樣了結了,洛繹被現任的飼主拎著回去上藥,那位彪悍的白衣女子——哦,現在知道她是夏奸商的表妹,夏荷。洛繹一邊麵對著明顯深度戀兄情結的夏荷同誌的凶惡目光,一邊享受著侍童小詮算不上溫柔的上藥,表示鴨梨很大。 “勁草,他是誰?!” 夏荷的聲音很清銳,配上神態語氣便帶上了質問感,夏勁草依舊是萬年不變的笑臉,讓人看不清他真實的想法。他的目光在洛繹紅腫的左臉流離了一瞬間,然後移到了夏荷的身上,若有所思的樣子。 就在夏荷忍不住再一次地爆發,夏勁草開口了,語氣是洛繹沒聽過的強硬。 “夏荷,以後再聽到你直接稱呼我的名,就再也不要出現在我麵前,好麽?”明明尾音是親昵溫柔的反問,卻帶著一絲不寒而栗。 夏荷顫了顫,有些驚懼,更多的是不甘。夏勁草沒等她反駁,繼續說下去:“你來找我,家裏出了什麽事嗎?” 似乎被提醒到最初的目的,夏荷將之前的不甘放到一邊,眼睛有些發紅,聲音帶著顫抖。 “勁……哥,爹爹病危……” “病了應該找的是大夫,而不是我。” “可、可是找了很多的大夫都不行……爹爹說,要你回去看他一麵,爹爹說,這、這說不定是最後的一麵……” “哦。”夏勁草應了一句,像是純粹為了應而回應。即使聽到父親病重的消息,他的表情也沒有絲毫改變,嘴角的笑連一絲末微的顫抖都沒有。夏荷似乎有些呆愣,完全沒有料想到夏勁草會是這樣的反應,她不可置信地瞪著夏勁草。夏勁草注意到夏荷的錯愕,對她微微一笑,然後半偏著身子麵向一旁,將夏荷拋到身後。 “你說,”夏勁草依舊笑著,他的對麵正是洛繹,小詮很識趣地退到一旁。夏勁草的骨幹分明的手微微靠近洛繹的左臉,卻沒有觸碰:“我該不該回去?” 夏荷愣住了,但比她更傻眼的正是被提問的某騙子。洛繹完全沒有預料到這場家庭的炮火會燃燒到他這個炮灰上,他直勾勾地看著夏勁草笑得眯起的桃花眼,無法反應。 比洛繹更先反應過來的是夏荷,她驚愕而又怒不可遏,瞪著兩人失聲驚叫:“勁草,你怎麽可以……!?” 尖銳的聲音被掐斷,在夏勁草似乎無意地瞥過來的一眼。白衣公子依舊笑得好看無比,聲音低沉溫柔,誘導著:“我該不該回去……?” “呃……這個嘛,我隻是一個外人路人甲,所以這種問題神馬的……” 一片清涼,洛繹愣了下才反應過來他的左臉正被輕輕觸碰著,手的主人依舊重複著那一句,笑眯著的桃花眼中看不出什麽神情:“該不該?” “……夏勁草應該回去。”洛繹看了一眼對麵的那人,然後像是自言自語般地重複著,強調著:“夏勁草。我可不知道勁草的決定。” 夏勁草的笑容似乎絢麗起來,明豔不可方物。他也隨著洛繹的聲音而低喃著:“夏勁草應該回去……”他笑著歎息,偏頭對著小詮:“夏勁草的確應該回去……也好,準備明天回夏侯城的馬車罷。” 侍童恭恭敬敬地領命退下,夏荷呆在原處完全不明所以,她很快地就放下了,反正勁草已經答應回去了不是麽。眼看著夏勁草拎著洛繹就要離開,她下意識地呼喚:“哥……?” 夏勁草沒有回頭,留下的隻是一句話。 “不要動我的銅板,夏荷。” *** 於是乎,洛繹和他的武林大會說拜拜了,這導致洛繹相當一段時間內無比惆悵:別了,我的武林大會;別了,我的美人兒…… 他所不知道的是,蕭風炙正帶著人向武林大會奔去。蕭風炙覺得他無論如何都放不下那個人,與那人有著同樣名字的人。不管接下來將會麵對的是什麽,即使是輪回教的又一個絕望。 蕭風炙不期然地想起離開樓中樓,戚三娘莫名的話: [你……你相信輪回嗎?] [怎麽?……你應該知道我是什麽教的。] [相信,還是不相信。] [……] [嗬……輪回輪回,所有的一切永遠生死相續,無有止息。不管它存不存在,三娘都想相信……] 戚三娘在暗示著什麽,蕭風炙預感會有事發生,他的直覺一向準確。他必須在事情發生之前將一切查清楚,不管是為了他,還是輪回教。值得慶幸的是教主對那所謂的武林大會不感興趣,而是向夏侯城的方向離去。他應該慶幸教主沒有在燈會上發瘋把青荊城拆了嗎? 畜牲道的現任道主晃了晃頭,將血腥的畫麵從腦海中驅除,看了眼天色,再次趕路。 完全與蕭風炙錯開的洛繹活得相當的……悲催,他深刻發現自從來到了古代,他對異性的吸引力為負,正向負無窮的方向發展。夏荷已經將他完全列入死敵人士中,每次見麵都沒好臉色給他看。問題是,一天有七成的時間夏勁草是和他在一起的,然後有夏勁草的地方就有夏荷,當然,茅廁除外。所以他有七成的時間暴露在夏荷同誌的致死目光攻擊波中。 好吧,感情的事先放在一邊,任務為重。洛繹摸著下巴嚴肅思考著,從資料上分析,夏勁草喜於玩樂,越有趣的東西越會引起他的注意。身為草商之主什麽樣的人沒見過,也就因此造成了審美疲勞。所以洛繹一直裝小白,像個小醜一般挑逗起夏勁草的興趣。隻是任務進行到現在這個階段,現下的他與夏勁草究竟算是什麽樣的關係。 下人以上,朋友未滿。 距他想要的死黨關係還遙遠著啊,如何拉近與夏奸商的關係,這是一個問題……果然同性關係不給力啊擦! 這時,一個陰影籠罩了坐在台階上的洛繹,洛繹抬頭,看到這幾天一直修煉目光必殺波的人正站在他麵前。 白衣女子似乎盡力掩蓋著厭惡和不爽,隻是皺起的眉頭泄露了她的情感。夏荷俯視著洛繹,低喝道。 “淫……你、你和我來,我有話和你說。” 第28章 第十騙 羈絆x關係x鬧劇 夏勁草是個極其享受奢侈的人,就算是選客棧都不是選最實惠,而是最華麗的一家——雖然它也舒適。 秋天的風已經帶來涼爽,樹木都已經開始泛黃,唯有草地依舊頑固地新綠,內院被很好地布置過,花草擺放也極有講究。洛繹的視線在那顏色各異的菊花流離了一瞬間,最後停在對麵白衣姑娘的身上。 “你找我有……” “拿去!” 迎麵砸來的東西打斷了洛繹的話語,洛繹用臉接住了那東西,然後默默地摘下圍觀。古人的文字就是直觀,不像某些沙漠國家傳來的符號,每次確認位數都要從第一個零開始數,數到後麵零是第幾個零早已忘記。洛繹看著那銀票上的千字,用手掂量了一下份量,五張,於是某騙子傻了。 夏荷似乎早已料到洛繹這種反應,她的眼中閃過不屑,昂首傲慢道:“這些都是你的了,隻要你立即消失在勁草和我的麵前。” 理論上來說是沒問題,隻要夏某人把那一銅板給他。洛繹有些遲疑地道:“這個……” 似乎誤解了洛繹的遲疑,夏荷完全不等洛繹說下去,瞪圓了眼:“還嫌不夠?青龍城上等的優伶也沒有這個價錢!” “我、我想你誤會了什麽……” “誤會?”夏荷完全不給洛繹說完一句話的機會,她的眉頭皺得不能再高了:“我聽青娥她們說,你明明是為了勁草的錢而來!” “是這樣沒錯,隻是……” “如此就少廢話了,不夠的話再加上三千兩。”夏荷的語氣像是在打發什麽乞丐似的,她的眼神讓洛繹覺得自己其實是某生物的排泄物來著。 “我的確是為了夏勁草的錢而來隻要他把那一銅板給我我絕對馬上離開你和他的視線!”不含一點停頓,洛繹憋著氣一路說完,趁夏荷沒反應過來又強調了一句:“一定要是夏勁草給的!” “果然別有用心!”夏荷對著洛繹怒目而視:“銅板什麽的都是借口吧!是你想賴上勁草的借口!” 冤枉啊妹子,天地良心,作為受害者之一,他不介意夏妹妹去找攻略理論那該死的攻略規則。 這些當然不能說出口,所以洛繹隻能苦著臉麵對發飆的夏荷。 “真不可以。”他苦笑著說:“如果他不給我銅板,我無法離開他。” “你……!” “夏荷。”已經變得非常熟悉的聲線輕輕、卻不容置疑地響起:“回去,呆在房間中不要出來,好麽?” 夏荷有些驚慌和憤怒地回頭,夏勁草不知何時站在那裏,一如既往地微笑著。 “勁……!” “恩?”夏勁草漂亮的桃花眼正對著夏荷,夏荷的聲音戛然而止,她的身體有些顫抖,既像是憤怒,又像是恐懼。最後,夏荷憤怒地回頭瞪了無辜的洛繹一眼,發泄般地將某人推倒,轉身跑開。 洛繹仰麵倒在草地中,小草輕輕地刮挲著他的臉,看著高高的天空突然有些不想動了。一片陰影打下來,夏勁草站在他的旁邊,白玉箍起的發垂直流瀉。 “你不會離開我嗎?”夏勁草一向輕佻的聲音顯得有些空靈,像是問他,又像是自言自語。 “那當然。”洛繹仰望著那片陰影,撇了撇嘴:“剛剛你聽到了吧。” “隻是因為那銅板?” “嗬……”洛繹笑了起來,一片燦爛:“我的目的一開始就很明確了啊,由始至終都沒有變。” 那麽,變的是什麽,或是誰? “一定要是我?” “對。”沒有絲毫遲疑:“選擇權由始至終都屬於你,隻是你的。” 夏勁草沒有馬上回話,像是在端詳著他的表情。 “……那麽之後呢?”夏勁草的聲音明明很清晰,卻聽不出什麽情緒:“給你銅板之後?” “我會離開吧。”洛繹的聲音聽不出一點猶豫:“因為選擇權原本就在你的手裏,當你給我銅板的時候,這也意味著你不再需要我了不是嗎?” 雖然背著光看不太真切夏勁草的表情,但洛繹直覺得他是在笑,不是平常的那種笑:“聽起來,我們之間的關係隻有名為銅板的樞紐。沒了銅板,就什麽也不是。” “那麽你的希望?”洛繹笑了,對著夏勁草伸出手:“或者建立一種關係?一種不依憑任何物品的關係?例如……”朋友。洛繹燦爛地笑著,這才是他一直的目的。 夏勁草盯著洛繹的手,沒有說話。下一刻,白衣公子將洛繹的手按在草地上,然後自己本身也就順勢躺了下去,頭枕著洛繹的手臂,也學著洛繹仰躺著看著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