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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西西,丁西西。


    很怪的一個名字,對不?


    其實我也是很怪的一個人。


    我要是說自己有神奇功能,你一定不會信。這個世界上有很多的人會吹牛,一個十六歲女生的奇特經曆常常會被人嘲笑為異想天開或是神經兮兮,但我確實是有些與眾不同,就說三歲的那年吧,我媽媽帶我去逛商場,來來往往的人潮把我們給衝散了。就在媽媽坐在商場的廣播室裏失聲痛哭的時候,我已經獨自回家坐在床上玩撲克牌了。


    外婆把因失而複得而驚喜得有些失神的媽媽痛罵了一頓後,開始和媽媽聯合起來不折不撓地問我到底是如何找到回家的路的,我說我不記得了。我真的是不記得了,到現在也回想不起來是怎麽回家的,三歲時候的事情,誰又會記得那麽清楚呢。


    還有一次是念小學,我和同班的一個男生打賭,他說我要是敢從二樓往下跳他就把集了一年的奧特曼貼紙全送給我。當時,我站在教學樓的二樓往下看,我覺得一點也不高。然後我眼睛一閉,就輕飄飄地跳下去了。老師和同學都嚇得魂飛魄散,全校的尖叫聲讓我們五層的教學樓也抖了三抖,可是我卻笑嘻嘻地站在那裏,一點事情也沒有。事後他們說是我運氣極好,跳下去的那塊地兒是沙地,又剛好被雨打過,很軟,所以我才不會有事。可是我覺得不完全是那樣的,我就是覺得我可以跳,不會出事的,所以我就跳了。


    不過你可千萬別學我,那是一種很奇妙的做什麽都不會害怕的感覺,不過那種感覺並不是時時都有的,比如現在,我就不敢了。誰不知道從二樓下去就算不粉身碎骨也肯定會少支胳膊少條腿什麽的呀。


    最可憐的還是和我打賭的那個男生,之後的很多年,他見了我都繞著道走,據說為了這個賭他被他媽媽打得半死,說他差一點就害死了我。我要是跟他打招呼,他就鐵青著臉極不正常,像是見了鬼一樣。


    後來我上初中了,初中的生活多少有些平淡和寂寞。比較得意的是我的成績,我總是能考到班上的第一名,把第二名甩得遠遠的。很多的同學來向我取經,老師還在家長座談會上安排我媽介紹教育我的經驗。我媽有些亂得意,她先是表揚了我一番,然後說我其實也是很辛苦的,每天溫書溫到十二點。最後居然還引用了一句詩: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


    我在回家的路上質問我媽為什麽要撒謊,我不是每天九點前就準時上床嗎?而且我一放學就呆在電視前一邊吃薯條一邊看卡通片。我媽低著頭說:“我不好意思說,我真的不好意思說,大家都是家長,我知道家長的那份苦心,我怎麽忍心讓別人絕望呢?我總不能說我女兒是絕頂聰明才成績好的吧?”


    這是在初二的那一年,我媽媽終於肯當著我的麵承認我絕頂聰明。而且,我超乎尋常的記憶力常常被她所利用,比如她總是把她好朋友和同事的手機號碼告訴我,在她需要的時候大聲喊:“西西,某某某的電話是多少,快說,媽媽有急事!”


    最可惡的是,她居然讓我替她記住她銀行存單的賬號和密碼,說是萬一丟了好去報失。她並沒有告訴我那些存單上到底有多少錢,但我知道不會多,因為媽媽一個人掙的錢要用做我家的衣食住行,供我讀書,還常常要給外婆買營養品,夠花就不錯了!


    說到這裏如果你有點聰明就應該明白一個事實,那就是——我沒有爸爸。我從小就沒有見過我爸爸,而且媽媽從來都不準我提到我的爸爸,好像爸爸就是這樣在空氣中憑空消失了一樣。可是很奇怪,我卻常常在夢中見到他,他的樣子長得挺像電影裏的那種科學家,穿著白色的大褂,戴著金色絲邊的眼鏡,在一大堆儀器麵前擺弄來擺弄去的,這個夢反反複複地出現在夜晚裏,我講過給媽媽聽,她聽了後不露聲色,看不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我後來就懶得說了,也懶得為這千篇一律的夢感到興奮了。


    我的好朋友千佳說得對,不管是有爸爸還是沒爸爸,你都要一天一天地長大,一天一天地過完你這一輩子。仿佛一眨眼,我就長大了,雖然個子還不算很高,但我已經是高中生了。我以全市最高分的驕人成績考進了省重點高中。在我高中生活的前一天,媽媽把我叫到她的房間裏,她好像有些激動,有些語無倫次,她說了很久,我才聽出她的意思是一直很為我驕傲,不過高中是和初中小學完全不同的,重點中學裏高手如雲,我以後要習慣學會接受任何的挫折。


    我當時覺得我媽有些杞人憂天,我那時對未來充滿了把握,考上好大學,找個好工作,掙很多的錢,替我媽買個大房子,讓她和外婆坐在裏麵打麻將。


    我覺得這完全沒有問題,我有足夠的信心輕鬆實現我的理想。


    可是後來,我才發現其實我媽有時也和我一樣有先知先覺的本事,因為她說得一點也沒錯,我在開學的第一天就遇到了對手,這個人不是別人,就是我的新同桌嶽輕楓。嶽輕楓這個名字有點像武俠小說裏的武林高手,他長得有些帥,特別是眼睛,真是深遂迷人。看到我的第一眼就問我:“你就是那個考第一名,隻被扣了五分的丁西西?”


    “嗯。”被帥哥這麽一問,我心裏很是得意,不過我隻是那麽輕輕地嗯了一聲,提醒自己盡量低調些。


    “你內心裏那麽得意為什麽不表示出來?”他冷冷地說。


    “你怎麽知道我得意?”我一驚。


    “還看不出來嗎?”他說,“你眉毛都飛起來了。”


    我下意識地摸了摸眉毛,他卻嘿嘿笑著走開了。


    很快我就發現這個嶽輕楓的確是有點不同尋常,他和我鬥嘴的時候,我不一定可以贏他,因為他也能猜出我心裏在想些什麽。真是氣死人!


    有一天中午,他和很多的男生在一起玩那種古老的“聽字”的遊戲,你在一張小紙條上寫好了一個字,他把它捏成團放進耳朵裏,然後告訴你那個字是什麽字,大家都圍在他身邊鼓掌,露出一副亂崇拜的樣子。作為他的同桌我可是遭了殃,差點被擠得透不過氣來。隻好振臂狂呼:“stop!stop!”


    “小丫頭一邊兒呆著去!”一個小胖子推推我,“別掃我們的興!”


    我吸吸鼻子說:“這種小把戲也把你騙住,真是小毛孩!”


    “怎麽?”嶽輕楓聽見了,轉頭對我說,“丁西西,你要是不信你也寫一個字讓我來聽聽看?”


    我看了看他,接受了他的挑戰,躲到教室外麵,在紙條上寫下一個又大又粗的“豬”字,然後把紙條捏捏好,親眼看著他塞進了耳朵裏。


    他的耳朵有些奇怪地動了動,然後臉上竟露出了一絲微笑,對著我說:“你是在罵你自己嗎?”


    “少耍花招!”我惡狠狠地說,“到底什麽字你說出來!”


    “要上課啦,不玩啦。”他忽然把耳朵裏的紙團扯出來撕掉,也不顧眾人的反對,坐在桌上埋頭看起書來。


    得饒人處且饒人,我不再追究他的失敗,也坐下來看起書來,嶽輕楓有些沉默,搞得我還有些內疚,別人玩玩而已,我幹嗎非要讓他下不來台呢。於是我轉頭對他說:“哎,不好意思哦,下次不讓你出醜啦。”


    他笑笑地看著我說:“領情!不過你要記住,一個女生不要動不動就罵別人是‘豬’,這是很不淑女的。”


    我驚呆了。


    然後我失敗地發現自己竟然還有一點點的失敗之後的憤怒和沮喪。


    說什麽,我也要找個機會讓這個叫嶽輕楓的家夥心服口服,哼,咱們走著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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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是那個名叫嶽輕楓的男生,我不寫小說。


    上麵這句話是從結構主義小說家馬原那裏抄來的,做了一點改動。你也許覺得我這個人有點自命不凡,那你就……說對了!如今的男生大多有點自命不凡,就算不是超人,也是半個周傑倫。


    我經常會冒出與眾不同的想法,比如說,根本沒有外星人。如果你是一輩子沒出過大別山的老農,突然間看見羅納爾多,肯定以為他是外星人。還有,我說世界上就沒有神奇功能這種東西。如果你是非洲土著,從來不認識什麽索托馬約爾,那麽當老索在你麵前跳過兩米五的橫杆時,你一定會認為他有神奇功能。


    我第一次與特異功能親密接觸,還是學齡前兒童。那天老媽讓我去打醬油,然後——我知道你一定會說:然後你就飛了起來,飛到醬油鋪,又飛回家,突然明白自己擁有神奇功能——錯。


    實際情況是:我順利地打到醬油,然後一不小心摔了一跤,把醬油瓶摔破了。醬油流了一地,碎玻璃把我的腿也劃破了,就在這時候,一個小女孩突然從樓上跳了下來!刹那間我以為仙女降臨,然後那仙女就嘭的一聲結結實實地摔在地上。


    她不是仙女。我得出這樣的結論。


    但我的結論下得為時過早,那女孩看了看我,衝我笑笑說:“你的腿破了,你真不小心。”然後,她又飛了起來,飛回陽台。


    這是我第一次見識神奇功能。


    一直到我上高中,才發現神奇功能可以後天訓練出來。


    那天舅舅從外國回來,送我一本原版洋文書。“輕楓,這是我送你的禮物。這本書在國外很流行噢。”


    我以為是哈裏波特,翻譯出來卻是:“《神經浪遊者》。”


    舅舅大吃一驚,“噫,你的e文不錯嘛,英語經常考第一?”


    “yes,倒數的,”我謙虛道,“我經常玩e文遊戲,這點東西還看不懂?再說了,《神經浪遊者》是上個世紀70年代美國的賽伯朋克科幻作品,我早就看過中譯本了。不就是講人們的神經——也就是意識——進入網絡,在網絡中暢遊嗎?”


    “嘿,你小子都知道?我還以為國內落後30年呢!”舅舅感歎,“這其實是傳感頭盔的附贈品,作為神經浪遊的趣味讀物。”


    “傳感頭盔?”


    “就是讓意識進入網絡的頭盔呀,你小子不是看過《神經浪遊者》嗎?”舅舅擰我的耳朵,“這頭盔我本想自己留著享受的,算了,送給你吧!”


    我興奮極了,當天晚上就戴著傳感頭盔進入了網絡。我進的是cs反恐精英,國內最流行的對戰遊戲。流行的東西我都喜歡試一把,但水平屬於菜鳥級。


    我感到自己化作電光在黑暗的隧道中穿梭(咦,有點瀕死感受),最後眼前一亮,就站在cs對戰地圖中。這是像迷宮一般的建築,你的任務就是與隊友配合,跟敵人進行捉迷藏似的戰鬥,以消滅敵人為最終目標。我之所以是菜鳥一隻,原因有二:1.我的小腦運動神經不夠發達,鍵盤加鼠標的操作方式總是讓我手忙腳亂;2.我的耳渦前庭——也就是那個負責讓你暈車的小器官——過於發達,第一人稱視角的遊戲玩上十分鍾就暈菜。


    但現在不同了,我站在cs虛擬實境裏,想怎麽動就怎麽動,不用考慮左手按什麽鍵右手按什麽鍵;我就是我,再也不是第一視角的晃動畫麵。


    我甚至能用耳朵傾聽周圍的聲音——嚓嚓,腳步聲逼近!


    抬眼望去:前方拐角處出現一個黑影!我隨手往背上一摸:一支炫斃的ak47!


    正胡思亂想著,黑影胸前閃出火光——那廝在朝我開槍!如果是平時坐在電腦前,我早就手忙腳亂了。然後就是眼前一紅,倒地身亡。但現在不,我不用按鍵盤,隻是條件反射地一縱——嗖!我竟然跳上了兩米高的牆壁!我趴在牆壁上,等待那廝傻頭傻腦地上前尋找俺的屍體。


    他來了。俺換上狙擊步槍,用紅外線瞄準鏡套住他的腦門。隻要摳動扳機,“biu”的一聲,這世界就清靜了。但我腦海中突然浮現出警匪片中高手耍酷的場麵,我收好狙擊步槍,又從背上拔出兩把手槍。(見鬼,我怎麽能背動這麽多武器?)


    當他終於來到射程之內,我猛然從牆上躍下。在空中,我高舉雙槍不停射擊。如果吳宇森在場,一定會為我表現出的暴力美學所歎服。


    落地後我順勢一個滾翻,隱藏在牆壁之後。而那廝還在緩緩向後倒去,臉上一副“怎麽可能這樣”的驚愕表情。


    返回現實世界,我發現自己的襯衣已經濕透了。我的意識雖然在網絡裏,但依然控製著肌肉運動。我的肩膀好疼,從牆上飛身射擊那下子,把我摔慘了。


    之後我幾乎天天到網絡中大戰,名揚cs。最重要的是,我驚喜地發現在cs中的鍛煉,也影響了現實世界的肉體。有一次上體育課我突然一時衝動拿著籃球三步上籃,如同新飛人卡特一樣一個輪臂大灌籃——哐!籃球應聲入樽!


    同學們和體育老師都看傻了,我自己也呆住了。我竟然能扣籃了嗎?難道是在cs中練的?


    半天,體育老師才好不容易冒出一句話:“你……你賠學校的籃筐。”


    我抬頭一看:金屬籃筐被我扣彎了!


    從那天起,我就知道在網絡世界中可以練出特異功能。除了cs,我還到網絡遊戲《金庸群俠傳》中拜師學藝。我拜過洪七公、黃藥師、老毒物,我拜過喬峰、段譽、東方不敗……


    再後來我去網絡遊戲《柏德之門ii》。這是一個建立在d&d即龍與地下城最新規則基礎上的rpg遊戲,一般是野蠻人、劍士、巫師、女弓手等人組隊,在幻想的世界中冒險。在劍灣中,在冰風溪穀中,我跟著巫師學會了無數魔法……


    當然,現實世界還是按照牛頓三大定律和物質不滅定理運行著,所以我不可能用魔法變出一個白雪公主來。但至少我可以做到一些奇妙的事情,讓滿屋子男生女生亂崇拜。


    你說,在這種情況下,我有一點自命不凡是可以原諒的吧?


    但是自從丁西西出現,情況就有了變化。如果你使用拚音碼就知道,“丁西西”三個字的編碼,和“大猩猩”一模一樣。我當時的感受也是如此。


    “這是丁西西,我們班的第一名。”老師介紹。


    “請多關照,”丁西西學日本人鞠了一躬。


    同學們都笑,我沒笑。她一進教室我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就像在地下城摸索時,我的心髒突然狂跳,預感到可怕的火龍就躲在附近某處一樣。


    武俠小說中把這叫做“殺氣”,當一個人想殺人時,他的四周就會彌漫著一股肉眼看不見的殺氣。在科學上,這叫做“人體磁場”。一般人的磁場很弱,幾乎隻有親密接觸時才能感受到。但這位丁西西同學離我還有十米遠,我就感到她身上輻射出的強烈個人磁場——


    她有神奇功能!


    這是我腦海中冒出的第一個念頭。


    我抵抗著“丁西西磁場”的強烈排斥作用,湊上去問:“小丁,cs高手?”


    “什麽cs?”她反問。


    “金庸群俠?”我又問。


    “金庸聽說過,不過我更喜歡亦舒。”


    “那麽,”我最後問,“柏德之門?”


    丁西西瞪了我一眼,“你這人是不是大腦短路?”


    我知道答案了:這家夥的神奇功能不是玩遊戲玩出來的,是天生的。有的人就是運氣好,基因突變撿了個大元寶。


    這堂課我上得不踏實,總覺得她能感受到我的心理活動。我不得不讓自己的思維崇高起來。


    聽課聽課!可是老有一隻蒼蠅在老師麵前轉悠,甚至膽大包天地停在老師鼻子上。


    教室裏響起輪胎漏氣的聲音:哧哧,哧哧。是有人憋著偷笑。


    豈有此理,有我崇高的嶽輕楓在,豈容你小蒼蠅發飆?


    我用雙眼盯住蒼蠅,然後氣沉丹田,突然使出老毒物的蛤蟆功!我的功力當然不能與歐陽鋒相比,但足以讓一隻蒼蠅昏厥一節課。那蒼蠅正在老師眼前耀武揚威,突然遭到致命一擊,嗡的一聲旋轉著落地。


    沒有蒼蠅幹擾,後麵的課老師就講得順暢多了。


    下課後,我深為自己當了一回活雷鋒而驕傲。大搖大擺地走向男wc,半路被大猩猩——噢不,丁西西攔截。


    “幹得漂亮,”她說。


    “什麽漂亮?”我裝傻。


    “打蒼蠅啊,”丁西西詭秘地笑著,“不過你打的部位有點損。”


    她飄然離去,我呆立當場。這家夥對我的行動一清二楚!從今以後,我再也不能當活雷鋒了!當不了雷鋒倒沒什麽,關鍵是“偶”再也不能用神奇功能搞點惡作劇了!


    “哼,咱們走著瞧!”我似乎聽見丁西西的心靈回響。


    注視著丁西西的背影,我突然意識到她就是我今生注定的冤家。那麽,我們之間到底是上演勇者鬥惡龍,還是美女與野獸呢?


    真的要走著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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