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這句雖然很有把握卻還是練習了無數次的話漫不經心地說出口。monroe,真不知道吳明明怎麽配有這個名字,還夢露,我看夢鬼還差不多。


    “皎皎?”她的手顫顫巍巍地伸出來,人也快要從沙發上做起來,可仿佛還是不相信眼前人眼前事,又猶豫了。


    我又坐回吧凳上,踢掉一隻鞋,光著一隻腳踩在吧凳的下架上,問她:“你以為我死了,對不對?”


    “cut!”我熟練地揮了一下她生前最喜歡的動作,左手一揮,叫她住嘴。


    很明顯,這一次,她更吃驚了。


    “monroe,我還要怎麽了解你呢?”我已經完全變做蔣皎,再不是那個自以為優雅其實一毛不值得蔣藍。


    “你是否沒想到,我就是那個幕後黑手?”


    “為什麽?”吳明明兩手掩麵,似乎沉浸在痛苦中,“失去你以後,我日日消沉,我比誰都難過```”


    “是嗎?”我微笑著,對角落裏一伸手說,“你也出來吧。”


    夏米米扮相的夏吉吉,比我入戲還深。她走近我,挽起我的手臂,我們看著彼此笑了。


    如果一開始吳明明是驚異,那麽現在她的表情足以被稱作驚駭。我甚至看到了她的左臉肌肉的抽搐。


    “她以為我死了。”夏米米和我站在一起,先看看我,有看著吳明明說,“可惜我沒有。吳小姐,你是不是沒有想到?沒有想到你的計劃徹底失敗,沒有想到這個圈子裏,比你厲害的人大有人在。你有這個本事要我生就生,要我死就死。但,有人卻有本事叫我起死回生。”


    夏米米的姐姐簡直比夏米米更適合當明星,一席話說了我心都涼了一半,毛骨悚然。


    吳明明站起來,才走了兩步,就大喊起來:“不可能!你不可能沒死,你絕對是死了的,我敢保證!”她的心理防線已經崩潰,從口袋裏掏出手機,胡亂按了一通,手機又掉到地上。她蹲下身去撿,夏米米又一個箭步衝上去,踩住了她的手機:“隻要除掉我,蔣皎就會星路暢通;隻要除掉我,你就是把蔣皎一手捧紅的國內第一金牌製作人,是不是?是不是這樣?”


    “不是,不是。”吳明明拚命地揮動著雙手,“不關我的事,你們別來找我!”


    我垂著頭,蹲下身說:“是嗎?她說得對嗎?monroe,你真的為我這樣過?”


    她居然流下了淚水,這讓她老態畢露,可我不敢輕舉妄動,隻等著她揭露謎底。


    她斷斷續續地說:“是,我都是為了你。皎皎,我的心裏隻有你。那些女人不過是我的玩物,我才不稀罕什麽金牌製作人,我隻想把你一個人捧紅,隻想一輩子和你在一起,幫你成功,助你成為世界巨星。到時候你被萬人擁戴,也隻屬於我一個的。皎皎,你配得上。至於那晚,我不知道你會去,你記得嗎,我攔你,你不聽我的```”


    “什麽?”我仍然柔聲說,“我下去,我要聽。”


    “我太愛你,沒有別的辦法,我確實不能忍受別人比你紅。誰要成為你的絆腳石,誰就隻有死。許弋那個臭小子,是的,是我把炸藥給了他,讓他去威脅你,我沒想到他真的會下手,也沒有想到那炸藥會如此厲害```”


    夏吉吉說:“你終於承認了,是你害死我的?”


    “皎皎,救我。”吳明明已經被嚇得神誌不清,拚命往我身邊靠,“救我,要知道,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


    我逼近她:“夠了,不要口口聲聲說為了我,你害死了多少人,你知道嗎?”


    “不。”她看著我,終於發現,“你不是皎皎,你是藍藍?”


    “不!”我說,“我是皎皎。被你害死的皎皎,你口口聲聲說愛我,卻把我推下火坑!你看清楚,今天,我是來索命的!”說完,我伸出手,去掐她脖子。興許是太入戲了,我竟然不能控製我自己,吳明明躲閃不及,被我掐得個半死,就在這時,屋內燈光大亮,我看到古木奇衝了進來,跟在他身後的是一大群警察。


    我終於慢慢鬆開我的雙手。


    “吳總,殺人償命。”古木奇說,“要知道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了。”


    吳明明的臉色變得比火燒過的稻草還要灰敗,她盯著古木齊看了半天,終於發出一聲尖叫:“張樣,怎麽是你?”


    原來古木奇,真的是,張樣。


    我發誓,我曾經不止一次聽蔣皎提過這個名字。原來他真的是陪我姐度過十八歲看流星夜晚的那個男生,原來他真的是天中曆史上流傳的骨灰級帥哥。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愛過我姐,我覺得,我姐值了。


    隻是我呢,那個從我八歲起就一直陪著我的男生,他在哪裏?我發誓,我一定要找打他,陪他到十八歲,我們永遠都不分離。


    不分離。


    醫院。


    我終於見到了被警方救出的阿布。所幸的是,阿布沒有受什麽內傷,全身上下被紗布纏著的他,腦子還算清醒——隻是還沒恢複記憶。


    我一走進去,他立刻捧住我的臉,說:“蔣藍,你沒事?”還不等我說話,他一把把我摟在懷裏,嚎啕大哭。


    這樣的畫麵著實讓人尷尬,不過,我也不知道著了什麽魔,一挨到他肩膀,我也哭了。我倆仿佛競賽,一個比一個哭得高,全屋子的人都看著我們,連醫生都進來,惡狠狠地對我說:“哭什麽苦?別的病人還要不要休息?”


    “誰規定醫院不準哭了?!”那個張樣比醫生還凶,凶完後笑著對我說:“沒事,你倆繼續。”


    我被他一嚇,哭不出來了,誰知阿布比他更有意思,他擦了擦眼淚對著醫生認真地說:“我沒死,她高興,不行嗎?”醫生完全搞不明白狀況,氣得大眼瞪著阿布的小眼,搖了搖頭,走了。


    阿布用纏著紗布的手提我擦眼淚,溫和的笑著,然後他突然抓起我凍僵的手指,說:“呀,外麵冷嗎,瞧你凍成這樣!”


    說著,他忽然把我的手緊緊抓住,塞進他的脖子裏,還歪著頭夾著,生怕我的手滑出來。


    我就又想哭了。


    阿布,對不起。都是我把責任都推托給你,才把你害成這樣。我想說,但我說不出口。溫暖從我的指尖一直傳到我的心底,我無法不貪戀這一種感覺,生怕這一切都是夢,生怕自己一開口,就什麽也失去了。


    淚眼婆娑裏,還有兩個人站在床邊。張樣,還有夏米米的姐姐夏吉吉。原來她並不是卷發,而是一頭溫順的短發,不化妝的她顯得更加漂亮溫柔,讓我自卑。噢,她長得真好看,真有氣質。老實說,我一直覺得氣質這個詞純屬放屁,直到我看到此刻素顏的夏吉吉,我才算知道,有氣質比漂亮難多了。她一定是張樣的女朋友吧,難怪我姐會輸給她。


    “要想恢複記憶真的有那麽難嗎?”我看著眼前的阿布,情不自禁的自言自語。


    夏吉吉拍拍我的肩膀,說:“這你該問問張樣,他也失去過記憶。”


    “是嗎?”我用眼神質問張樣,他卻笑而不答,好像還有點不好意思。


    “愛情的力量是無窮的,看你的啦。”夏吉吉悄悄在我耳邊說了這句話。在從前的我看來,一切屬於愛情的力量,愛情的魔法的句子都是一些腦子有包的花癡女生才相信的鬼話。可這一刻,從夏吉吉的口裏說出來,卻仿佛悄然擂起的一陣戰鼓,每一下都敲在我心上,又疼又麻,又舒服到讓我麻痹。


    這種感覺如此奇妙,我從未,從未有過。


    哪怕是和路裏王子的對視。


    哪怕是和米礫那個平淡如水的吻。


    哪怕是以前的深夜和那些男生徹底醉酒的狂歡。都比不上它一萬分之一。


    它就像盛滿了酒的啤酒杯,就像摩托轉速達到最高時呼啦一下跟著一起飛出去的一顆心。


    愛情。是的,愛情真的是一種魔法,或者說是,化學——作用?抱歉,我已經好久沒碰過了。所以,要專研出這句話的深刻涵義,還真需要一段不短的時間。


    “是真的。”張樣點點頭,認真地說,“那時候,小耳朵每天都給我講一個故事,就算醫生說放棄,她也一直都沒有放棄過,才會有今天的我。所以,蔣藍,相信你一定也能做到。”


    “小耳朵?”我說,“是誰?”


    “我老婆。”張樣說,“她去日本出差了,不然,她一定會來看你的。”


    “哦?”我指指夏吉吉,再指指張樣,“原來你是一個花心大蘿卜!怪不得我姐那時候總說她命苦!”


    “你誤會啦。”夏吉吉糾正我說,“張樣可是典型的專一的男人,他心裏啊,永遠都隻有他的小耳朵。”


    “可是,”我不理解地問他,“你既然不愛我姐,為什麽還要這樣處心積慮地為她報仇呢?”


    張樣說:“那是一場突如其來的災害,死的人除了你姐姐,還有我唯一的弟弟。清醒後的我,一直希望能找到真相,我去那個小屋,找到了一些證據,才發現事情不像想象中那麽簡單,一切都是那個叫吳明明的經紀人搞的鬼,她欠了你姐姐很多錢,利用我弟弟的單純和無知,犯下大錯,卻一直逍遙法外,所以,蔣藍,這一次真的要謝謝你跟吉吉出馬,逼她說出真相。”


    “區區小事,何足掛齒。”我用了武俠劇了最常用的一句打發了他倆,又沉下臉說,“還好阿布沒事,不然我饒不了你。”


    “謝謝女俠不殺之恩。”張樣朝我和阿布彎彎腰,把一個厚厚的信封放在阿布的床頭,拉著夏吉吉,消失在門口。


    信封裏是兩萬塊錢,上麵隻有一句話:“愛會創造奇跡,希望阿布和蔣藍幸福。”下麵的留名是:張樣,小耳朵。


    還有一張入場卷,是夏吉吉的畫展。原來,她竟然是個畫家。


    這些人和我姐姐之間一定發生過許許多多的故事吧。那些愛和恨一定也打動過許多的人,成就了許多的遺憾和美好。不過,這些對我不重要了,我要關注的是我的將來——或許我該改走氣質路線了?


    命運是如此曲折而詭異,我需要給自己一些時間,去慢慢解釋我這顆早已塵埃落定又仿佛剛剛蘇醒的心。


    阿布忽然湊到我眼前,說:“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但是,你不許不高興。”


    “問。”我倒是很有興趣聽。


    “剛才那個女生,是不是莫醒醒?”


    我“噗哧”一聲笑了。然後忽然又嚴肅地對阿布說:“是!她終於有男朋友了,我再也不用擔心她把你搶走。”


    阿布愣愣的看著我,然後忽然抓起我另外一隻手,塞進他的脖子裏,歪著頭笑嘻嘻地說:“她怎麽把長頭發剪了?不過,就算她還是長頭發,你還是比她漂亮。嘿嘿。”


    我把頭枕在他肚子上,和他一起笑了。


    阿布很快出院,我決定帶他回老家。他沒有問我為什麽,就依從了我。我還是喜歡當老大的感覺,這點可能永遠都改不了。我們坐在回老家的火車上,他的情緒好多了,也不說廢話了。


    他問我:“我們真的是回老家?”


    我點點頭。


    “如果我還是什麽也想不起來,你會不會生氣?”他小心翼翼地說。


    “那可就難說了。”我嚇唬他。


    他忽然把手伸過來,握住我的。然後長長的籲了一口氣,用一種前所未有的他踏實的口吻說:“不過,我認識你就夠了,你是我的,唯一。”


    說完這句,他把我的手牢牢按在胸口,一刻也不鬆開。


    我看著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色,好像看到一幕幕從前的自己。抽自己耳光的我,站在摩托車後座的我,去應聘三級片的我,去酒吧勾引“古木奇”的我,那一幕幕的我,清晰的浮現在我眼前,仿佛那都是別人的故事,一縷青煙,飄過便不再做數。


    我隻是很想我爸我媽,很想西落橋的風箏,很想天中的大操場和吵吵嚷嚷的女生宿舍,甚至有點想米礫,想那些太久卻真正沒有的事和人。


    這一次我終於像丟掉自己的藍色高跟鞋一樣,也丟掉了我無處安放的虛榮心。


    是世上無數善良的人和無數次的原諒,教會我不得不相信有愛的存在。


    原來愛真的可以創造奇跡。是的,從今天起,我信。


    私奔的公主,無論旅途多麽幸苦,型號還有隨時可以溫暖你雙手的脖子和說不上有多平淡卻一代你也不摻假的幸福。


    如此說來,還算幸運,是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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