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山中別院,沈確匆忙趕來,見蘇執道:“蘇大夫,快跟我走。”


    他甚至無暇顧及蘇茗和花葉蓁。


    花葉蓁牽緊宋玉的小玉跟在後麵,一路走過連廊,路過曲水流觴,來到一處院落,剛進門,她就聞到一陣血腥味。


    蘇執連忙放下藥箱去診脈,診過之後從藥箱裏拿出一隻小瓷瓶,從裏麵倒出小藥丸放進周禛嘴裏。


    周禛咽下之後片刻,嘴唇才恢複了一絲血氣,他說道:“蘇大夫來了。”


    蘇執皺著眉道:“你別說話了。”他又問沈確,“是不是最近都沒吃藥?”


    沈確低下了頭,藥每日都煎,但他沒有頓頓盯著他喝。


    蘇執歎了口氣道:“我就知道,老夫這就搬過來住,還望二爺準許。”


    周禛笑了一下,他微微垂眸又抬眼,這才看到門口還站著的兩個人,花四娘牽著宋玉,他看過去,她也正在看他。


    兩人的視線避無可避,在空中碰撞。


    花葉蓁終於看清了他的正臉,她在心裏暗暗感歎,果然俊美的人就連生病也有一種不同於常人的氣質。


    哪怕他此刻臉色蒼白,嘴唇也隻有一點血色。


    然而他的目光也仍舊是淡漠疏離,隻是不知是不是因為生病,看向她們時的眼神並沒有讓她感覺到此前的威壓。


    花葉蓁牽著宋玉上前,她既與他打了照麵,就不能這麽直接走了,總得打聲招呼才是。


    但花葉蓁不知該怎麽稱呼他,她隱隱能察覺到他非普通人,但具體是什麽她不清楚,正猶豫時,沈確說道:“這是我們二爺。”


    花葉蓁跟著喊人,“二爺。”


    周禛沒有應,他第一次近距離打量她,她的皮膚很白,長相很溫婉,但眼神卻有一股韌勁。


    這就是顧青甘願留下劈柴的原因?


    “嗯”周禛應了一下,又看見她身後竹筐裏的蘿卜和地蛋,心裏明白過來,於是示意沈確去處理。


    沈確會意,領著花葉蓁去廚房。


    花葉蓁跟在沈確身後,忽然說道:“沈大哥,抱歉。”


    沈確緩下腳步,與她說道:“無事,是我疏忽了。”


    花葉蓁沒有再說話,一路走到廚房,沈確與廚子說了幾句,那廚子就朝花葉蓁走來,看她筐子裏的菜。


    廚子看著菜,又看看花葉蓁,這蘿卜又大又水靈,比他們在府裏時的還要好,再說這地蛋。


    此前在老宅盯梢的人也悄悄拿回來兩個,但廚子燒了菜,前頭那邊又沒有反饋傳來,冒險去問沈確。


    沈確隻道是味道不對,蘿卜幹也是如此。


    廚子歎了幾天氣,隻說味道不對,那到底是哪裏不對啊?偏地蛋這種東西他們尋常買不到,他們就是想暗下功夫也不行。


    花葉蓁雖送了菜,但也要對人負責,她叮囑道:“這個地蛋,發芽了不能吃,變綠了也不能吃。”


    “那...這地蛋,還能做什麽?”廚子顧不得許多,不恥下問道。


    花葉蓁回道:“能蒸能炒能煮,都可以。”


    廚子“哦”了一聲,心想這麽多地蛋,足夠他發揮了。


    交接完之後,沈確送花葉蓁出去,到門口時,掏出一袋子銀錢給她,花葉蓁不敢收,忙問道:“這是什麽意思?”


    沈確回道:“此前是我跟你買蘿卜幹,這次是二爺的意思,收下吧。”


    花葉蓁接過小心的收好,與沈確道別之後,牽著宋玉緩緩走下台階。


    別院內,蘇執正盯著周禛喝藥,目光被屋子裏的鹿角吸引,站起身走到跟前仔細打量著,許久說道:“二爺,這是哪來的?”


    周禛道:“怎麽?”


    蘇執說道:“這鹿角成熟了,用來入藥正好。”


    周禛搖頭,“不需要。”


    蘇執又道:“哎,這鹿角與鹿茸功效不一樣,成熟的鹿角又與那割下來的鹿角不一樣,用來入藥是極好的,對二爺的病也有益,我正愁尋不到這等上品呢。”


    此時正好沈確回來,周蓁瞥了他一眼,說道:“蘇大夫想要就拿去吧。”


    蘇執樂嗬嗬的取下其中一隻鹿角,招呼蘇茗出門去了。


    屋裏隻剩下周禛和沈確,沈確猶豫著要不要告罪,山中別院隱蔽,周圍也有不少人看守,尋常百姓不會發現,也上不來。


    今日他疏忽,讓人上來了。


    “此前的小菜是她做的?”周禛問道。


    上次廚子做的蘿卜幹他不滿意,後麵也不想再吃,過了幾日,他發現飯桌上又有了蘿卜幹,甚至還有旁的小菜。


    他一一嚐過,是與之前一樣的味道,他沒多問,沈確有心,他知道,他不會虧待他。


    今日看到花四娘過來,他忽然想起那些小菜,怕都是沈確問她買的。


    “是”沈確應道。


    “付錢了?”他又問。


    沈確回道:“是,她找不開,所以今日......”


    周禛淡淡的“嗯”了一聲,他沒有怪罪的意思,想了想,他把手上的碧玉珠串脫下來遞給沈確道:“賞她。”


    沈確恭敬接過,見他真的不是生氣的模樣,也放下心來。


    結果周禛又道:“我不便下山,你代我多關心公子。”


    “是”沈確道,他看著手裏價值不凡的碧玉珠串,說道:“主子,尋常百姓給銀錢就行了,這珠子會不會?”


    會不會過於貴重,反倒讓那普通百姓生出不該有的心思來。


    周禛輕笑一聲,道:“她不似尋常農婦,她若能看透這裏麵的關係,端看她如何做了,若起貪心,那便殺之後快。”


    “若無貪心,公子救命之恩,照顧之情,這是她應得的。”


    沈確後背起了一層細密的汗,仿佛自己剛剛在鬼門關轉了一圈,他小心的收好珠串,應道:“是,屬下明白了。”


    沈確為了避免人多眼雜,用輕功追下山,在半路追到了花葉蓁。


    他把珠串遞給她說道:“二爺很滿意你的小菜,這是二爺賞的。”


    花葉蓁沒有收,她說道:“銀貨兩訖,這個我不要。”說完她繞過沈確就快步走開。


    沈確剛想追上去,又想起方才周禛的話,心道她識趣,也是保了自己一命。


    沈確回去複命,周禛並未說什麽,隻讓他把珠串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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