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話是怎麽說的?


    所有命運的饋贈,都早已在暗中標注好了價格。


    很多時候,人是沒有資格定價的。


    正如現在的李講。


    他靜靜地看著掌心的那根銀針,他很清楚自己接下來的兩種選擇,分別代表著什麽含義。


    老實說。


    他之前一直拖著,就是因為沒有下定決心,不知道該往這道選擇題中,填入什麽樣的答案。


    可現在。


    好像真的要填了。


    公堂很靜,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李講的一舉一動牽引著,這直接關乎到了這場官司的結果。


    唉……


    喻星實心中歎了口氣,雖然現在烏雲還未散去,但他已經感受到了深深的挫敗。


    他明明做了那麽多的鋪墊,將一塊塊磚瓦壘在地麵,幾乎築成了一條成功之路。


    隻差一步之遙,一切都將塵埃落定。


    結果。


    李恩的走入,生生地扭轉了一切。


    對於一位名家讀書人而言,談話的節奏,完全落入對方的掌控,這絕對算得上是一種失敗。


    好厲害的後生啊……不愧是李翀的弟弟。


    喻星實有些遺憾。


    他是個聰明人,因為聰明,所以一路平步青雲。


    但此刻也正是因為聰明,所以深知,當李恩紮破手指,主動將自己的鮮血暴露在眾人麵前的時候。


    這場官司的結果……大概已經定了下來。


    於是,喻星實心底的情緒,很快就轉變成了好奇。


    他興致勃勃地盯著那坐著的少年。


    詩魔,世安侯,李鎮國……


    又是一位被重重光環加身的天之驕子啊。


    這樣的少年,聽起來居然和李家鬧了別扭……


    會出現少年意氣,預料之外的畫麵嗎?


    ————


    韓修德一陣口幹舌燥,他膝蓋上的莫老甚至感受到,這位老人的肌肉數次陡然緊繃。


    那幾次,都發生在這場官司形勢變化的轉折點。


    事實上,現在也算得上是轉折點。


    所以院長大人至今頭腦發蒙。


    “這個小家夥,真是給了我不一般的驚喜。”


    黑豹的尾巴在院長的胸口不停掃動。


    顯然,莫老的心也在跟著激蕩。


    ————


    “李講……居然真的和洛陽李家有關係?”


    韓修業,韓飛章幾人目瞪口呆。


    他們算是與李講第一批接近的人了,曾親自前往青州,將其拉攏。


    所以,這種頭腦發暈的感覺,更是強烈。


    太難以置信了……


    堂堂洛陽李家的公子,居然被一個縣城世家欺淩?


    而且還被蘭州文院拒收了?!


    他們瞪大了眼睛。


    韓飛章不停念叨,“不對勁……這件事裏麵,十分,有十萬分的不對勁!”


    若李講真的有這麽強大的靠山,這段修行之路,他完全可以少吃很多的苦。


    最起碼,金家不敢這般肆無忌憚的針對他!


    “難道……還真是鬧矛盾了?”


    韓修業小心翼翼的說。


    好像還真是唯有這樣,才能將這裏麵無法解釋的地方說清楚。


    ————


    “什麽?李恩去了青州,而且還稱李講為‘哥哥’?”


    雲州文院,譚紫寧險些將手中的玉盞一把捏爆。


    她一直在關注著青州那邊的消息。


    結果,同步回來的信息卻完全超出了她的預料。


    “所以,在萬血巢的時候,他們兩兄弟是故意聯手針對我的?”譚紫寧臉色很難看。


    李恩突破之後,針對許多人發動追殺。


    她險些被對方一劍開背,狼狽的模樣被很多人看見了。


    如今想來,這八成是對方早就準備好的!


    “真是該死啊……”譚紫寧美眸升起一陣煞氣。


    ————


    “你事先知道這件事?”


    洞府裏,漆黑的石棺中傳來沉悶的聲音。


    “不知道啊。”美豔若妖的少女對著銅鏡貼著花黃。


    “妹妹,你開始有秘密了,終於走到這一天了嗎?為了外麵的野男人,欺騙親愛的哥哥?”


    石棺中,男人的聲音冷淡如冰。


    應梧桐放下眉筆,沒好氣地翻了一個白眼。


    “哥哥,我真不知道李恩與李講是親兄弟!”


    “那你當時為什麽選擇與李恩聯手?”


    “當然是因為他討厭譚紫寧啊!”


    “真的?”


    “騙你幹什麽?”


    應梧桐忽然咯咯笑了起來,“不過李講哥哥居然是李家的人,這著實是出乎了我的預料呢。”


    “男人啊,果然還是越神秘,越有魅力。”


    “哥,我真是越來越想吃掉他了呢……”


    ————


    洛陽,李家。


    清澈的池塘邊,靈霧繚繞,奇花遍地,水裏麵遊著鮮紅如火的魚兒,條條肥碩可愛,鱗片像是翡翠般精致。


    一位老婦坐在涼亭裏,穿針引線,縫製著一件寬大的白衣。


    腳步聲在其身後響起。


    一位老人走了過來。


    “李恩已經去青州了?”老婦沒有轉頭,卻對來者的身份很是了解。


    “嗯,恩兒去了。”老人走向池塘邊,從乾坤袋中取出魚食喂養。


    很快,他的腳下便聚集了一大片的紅魚,如同一團火焰般不停遊動。


    老婦淡淡地說:“你還是舍不得這位孫子啊,即便他的父親那樣的不成器。”


    老人手中的動作一頓,過了好一會,他才恢複如常道:“人已經把自己逼死了。”


    言下之意,人死如燈滅,過去了。


    然而,老婦的語氣卻一點點冷冽下來:


    “你是入贅我李家的兒婿,我能容忍他還活著,你就應該感恩戴德,你現在想把他接回來,是當我沒脾氣嗎?”


    “翀兒和恩兒都很想他,他不會爭奪,也帶不走李家的一針一線。”老人沉聲道。


    “是嗎?我隻知道,外邊的野狗,一旦看見肉,可都挪不開腳。”老婦冷笑陣陣。


    “他頂著的,是你李家的姓!”老人額頭上的青筋都突起了。


    老婦將手中的針線放下,淡淡說道。


    “那就得看他,願不願意成為我李家的人了。”


    ————


    公堂之上。


    當旁聽的眾人看著李講將那根銀針捏住的時候,所有人的心仿佛也被捏住了。


    李恩的耳邊,響起李講的聲音。


    “你說他很想我?”


    李恩一怔,麵露驚喜之色,忙不迭地點頭,“是啊,爺爺真的很想你!”


    “那她呢?李老太君想讓我拿起這根針嗎?”李講將銀針放在陽光下把玩。


    李恩頓住了,他震驚地看著李講,似乎沒想到李講居然連這事都知道。


    看到這一幕,李講笑了,真是不出所料。


    李恩麵若死灰,垂頭喪氣,他以為一切努力都將白費。


    但在這個時候,李講將針紮向了自己的食指,拔出針尖的時候,鮮血飄出。


    兩滴氣息截然不同的鮮血,在這一刻陡然大放異彩。


    “這是……血脈相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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