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閣,號稱天下第一的情報機構,亦是十大頂尖勢力之一。


    若是按照雲奕的性子,他定然是不會主動去招惹接觸這種龐然大物,原因有二:其一,自己默默無聞,修為也不出眾;其二,對方收費高昂,令人望而卻步。


    然而,此刻身處異國他鄉,前有靜心靜念和尚咄咄逼人,後有人生路不熟舉步維艱。


    如此一來,這個本不應產生交集的龐大情報機構,竟成為了雲奕為數不多的選擇。


    對於琳琅閣之所在,雲奕在下山之前就已經略知一二。


    琳琅閣的據點幾乎遍布大陸的任何一個城池,之所以說是幾乎,則是作為大魏國雲州的靈劍派,對於周邊四處的城池涉足不深,知之甚少。


    情報也都是些久遠的,幾年甚至幾十年都沒有更正過的,如今是個什麽模樣也沒人清楚,如果雲奕能夠回去,倒也能替書庫裏的問卷添加幾筆。


    據雲奕所知曉的,每個城池的東北角上,琳琅閣一定會盤下一間商鋪。


    這商鋪一定會是二層樣式,門前掛著一盞大紅色紙燈籠,燈籠上寫著兩個字,「千金」。


    燈籠亮時,這便是琳琅閣,燈籠熄時,這就是一間普普通通的鏢局,當然也會正常承運一些「貨物」。


    “雲道長,你確定在東北角?”壯壯跟隨著雲奕走了許久,眼看到了地方,可這裏並沒有雲奕之前描述的情況。


    雲奕的眼中也是驅散不了的疑惑,“難道,恰好這個達克拉法赫城裏,並沒有琳琅閣的據點?”


    姚沛暖踮了踮腳尖,看著再往前,那畫著圓弧的沾滿沙礫的牆壁。


    “會不會是,我們找錯了方向,這裏不是東北角?”


    “…”


    這句話仿若魔咒一般,在雲奕的耳畔縈繞,直鑽入他的腦海,不停地回蕩著。


    他抬頭凝視著頭頂,那如藤蔓般交錯盤旋、向上延伸的「聖靈根」,依舊朝著四麵八方伸展著枝葉,宛如一座綠色的城堡,遮蔽了城裏的大部分區域。


    然而,城邊附近的枝葉卻稀稀拉拉,宛如被抽走了生命力一般,讓人得以看清頭頂那片澄澈的天空。


    萬裏無雲,一輪驕陽宛如燃燒的火球,高懸於頭頂,散發著刺目的光芒。


    此時,想必正是西謨這裏的正午時分,也是最難以辨別方向的時刻。


    “我們是從東門進來的,直走左拐…右拐…嘶。”雲奕低下頭念叨著,念叨著,最後聲音越來越小,直至完全閉上了嘴。


    他再次抬起眼皮,目光惆悵的看著遠處那帶著圓弧的,沾滿沙礫的牆壁。


    “淦!這個城池怎麽是個圓的,我現在不隻是方向弄混淆了,甚至無法分辨這是不是角。”


    “帶著弧度的城牆,本就更容易在沙漠中抵禦風沙,更何況「聖靈根」庇佑的範圍也是圓的。”


    壯壯的回答很認真,倒是沒注意這隻是到雲奕隨口的抱怨。


    姚沛暖的視線越過不在同一頻道上的兩人,瞅著路邊零星的店麵,“雲道長,那邊有個開門的商鋪,要不咱去問問?”


    姚沛暖雷厲風行,說著話,人就已經朝著那邊走去。


    “...”


    “欸,欸,欸!”


    雲奕推開壯壯,立即追了過去。


    “你千萬別拋頭露麵,我可不想再遇到一個瘋和尚!”


    腳下的速度甚至超過了說出口的話,人就已經走在了姚沛暖的前麵。


    這是一間琳琅滿目的布料屋子,屋裏的房梁上,垂下來好些做好的衣袍,多是黑白灰的顏色,樣式也十分的單一,不說去比較大魏國內的華貴絲綢,就連雲奕身上最樸素的衣物也相去甚遠。


    隨著雲奕和姚沛暖先後進入,帶動的氣流吹拂著它們在頭頂搖晃著,說是像舞者在翩翩起舞,那烏漆嘛黑的,更像一群鬼魂的群魔亂舞。


    屋裏坐著一位女子,大半個身子都被擋在桌案的後麵。


    上身的低領的貼身長袖,頭戴中原人才有的頭飾,皮膚偏向黑紅,嘴唇如同火焰般鮮豔的紅色,看上去頗為火辣。


    她被火急火燎闖入的雲奕嚇了一跳,手中像是從桌案下麵抓握了個什麽。


    “客官需要什麽,小店內的各種衣物價格合適,質量也是上乘,阻風擋沙是極好的。”


    女子的臉上掛著和善的笑容,身後的牆壁上也掛著一幅刺繡,「和氣生財」。


    別看她的打扮有些像中原人士,實則一開口便是西謨濃濃的口音。


    雲奕打量著對方,感受著屋內並無靈氣的波動,對方的打扮也不是僧侶的模樣,心中放鬆了不少。


    他順勢收斂了警惕的神情與緊繃的狀態,“叨擾掌櫃的,小子在這城裏失了方位,想來問問,東北方向在哪?”


    話音剛落,雲奕便感受到女子的表情微微出現了變化,似乎有些玩味在裏麵。


    “諸位是中原來的?”


    女子並未回答雲奕的問題,而是反過來問了句無關緊要的。


    自己的口音與當地區別很大,自然是能夠被聽出來,雲奕也沒有信口雌黃去否認的打算,他點了點頭。


    女子眼前一亮,整個人都如同久經幹旱忽逢大雨的草,來了精神。


    她雙手都拿到了桌案台麵上,身子前傾,雙峰貼著雙臂,都壓在桌麵上,目光灼灼的看著雲奕。


    “倒是好久都沒有見過中原的商隊了,你們這次運送的是什麽東西?老娘我可以跟你換些。”


    雲奕被對方說得一愣一愣的。


    “我們並非商隊,隻是幾位遊曆來此的旅人。”


    得到這麽個答案,女子喜悅的臉上像是被潑了盆冷水,立刻就熄滅了光。


    “這麽說來,應該也是「淘金客」了,若要問路,一兩白銀。”


    她的聲音中沒有了情緒,就這麽平淡的,像是沒了智慧的癡人。


    雲奕的眼角像被細微的電流刺激般,微微抽搐著。


    一兩白銀,若是以往,對他來說微不足道,然而僅僅詢問一個方位,這代價是否過於高昂了?他不禁心中犯起了嘀咕。


    自從出門以來,他所攜帶的錢財如流水般不斷消耗,如今已所剩無幾,而此行的目標卻還沒個蹤影。


    最後跟來的壯壯也聽到了條件,他伸出手,上下擺了擺,開口就要說話。


    “不是吧,姐姐,就是問個方向,不需要這麽貴吧,要不我們買你一件衣服,你再將消息送給我們,如何?”


    隻不過沒等壯壯先開口,他身前的姚沛暖反倒是搶先一步說道。


    “哦~?”女子抬起頭,目光越過前麵的雲奕,投到後麵那被寬鬆的深色衣袍罩著的身影上。


    “倒是沒注意到,居然是個妹妹。”女子似乎又來了精神,她超過桌案的上半身,隨著她轉動身子,突然就隻剩下頭頂的發飾,伴隨著腳步聲,沿著桌案移動。


    直到桌案的盡頭,那發飾繞過了桌子,女子的全貌這才展露在三人麵前。


    大約也就不足五尺的身高,上半身的衣服是深深的黑色,若非剛剛將身子壓在桌麵上,還看不出她的“胸肌”健碩;下半身穿著蓋不住膝蓋的深色短褲,一對兒勻稱的黑紅色雙腿看上去很是光滑。


    女子的打扮整體看上去十分清爽,但和頭頂的發飾並不相配,而且不說是在西謨這個地方,就算是在中原,這樣的打扮還是有些大膽了。


    沒等幾人欣賞她的樣子,女子已經如同小鹿一般,小跑著來到姚沛暖的麵前。


    她雙手用力的抓住姚沛暖藏在衣袍中的雙手,抬起頭,仿佛能透過那道不明顯的空隙裏,看到姚沛暖的樣子和她的臉。


    “倒是沒想到還有個妹妹在這裏!”她笑著說道。


    雲奕不免感歎這人變臉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比那些變戲法的人還快,若是有機會去大魏國,肯定能成為一個名角兒。


    女子的態度此時就像是熟絡的朋友一般,“既然有妹妹在這裏,倒是不必多花錢買衣服了,妹妹你手中可有配飾什麽的,你可以用這東西跟我換。”


    雲奕將目光投向姚沛暖,畢竟對方索要的是她的東西,自己並不能代替她決定。


    姚沛暖半天沒有說話,眾人也看不見衣袍下她的表情。


    “這位姐姐的要求倒是有些為難妹妹了,我身上隻有一件配飾,是家父臨終前,交給我的,我不能將此物這般送出,姐姐可還有其他想要的東西,我們先看看能否找到,若是不行,我們再掏錢買。”


    “哎。”女子歎了口氣,“你若是這麽說,姐姐我自然不能強人所難,隻不過你們來此,許多東西都有損耗。”


    姚沛暖眼珠一轉,心中立刻有了想法,“香料,姐姐需不需要?”


    “嗯?你手中還有香料,哪種?烹煮的?還是…”女子沒想到還有驚喜,嘴角忍不住的上揚。


    “自然是用在女子身上的。”深黑的衣袍下,姚沛暖的嘴角也開始上揚,甚至朝著雲奕投去得意的目光。


    “當真?能拿來看看嗎?不是姐姐不信你…”


    女子話還沒說話完,隻間姚沛暖的衣袍鼓動一下,接著一隻纖細的手掌,拖著一個樸素的小木盒,從那衣袍中伸了出來。


    姚沛暖用另一隻手輕輕揭開木盒,好些手中的是一件珍貴的寶物,露出裏麵用油紙精心包裹著。


    她小心翼翼地掀開油紙,露出下麵已經磨成的粉末。


    一陣淡淡的清香如輕煙般飄散而來,女子的表情瞬間變得陶醉而癡迷,仿佛被這股清香帶入了一個夢幻的世界。


    “確實不是來自謨的東西。”女子喃喃自語,還在香味中沉醉。


    可這清香越來越淡,最後被她貪婪的吸完最後一縷,就再也感受不到。


    女子睜開眼,這才發現姚沛暖已經蓋上了盒子,漆黑的衣袍下麵,似乎有一雙明亮的眸子,正看著自己。


    “妹妹呀,你將這盒子裏的東西給我,我便將你們想要知道的都告訴你,可否?”


    “姐姐呀,這可是我最後的存貨了,都給了你,我自己用什麽呢,而且,這麽些東西,就換幾個消息,怕是姐姐想坑騙妹妹我吧。”姚沛暖不甘示弱,學著對方的說辭,緩緩道。


    女子明顯不想放棄,她目光死死的盯著姚沛暖手中的盒子,“要不,姐姐我再送你們每人一件遮擋風沙的衣服。”


    “姐姐,我們不缺這些東西。”姚沛暖很果斷地搖了搖頭。


    看著兜帽的搖晃,女子的臉上掛著焦急的神情,站在一旁的雲奕倒是覺得有些有趣,作為掌櫃的,不輕易在談判中表露真實需求,是一個重要的能力,可這個西謨的掌櫃卻沒有。


    -


    姚沛暖大搖大擺的走在最前麵,手中拿捏著一個鼓鼓囊囊的布袋,在手中拋起,接住,來來回回好些時候。


    她步伐輕快,口中哼哼著一個悅耳的調子,雲奕沒聽過,可能是鄴城內流傳的吧。


    大概是覺得手腕有些疲憊,姚沛暖接住以後沒有在向上拋,而是轉身丟給了身後的雲奕。


    “雲先生,這次還是得虧我了吧,你們要是把我一個人丟在客棧,現在還沒有找到正確的方位呢。”


    雲奕將這整整一袋子黃金接住,沉甸甸的,倒是辛苦姚沛暖顯擺這麽久,若放在以前的體格,她早就不行了。


    “是是是,姚掌櫃是個做生意的好料子,以後回鄴城了,我就向徐老七推薦你去給他做掌櫃。”


    這話明顯讓姚沛暖很受用,她仰著頭,不過別人又看不見。


    不聽從她的衣服裏鑽了出來,三兩步跳到雲奕的肩膀上,開始舔舐著毛發。


    “怎麽?新住所不舒服?”雲奕打趣兒的問道。


    不聽的尾巴搭在雲奕的脖子上,“前麵有明顯的精神力波動,我在她那裏不方便。”


    雲奕一抬頭,已經看見了那紅色的紙燈籠,上麵寫著「千金」,明明是正午,可仍是點著火光。


    他吸了口氣,這種地方有修行者最是正常不過。


    “你們兩個先留在外麵等我吧,壯壯,你可別讓小暖遇見和尚,躲著點。”


    說話間,雲奕便推開半虛掩著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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