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大人又病了,魏頤伺候在他床前。  容琛知道魏頤是個孝子,但是,他卻很不喜歡魏頤照顧魏大人,覺得魏頤給魏大人的,都該是自己的。  他也不坐在魏頤的院子裏等人傳魏頤過去了,自己帶著人直接來了魏大人養病的房間。  外間是個小廳,裏間就是病房。  這裏向陽,而且空氣流通很好,魏頤認為這裏養病比較好,才讓魏大人住這廂房養病的。  容琛挑簾進了裏間,門邊幾步處高幾上一盆君子蘭開得正好。  他看向坐在床邊的魏頤,魏頤也朝他看了過來。  容琛不知魏頤這是怎麽了,一臉呆呆的神色,但是那雙黑瞳中卻含著深濃得要溢出來的悲傷無助與茫然。  容琛無視了魏大人,走過去,說道,“魏頤,你這是怎麽了?也病了麽?”  他走到魏頤身邊,就要伸手去探他的額頭,魏頤不知怎麽了,突然反應非常大,一聲尖叫,還把他的手打開了,似乎又是想逃開他,絆倒了椅子,人也摔倒了。  看魏頤摔倒,魏大人和被打得莫名其妙的容琛都一聲驚呼,容琛趕緊去把魏頤扶起來。  但魏頤強脾氣又發作了起來,他不要容琛碰他,對要扶他的容琛又打又踢,還微張著嘴不斷喘氣,額頭上冒著冷汗,像是要呼吸不過來背過氣去的樣子。  容琛似乎瞬間想到了什麽,眼神如鷹般淩厲射向魏大人,“你給他說了什麽!”  魏大人滿臉悲痛和悔恨,老淚縱橫,因容琛的目光而低下了頭,看向魏頤,“我兒,你要怪就怪我們吧……”  魏頤卻搖頭,在地上退了幾步,“你們……你們都騙我,你們根本不是我父母,你們……你們……根本都不愛我……你們……”  他眼神空洞,滿臉悲切,容琛瞬間明白魏大人恐怕是把魏頤的身世告訴他了,他看到魏頤那個樣子,生怕他做出什麽傷害自己的事情來,趕緊過去要把他抱到懷裏來。  他力氣大,魏頤根本反抗不了他,隻是對著他踢打,眼淚如雨般流下來,臉色卻蒼白如紙。  他將容琛死死盯著,突然,身子痙攣地顫抖了幾下,軟了下去。  容琛將魏頤摟在懷裏呼喚他的名字,魏頤已經昏過去了,一動也不動。  容琛將軟在他懷裏的魏頤抱起來,黑沉的目光瞥了無神歪在床上的魏大人一眼,往外走去,一邊焦急地吩咐人去請大夫來,想到什麽,又讓人去把明鷺抓了起來,讓她不準和任何人說話。  第76章 自傷  魏頤並沒有昏過去很久,但他頭非常痛,腦子裏各種各樣的情景錯綜複雜,雜亂無章,卻又以極猛的攻勢不斷衝突著,這讓他非常難受,下意識地就不想清醒。  他甚至想到了前世的很多事情,那些事情,他幾乎都是忘了的。  他想起來,那時候,自己幾歲時就被判斷出得了白血病,後來幾乎都沒怎麽去過學校,因為總是在病中,身體非常不好。  他並不是天生就有白血病,是他出生不久,他家搬了新房子,醫生說他身體本就弱,抵抗力不行,新房子裏的致癌物質才讓他一個孩子得了血癌。  他父母本是極疼愛他的,之後就決定再生一個孩子來,以給他提供骨髓,但給他生下的弟弟和他的骨髓並不匹配,他的弟弟從小就被送到外婆家裏去養去了,他很少見到他,但他知道父母時常去看他,還帶他去動物園遊樂園,那些地方,因為他生病,他作為哥哥也從沒有去過。  他的病很嚴重,而且知道因為有了弟弟,他的父母根本就對他不大上心了,雖說要給他治病,也並沒有那麽著急,魏頤知道父母估計是要放棄自己,也就沒有那麽大的求生欲,他本來是熬不到十六歲就會死的,是因為他見到淩叔,他看到他心裏就非常歡喜,看不到就巴巴地等著,期待著見麵,他不想死了,想要活下去。是淩叔幫忙去到處找和他匹配的骨髓,然後定下要給他做手術的。  魏頤現在覺得非常難受,他想是自己辜負了淩叔,他死了,他沒有活下來。  魏頤閉著眼睛,嗚嗚地哭起來,像個孤單的小孩兒。  容琛坐在床邊,拿手巾給他擦拭眼淚,又輕柔地親吻他的麵頰,柔聲哄勸他,“別哭了,好麽?是我不好,你難受就朝我發脾氣吧。別急壞了自己。”  魏頤神智迷迷糊糊的,他聽得到容琛的聲音,但他拒絕接受這個人。  剛才容琛和他父親說的話,他就知道了,容琛一定是早早知道的,他知道他是他的孩子,還和他發生關係,他覺得容琛就像是惡魔,他一點也不愛他,他一定是把他當成一個玩物的,不然,對著自己的親生子,誰能夠做出那種事情來呢。  魏頤一時間,腦子裏全是亂的,頭痛欲裂,不知道該如何來把各種各樣的信息整理齊全。  大夫給魏頤看了病,開了安神讓人鎮定的方子,其他的,他也幫不上忙了。  魏頤醒過來了,他知道容琛一直坐在床邊守著他,但他不想再麵對容琛,於是隻閉著眼不睜開。  容琛也知道他醒了,他輕柔地為魏頤整理身上的被子,又輕輕撥弄好他臉頰邊的頭發,柔聲說道,“我知道你現在一定恨我,你厭惡我,對嗎?”  魏頤把眼睛睜開來,因為哭泣,他的眼睛發紅,還有點腫,顯得非常可憐,但是他現在的目光,卻隻是清冷,他覺得自己心冷了,再也暖不起來了。  他把容琛看著,沒說話。  容琛溫柔地看著他,心裏非常苦澀,他說道,“魏頤,我……”  魏頤趕緊打斷了他,聲音甚至有些尖利,“我不是魏家的孩子。”  容琛因此一愣,道,“那……子琦……,子琦,好嗎?”  魏頤搖頭,眼淚又開始往外湧,哽咽著道,“你滾開,我不要見到你,你走啊……”  容琛怎麽會走,又用手巾給他擦淚,魏頤眼睛愣愣地望著床頂,眼珠子動也不動。  容琛看他這個樣子,有種心也碎了的疼痛感,他的聲音低沉而且沙啞,似乎帶著莫大的痛苦,道,“我之前並不知道你是我的孩子,我也是之後才知道的……”  魏頤聽他這樣說,就把身體蜷了起來,還用手把耳朵捂住了,低聲嗬斥他,“我不要聽,你走,你走。”  容琛卻不允許他縮起來,他起身將魏頤捂住耳朵的手掰開握在自己手心裏,居高臨下地死盯著魏頤,喝道,“你不要聽也不行。你必須得聽。”  魏頤也死死地盯著他,搖著頭,想把自己的手從容琛的手裏掙脫開,但是卻被容琛抓得太緊,根本就動不了。  他的臉上有太多的痛苦,看得容琛心絞在了一起一般地痛,他把魏頤的手放開了,道,“我不強求你。我知道你難受,你厭惡我,不想再見到我。那你一開始,你為何要來勾引我,現在一切罪都定在我身上,你真不願意再原諒我了嗎?你這麽狠心嗎,你可曾真正把我放在心裏過?”  魏頤咬著唇,因容琛的話而身體發抖。  他不知道上天為什麽要來這樣捉弄他,他第一眼見到容琛,以為是見到了他的淩叔,他不由自主想要他喜歡自己,想和他在一起,慢慢地,和容琛在一起久了,他又如何想得起自己本來是因為把容琛當成淩叔而和他在一起的,他變得隻是喜歡容琛了而已;後來,即使和容琛在一起痛苦多過快樂,他也沒有覺得自己對他的愛情有所減少。  但是,為什麽最後的結果卻是如此的。  要不是上天的捉弄,誰會想到他不是父親的孩子呢,反而是容琛的孩子,這簡直太荒謬了,根本不像真的。難道是父親在撒謊嗎?父親為什麽要對他撒謊。  魏頤伸手掩住了自己的眼睛,聲音啞啞的,“我後悔了,我後悔當初和你說話,後悔那時候認識你,後悔之後喜歡上你,我都後悔了,我早後悔了。我不是魏家的孩子,也不是你的,我隻是我而已,我就隻是我,我一個人也是可以的,我活得下去,不需要你們任何人。”  魏頤的話讓容琛心痛,他的脆弱更讓他心痛。  他低下頭去,嘴唇幾乎貼到魏頤的耳朵,低聲道,“你後悔又怎麽來得及,朕還沒說後悔呢。既然已經是這樣了,你就準備棄朕而去麽?我們已經走錯了路,是我們兩人的錯,分不開的。你和朕回宮去吧,嗯?”  魏頤因為他的話縮了縮脖子,往一邊躲,“不可能的,我再不會和你一起了,也不要見你,你讓我一個人呆著,除非你把我像畜生一樣的關起來,不然,我作為人是不會和你走的。我不想連人的廉恥之心都徹底丟掉了。”  容琛伸出手捏住魏頤的下巴,要他的眼睛看著自己,道,“你這樣說,是徹底丟掉我們的感情了麽?你告訴朕,你心裏有過朕麽?曾經有過麽?”  魏頤不再說話,甚至把眼睛也閉了起來。  容琛頹然地坐回椅子上,看著魏頤發呆。  藥好了,有侍女端進來時,在外麵請示,容琛這才回過神來,讓把藥端進來。  容琛親自端了藥要喂魏頤,魏頤還是不睜眼,也不動。  容琛道,“先把藥喝了,不然,朕就這樣坐這裏不走了。”  他的威脅起了作用,魏頤坐起身來,將容琛手上的藥端回自己手裏,大口大口地喝了,似乎那藥是白開水。  容琛接過他手裏的藥碗,又把手帕遞給他擦嘴,魏頤卻不理他了,用手抹了抹嘴,繼續躺下。  容琛把藥碗遞回給侍女,讓她下去了。  魏頤看容琛一直在床邊坐著,最後不得不妥協了,道,“你回去吧,我們以後不要再見了。你放過我,也是放過你自己,不然,老天爺是不會放過我們倆的。”  容琛嘴角卻扯起一絲笑,“朕不怕老天,隻是怕你而已,你別胡思亂想,不然,朕還是要拿魏家開刀,就看你心裏到底還有沒有他們了。”  魏頤瞥了容琛一眼,道,“你想把他們怎麽樣?”  容琛道,“你說呢。魏青璉大逆不道,欺君罔上,藏匿皇子十八年,這些罪,夠朕誅他九族。”  魏頤眼裏神色複雜,身子都不覺得抖了幾下。容琛的聲音平淡無波瀾,但是,魏頤卻知道,他心裏的確是這樣想的。  魏頤道,“那你連我一起殺了吧。一切歸於無,才是終,才是始。”  容琛沒有答他,他站起身來,走出去了,吩咐人守著魏頤。  魏大人對魏頤極其愧疚,病中依然過來看他,但魏頤整個院子都被侍衛守住了,他根本無法進去,從魏頤的侍女那裏得知魏頤喝了藥,睡過去了,他才頹然地往回走。  魏頤喝的那藥效果非常不錯,他沉睡了一整晚,一大早,他醒過來,默默坐了一陣,就起身來穿衣裳,伺候他的侍女趕緊過來伺候,又問他要做什麽,餓沒有,準備早膳如何。  魏頤不理他們,還把她們嗬斥了一頓,讓她們出去。  侍女們不敢違背,隻得退出去了。  魏頤去抽屜裏找了他裁紙的剪刀出來,坐在椅子上就開始亂絞他的頭發,他那一頭烏黑順滑的青絲,被剪斷,一綹綹地往地下掉。  還是那些侍女怕魏頤一個人在房裏出事,從門簾縫隙裏偷偷往裏麵打量,看到魏頤在剪頭發,而且地上已經掉了不少了,嚇了一大跳。  什麽也不顧了,飛一般地衝進去搶他手裏的剪刀,嘴裏叫著,“三公子,您不能這樣,皇上會要了奴婢們的命的。”  魏頤不把剪刀給她們,一陣搶奪,那鋒利的剪刀刃就把魏頤的手背劃了很大一條口子,手背上血管不少,一下子血湧出來,滿手以及衣裳上都是血了。  侍女們嚇得尖叫,驚動了外麵的侍衛,這才進來把魏頤手裏的剪刀搶過去,又捂住他手上的傷口,讓趕緊叫大夫,還要給皇帝上報。  一屋子人都又驚恐又焦急,他們都怕皇帝的責罰,也有真擔心魏頤的,隻魏頤麵無表情一個人靜靜坐在那裏,也不叫痛,也不管手上的傷口,好像那傷不是他的一樣。  他的頭發被他亂絞了不少,有些長有些短,胡亂披在背後,地上鋪著一層烏黑柔亮的發絲,看得那幾個侍女心疼不已,連侍衛也是直皺眉。  這個時代,無論是女子,還是男子,都是非常稀罕一頭好頭發的,誰也不會亂剪頭發,而魏頤這個樣子亂絞頭發,在他們眼裏,簡直是發瘋的表現。  容琛連早朝也沒上,一大早爬起來就往宮外跑。  得知魏頤用剪刀自毀頭發,還把手割了,他心裏又急又擔心又難過,甚至還有些不知所措。  於是,隻能在這裏來回答大家的幾個問題。  ,就是bergen提出的,魏頤對以前的記憶的問題。  對於前世,那對魏頤來說,就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在換了一個完全不同的環境,並且適應了這個環境,一點點全部融入這個環境的人來說,對十幾年前的事情,應該是很淡的,也就是記不起那麽多東西,例如我們這些人,誰又能夠將十幾年近二十年前的事情記得那麽清楚呢;而關於他生出生時候的記憶,我覺得人隻要在肉身裏麵,就得依靠身體的眼耳口鼻來感受世界,人出生時,這些感官全都非常不靈敏,所以,魏頤對出生時以及嬰兒時期的東西沒有記憶的;當然,這些隻是我的理解,所以我也就這樣寫了。  ,關於魏頤身為穿越人士而對待感情的問題。  在我認為,人對待感情由兩方麵決定,一是遺傳(也就是基因決定,生而就有的),二是環境因素。韓愈就說有人生來就善,有人生來就惡,大部分人生來是中性的,後天教養決定他會變成怎麽樣。所以,魏頤對待感情的問題,我覺得他並不會因為有前世記憶,就在這一世對親人對愛人之類的感情上比旁人淡漠,就如人不會因為多活了多少年就不在乎親情一樣。所以,我覺得魏頤在這一世,對待感情時依然是由他的性情決定大部分。  這自然也隻是我個人的理解,大家讚同也行,不讚同我也不覺得有什麽。  第77章 天理  容琛來到魏府時,魏頤手背上的傷口早已經被侍衛侍女們處理過包紮好了,而且大夫也已經來給魏頤看過了,對於外傷,自然是好好上藥,不要沾了水。  魏頤坐在窗前椅子上發呆,一身天青色衣衫,身形單薄,身影寥落孤單,神色些微迷茫,又些微淒苦,他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容琛看了他一眼,到外麵房間裏詢問他的侍女,魏頤的情況到底是怎麽樣的。  幾個侍女把魏頤從早上醒來到現在的事情說了,說她們也不知道三公子為何這樣,因為沒有照顧好人,一個個都非常害怕,戰戰兢兢。  容琛讓房間裏守著魏頤的侍衛和侍女都下去了,自己從一邊衣架上拿了一件外衫,才慢慢走到魏頤身邊去,將外衫披在魏頤身上,道,“穿成這樣坐這裏,早上冷,你別冷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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