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宋珍歎了口氣,將玉簪小心翼翼的收好。


    傍晚宋珍回老宅,她心事重重的模樣被花葉蓁看出來,她聯想到蘇茗和她說,崔潤安是因為宋珍被趕出家門的事。


    看宋珍這副樣子,她料想宋珍也應該是知道了此事,甚至應該是知道崔潤安被趕出家門與自己有關。


    她默不作聲,照舊做飯與孩子們說笑,宋珍也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隻是偶爾發呆惆悵。


    第二日,花葉蓁與宋珍一起去了鎮上,正好是將醬菜送去蓁味醬菜鋪子的日子,宋珍沒有多想。


    花葉蓁把正事幹完,又去打聽崔潤安的下落。


    葉元啟聽說她要找崔潤安,主動找她說道:“東家要找那個崔公子?”


    花葉蓁點了點頭,“你知道他在哪兒?”


    葉元啟笑道:“知道,這半個清水鎮的人都知道。”


    然後花葉蓁找到葉元啟所說的位置,還沒靠近就聽到一陣叮叮當當石頭敲打的聲音。


    花葉蓁走近,在門口看到正在搬運大石頭的崔潤安,他穿著粗布衣裳,袖子被卷起,褲腿也被卷起。


    臉上手上被曬的不如從前白,但看著肌肉緊實了很多。


    “崔公子。”花葉蓁喊他。


    崔潤安看了她一眼,將石頭放好之後才走到她麵前,嗬嗬笑了兩聲,出聲道:“四娘...姨......”


    花葉蓁隻是輩分比宋珍大,年紀倒沒比她大多少,崔潤安甚至都比她大了一兩歲。


    他是按照宋珍的輩分來喊她的,但不知情的人見了,著實是有些奇怪。


    花葉蓁也覺得別扭,幹笑了兩下道:“崔公子,我請你喝茶。”


    崔潤安沒有拒絕,說道:“那四娘姨稍等,我去跟工頭說一聲。”


    “好”花葉蓁站在門口等他,兩人一起往最近的茶館走去。


    到了茶館,花葉蓁要了一間包間,又要了一壺上好的茶水以及一些零嘴瓜果,然後她親自給崔潤安倒了一杯茶。


    崔潤安忙接過道:“該我來倒才是。”


    花葉蓁搖搖頭,“無妨,我們不在意這些。”


    崔潤安便收回了手,花葉蓁沒有立即說話,反而是慢吞吞的給自己倒了一杯,安靜的空氣中,崔潤安不免有些局促。


    “你真的與崔家決裂了?”花葉蓁開口問道。


    “是,如四娘所見,我被崔家趕出來了。”崔潤安說道。


    花葉蓁卻是又搖了搖頭,“我不信。”


    崔潤安明顯一怔,他沒想到她會這麽說,隻聽花葉蓁又道:“因為你想娶宋珍,而你的父母不肯接受她一個農女?”


    花葉蓁盯著他,從他的神色可以看出,她猜對了,然後她又繼續說道:“但是你堅持,所以崔家便以趕你出門威脅你斷絕這個想法,但是他們沒想到,你真的寧願被趕出來,我說的對不對?”


    崔潤安苦笑了一聲,說:“四娘姨,你說的都對。”


    他的神情複雜,他還有一個兄弟,比他年紀大一些,一直也是他的兄弟在幫忙家裏的生意。


    他念過幾年書,但又不願意去考功名,做生意有他大哥珠玉在前,他也懶得再進去插一手。


    於是機緣巧合之下,他就開始跟著清水鎮的公子哥們混日子。


    甚至崔家也在縱容他混日子,一直到他認識宋珍,起初隻是覺得這個姑娘長的一張圓圓臉很是耐看。


    後來看多了,竟然覺得十分好看,比那些庸脂俗粉都好看,說話雖然溫柔,但總能不動聲色的嗆你一兩口。


    再後來,他也說不清是什麽,隻是覺得想要見她,想要看她笑的樣子。


    和那些庸脂俗粉不同,他小心翼翼的不敢更進一步去冒犯她,但是反而是她挑明了關係,然後不留情麵的拒絕了他。


    崔潤安從前沒有多想的事情,一下就都堆到了眼前,他不得不想,也不得不去思量。


    因為他好像是真的動了心,他想要和她有以後,長長久久的以後。


    他記得從崔家被趕出來那日,他的父親恨鐵不成鋼的對他說:“你要是非不肯聯姻,就滾出去!我崔家沒有你這樣的兒子!”


    她的母親一邊勸他的父親,又一邊朝他使眼色,示意他認個錯就行了。


    崔潤安偏不想,他第一次有了喜歡的人,他不想放棄。


    從崔家出來,他就身無分文,往日玩的好的朋友這會兒也都不敢伸出援手,他變賣了自己身上的衣裳才有了一點銀錢。


    然而崔家所做不止這一點點,他讀過書,也學過算賬,也懂一點生意的門道,但是他連個小二都做不了。


    因為崔家不讓,狠了心了要他吃點苦頭,就知道家的好,但他偏不如他們的意,輕鬆的活兒不讓幹,不就是讓他去幹苦力嘛。


    那他就去幹!


    花葉蓁看著他一雙白嫩的手上滿是傷口,心裏一片唏噓,也有些不忍心,她說:“如果你被趕出崔家,是為了宋珍,那我勸你回去認個錯。”


    崔潤安又是一愣,“四娘姨,你...我對宋珍是......”


    “你父母不同意,我也不同意。”花葉蓁打斷他的話說道。


    花葉蓁其實也思考了很久自己要不要做這個惡人,之前她看崔潤安雖然是個紈絝,但麵相挺討喜的。


    況且說不定隻是一時新鮮,她也都隨他們去,但是他為了宋珍而與崔家決裂,是她不願意看到的。


    崔潤安眼睛都瞪大了一些,愣愣的看著花葉蓁,她繼續說:“宋珍也沒有答應你吧?”


    崔潤安點點頭,“沒有。”


    看他垂頭喪氣的模樣,她還是不忍心,說:“你可以因為想自己闖一番天地而與崔家決裂,也可以因為不滿崔家非要你聯姻而決裂,你可以因為任何事,但不能因為宋珍!”


    常言說悔教夫婿覓封侯,可把一個富家公子從錦衣玉食的生活中拉出來也是一件殘忍的事。


    生活瑣碎,日子長久,會不會以後生出不滿就把這一切的緣由都怪在宋珍頭上?


    然後說:“你瞧,我是為了你才不做公子哥兒,這一切都是你欠我的!”又或者是終於忍受不了貧苦,拋下一切又回到從前......


    崔潤安愣愣的看著她,低聲道:“四娘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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