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瘦高阿飄保持著單膝下跪的姿勢,惶恐地微張著嘴,小心翼翼抬眼覷向黑火眠。


    “冥帝,我,我就想幫,我堂哥的前女友的大學同學暗戀的一哥們,找,找份工作。”


    “啊~!找誰也別找我~!”


    黑火眠丟出手裏的仙人掌抱枕,轉身奔回床邊,胡亂抓起抱枕接連不斷往那阿飄身上砸。


    “我錯了我錯了!冥帝息怒!您請息怒,我,我不該妄想冥帝您,您幫我找工作。我這就退下,您息怒、息怒!”


    瘦高阿飄忙起身,抱著自家冥帝“禦賜”的仙人掌抱枕,點頭哈腰向窗戶邊退去。


    “找,找工作?”


    黑火眠終於聽清了自己子民的訴求,這回沒把手裏的抱枕當石塊投擲出去,懷疑地重複。


    跨坐在窗台上的阿飄回頭,朝黑火眠點點頭。


    “對,對啊,就,就找工作。”


    黑火眠把抓在手裏的海綿寶寶抱枕丟回床上,握拳掩在唇邊虛咳了一聲。


    “有簡曆嗎?”


    “有有有!”


    那瘦高阿飄見有希望,趕忙雙手恭敬捧著簡曆,飄向黑火眠。


    “啊~~!你別過來!”


    黑火眠大叫地踉蹌奔向房門,才想奪門而逃,房門就由外麵被打開。


    白水如一手拿著冰淇淋,一手夾著一個獅子玩偶,目瞪口呆看向衝向自己身後,瑟瑟發抖縮成一團的黑火眠。


    這是怎麽了?


    白水如扯了扯被男人扒拉得幾乎要露出肩膀的t恤,看向臥房中央。


    一隻阿飄用手肘夾著仙人掌抱枕,雙手捧著一份皺巴巴的文檔,正哀怨地看向躲在自己身後的黑火眠。


    隻是阿飄而已,有這麽可怕嗎?


    所以黑什麽眠是怕阿飄?


    好吧,你白水如不也怕剃毛嗎?


    白水如才想著,就見那阿飄猛地醒過神,尖叫著轉身就跑。


    這又是怎麽了?


    白水如蹙眉扭頭看向身後扯著自己衣服發抖的黑火眠。


    “別扯我衣服!”


    小姑娘抬手給縮蹲在自己身後的男人一個爆栗子。


    男人委委屈屈“噢”了一聲,小心地揪抓著小姑娘t恤一角,隨她挪動到全景落地窗前。


    窗外,原本排隊候在宅子周圍的數百隻高矮胖瘦男女老幼阿飄,收到訊號般退潮式迅速飄離宅子,霎時間消失無影。


    這又是什麽情況?


    白水如撓了撓頭。


    以前在地府時,身為玉筆的她天生自帶驅趕阿飄的屬性,所到之處眾飄無不退散。


    這也是天生懼怕阿飄的冥帝暮弦會把她納在懷裏,隨身攜帶的原因之一。


    難道投胎後,她還有這種能力?


    “老板,阿飄們都走了。”


    “你,你確定?”


    “不信你自己看嘛!”


    黑火眠慢慢從白水如身後探出小半個腦袋,確認情況屬實後,陡然鶴立,威嚴和壓迫感霎時間拉滿,沉聲冷聲問:


    “白水如,你剛才跑去哪裏了?!”


    “第一天上班你就無故曠工,你有職業道德沒有?!”


    “扣工資!扣全勤!扣福利!”


    白水如抿著唇,低眸看了看自己腰間被一隻大手扭成麻花的衣角,瞪向站在自己麵前的高大男人。


    “說了別扯我衣服!!”


    黑火眠觸電般縮回手,訕訕低聲辯:


    “我,我在檢驗管家給你準備的服飾的質量。”


    “——你別岔開話題!”


    男人忽而又得勢般冷著臉,重複:


    “扣工資!扣全勤!扣福利!試用期增加一星期……”。


    “眠眠眠眠眠眠,你不要凶姐姐!”


    糯團子奶聲奶氣的哀求和啪嗒啪嗒腳步聲,伴隨一個小小身影一陣風衝過來,一把抱住黑火眠的長腿。


    “姐姐給我玩羊羊,”黑火晚踮腳舉著手裏的羊駝玩偶,試圖解釋:


    “晚晚帶姐姐去拿西幾。”


    黑火眠彎腰抱起幼弟,溫柔抬手拭去娃娃長長睫毛上掛著的淚珠,又笑著親了一下娃娃肉嘟嘟的麵頰。


    “晚晚乖,不哭了不哭了。眠眠不凶她了,不凶了。”


    “晚晚要玩西幾是嗎?來,西幾。”


    糯團子把長兄塞進自己懷裏的羊駝玩偶抱緊,這才破涕為笑,咯咯笑著:


    “眠眠,這是羊駝。西幾在姐姐那裏。”


    白水如即時噗嗤笑出聲來。


    男人立時睨向白水如。


    眼前的小姑娘,明明沒把自己剛才的薄怒放在眼裏,卻偏偏佯裝出弱小可憐又無助的模樣——低著頭身子微弱抖動,實則背脊挺直,一看就知道是在憋笑。


    與那日初見時,台上大殺四方的英姿颯爽截然不同。


    他心中隱秘處的一根絲弦,不知因何被極輕地撩撥了一下。


    黑火眠正尷尬著,敲門聲恰到好處地響起。


    管家南叔端直立於臥室門口,請示:


    “黑先生,晚餐已經準備好了,您是現在用嗎?”


    “我這就去。”


    黑火眠抱起幼弟,邁著六親不認的步子徑自向臥房門口步去。


    “你還不快過來~!要扣你帶薪休息嗎?”


    嘖,這萬惡的資本家!


    “老板,我來了!”


    白水如心裏腹誹,腳步卻飛快,尾隨三人步入電梯。


    糯團子才想趁長兄不注意,悄悄把手裏的冰淇淋遞給白水如,就被黑火眠發現。


    男人從幼弟手裏拿走冰淇淋,遞給管家,隨後將幼弟放在長方形餐桌旁專屬幼兒座椅上。


    “睡前吃冰淇淋,你不怕肚子疼嗎?”


    “噢。”糯團子委委屈屈地應著。


    “牛奶熱好了嗎?”


    黑火眠正問著,傭人就端上一小碗熱牛奶。


    “乖乖自己喝牛奶。”


    糯團子扁著小嘴,拿起湯勺小口喝牛奶。


    “昨天你去小兔子家住,沒看到爸爸媽媽給我們寄的禮物吧?”


    黑火眠溫聲哄著,抬手示意女傭捧上一盆開著白色花的盆栽。


    “媽媽說,讓花花陪晚晚吃飯飯。”


    白水如憋著笑,努力分心看向盆盆栽,不去聽男人一本正經地用疊詞陪糯團子聊天。


    五、六朵黃色花蕊,花瓣薄若紙張的小白花都傲嬌地背對同伴,扭動著小蠻腰45°望天。


    漂浮在盆栽頂的判詞:


    秀色可餐算什麽本事~,和我貼貼秒變吃貨!


    喔~!原來是嗅到花香就會食欲大增的咗咗。


    白水如了然點頭。


    “晚晚不要禮物,晚晚要粑粑麻麻親親抱抱舉高高!”


    黑火晚嘟著小嘴,烏溜溜的大眼睛覷向白水如麵前的兩盒冰淇淋,又快速瞟了黑火眠一眼。


    白水如見狀,輕聲試探:


    “老板,我不是小孩子,我可以吃冰淇淋吧?”


    黑火眠點頭間,接過南叔遞上的一副茶色係墨鏡、佩戴上。


    “黑先生,他們已經全部走了。”


    “剛才派人檢查過,是某叢綠植可能被老鼠之類的刨動了泥土,才致使陣法出現漏洞。現在已經有人在修複了。”


    白水如即時一僵,伸出一根手指徐徐將兩個冰淇淋推回桌子中央。


    “老鼠?”


    黑火眠隔著墨鏡,朝規規矩矩坐直的白水如投去好奇的目光。


    白水如徐徐吞了吞口水,端起女傭送來的玫瑰花茶啜飲了一口。


    還不能確認,剛才那些阿飄是因為她的出現才被“驅散”,也不能倉促確認,她就是我所想找回的“水如”。


    在我確認她就是我的小毛筆之前,我必須隱藏好我的真實身份。


    黑火眠拿起餐巾對折,鋪在腿上。


    “我黑家是連冰淇淋都沒有的人家嗎?隻要你夠敬業,灑金箔的鬆露冰淇淋保管讓你吃個夠。”


    “謝謝老板。”


    白水如立刻起身恭敬行禮,拿起兩個盒裝冰淇淋,又笑嘻嘻地問:


    “那我去換其他口味?”


    黑火眠輕輕點了點頭,起筷開始吃晚餐。


    白水如在傭人領路下直奔冰箱,經過糯團子身旁時,給對方遞了一個眼色。


    黑火晚正眨著無辜狗狗眼,含著勺子目送漂亮小姐姐步向自己的夢想,收到對方眼神後一愣,眼瞳立刻閃耀光華,原本蔫蔫的小臉霎時有了精神。


    黑火晚循著白水如移動而扭頭,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過道,這才趕忙繼續喝牛奶。


    黑火眠在安穩睡過幾小時後,精神特別好;晚飯後,甚至抱著幼弟聊了一會天,還難得要親自幫娃娃洗澡。


    白水如杵在旁邊,看著傭人幫忙把黑火晚的衣服拿進浴室,打了個嗬欠。


    “老板,那我也先去洗澡?”


    黑火眠回頭看向她,思忖了兩秒。


    “好的。待會我會在書房工作,委屈你睡書房裏的沙發。”


    “嗯,好。”白水如打著嗬欠,點頭離開。


    父子般的兩兄弟久違地玩鬧,打了十多分鍾水仗,黑火眠才幫幼弟洗好澡,穿好衣服抱到床上。


    黑火眠讀完一本故事書,幼弟也朦朦朧朧入睡,卻仍等不到白水如“報道”,他不由得蹙眉掃了一眼掛鍾。


    這時,敲門聲輕輕響起。


    “進來。”


    黑火眠為幼弟拉高被子蓋好,遲遲不見白水如出聲,不覺疑惑地扭頭看去,鼻頭差點被一份皺巴巴的《個飄簡介》割到。


    黑火眠順著拿文檔的兩隻半透明的手,一路看向對方的麵龐。


    半透明瘦長臉上,分布均勻的端正眉眼凝著訕笑以及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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