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他當即沉了沉臉色，規規矩矩喚了句：“……二少。”　　他其實還挺喜歡謝旭陽的，但這具身體卻仿佛還殘存著原身對於謝旭陽的怨念和不忿，大哥和二少親疏立見……　　“沒想到這麽巧，居然在這裏碰上了二少。”薑煦冷冷淡淡的同謝旭陽寒暄。　　雖然原身性格偏執陰翳，激烈扭曲，但其實薑煦接受了他的記憶，是能夠理解他對於謝旭陽的不忿以及怨念的……　　人人都說謝旭陽多麽優秀多麽出色，覺得原身泯然眾人矣，其實不然，原身不是不優秀，除卻偏執扭曲這一點外，他可以說是個天才。　　謝旭陽和原身同齡，小時候考試謝旭陽名列前茅便是可以得到全家的交口稱讚，整個謝家都以他為傲，但原身剛開始其實考得並不差，甚至比謝旭陽還要好得多，在一次考試，謝旭陽獲得全家稱讚以後，原身還小忍不住把自己全校第一的成績拿出來炫耀，謝家上下驚訝地看向了他，當即附和也恭維起了他來，原身滿懷期待的等待著自己母親的誇獎，也想自己的母親以自己為榮。　　但得到的結果，卻是薑母私下將他一頓毒打，原因則是謝家上下本就覺得她心懷不軌，這個繼母偽善，原身若是處處壓了謝旭陽一頭，謝家上下以後會如何想她，如何覺得她居心叵測，她又該如何在這個貴族世家立足，遂不準原身再考好。　　從此，原身就算學習學得再好，也不得不在考試的時候開始藏拙，壓抑自己的實力，讓自己在謝家慢慢的泯然眾人矣。　　為了做好謝夫人，做好好繼母，原身除卻住在謝家以外，不曾花過謝家一份錢，得過謝家一分好處，謝旭陽從小讀得就是貴族學校，原身讀得卻一直是再普通不過的義務製教育學校，十三歲以前，原身花得錢是死去父親留下的遺產，十三歲以後他便憑著自己的傲骨出去到處打臨散工，勤工儉學掙錢……　　就是這樣，他還要被謝家和一些貴族各種冷嘲熱諷，認定了他這個繼子沾染了謝家多少多少的好處。　　十二歲的時候，原身發過一場很嚴重的高燒，足足燒了三天三夜，但他善良溫柔的母親卻不曾來看過他一眼，因為當時謝旭陽也發燒了，他的母親在徹夜不休的照顧自己的繼子，而不顧他的親生兒子。　　從小到大，薑母將自己的所有心力都填補到了自己虧欠的丈夫原配之子身上，甚至不曾出席過一場原身的家長會。　　去年，原身以驚人的成績考入了整個帝國最好的院校之一，薑母卻半點也不為他欣喜，甚至要他將此事隱瞞了下來，不要壓了謝旭陽考入第一軍校的風頭。　　原身竭盡全力地做到最好，想要用自己的優秀換的自己母親的一點母愛……讓薑母多看他一眼，為他感到驕傲……但薑母，卻從來不曾回過頭看多看他一眼……　　在原本的劇情線當中，原身以最優秀的成績畢業於院校，直接進入了帝國第一研究院當研究員，又以出色工作能力被破格授勳為了帝國最年輕的向導中校，數遍整個帝國門閥世家都找不出哪個向導比他更出色更優秀的。　　他完完全全是憑借自己的實力上得位，但卻還是要被人說他是謝家的繼子，是沾了謝家的光，謝旭陽心好照顧他這個繼弟。　　原身真的不是不出色，不優秀，憑借自己他就已是能夠做到許許多多旁人做不到的。　　但他終究沒能讓人高攀不起，那些看不見他的，就算他再優秀也一樣看不見他，隻覺得他陰翳扭曲……他求而不得的東西，始終求而不得，沒有一個人在意他，喜歡他。　　隻要謝旭陽在，他就隻能成為謝旭陽的陰影。　　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就算主因是原身自己的母親造成的，但薑煦還是能夠理解原身的扭曲和對謝旭陽的憤恨怨念的。　　謝旭陽人如其名，是夏日的熾陽，光芒萬丈，光輝四射。　　但他也的確是原身一輩子揮之不去的陰影，隻要有他存在，就沒有人能夠看到原身的閃耀和光輝。　　與謝旭陽相比，原身隻能是個孤僻，怪異的研究天才，後來的扭曲對謝旭陽的針對，打擊，報複更是叫人唾棄，厭惡。　　“不巧啊，我是過來找你的。”謝旭陽含笑看向他，陽光明媚，宛如朝陽，他不知道這個繼弟為何不喜歡自己，但他其實並不討厭薑煦。　　薑煦陰陰沉沉的，無悲無喜：“二少找我做什麽？”　　“昨天是我生日，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沒有來，但我給你留了蛋糕，現在是特意過來送給你的。”謝旭陽晃了晃自己手中的蛋糕盒，將蛋糕遞到了薑煦手中。　　若換做以往，原身必是一見他就要心態失衡，打翻他送來的任何東西，叫謝旭陽懵逼又不知所措的。　　但薑煦，雖然也未給謝旭陽什麽好臉色，但卻還是接過了蛋糕，僵硬的道了句：“……謝謝。”　　雖然原身因為謝旭陽的存在承受了許多，但謝旭陽是真的可以說對原身不錯了，甚至還為了原身懟過自己對原身冷嘲熱諷的親媽。第042章 　　謝旭陽當即爽朗一笑, 卻是半點也沒覺察出薑煦身上的異樣來：“沒關係, 都是一家人, 別太客氣了。”　　他對所有人都好, 卻也總是兼顧不過來……做不到體察出別人的不為人知的心緒的。　　薑煦僵硬地點點頭，卻沒再和他多說什麽，接過蛋糕便是同他告了辭。　　雖然他不明緣由的喜歡和想要親近這個謝旭陽, 但原身身體裏遺留下的怨懟和不忿卻在告誡著他應當離謝旭陽遠一點的……　　他記不得自己以前的事情了, 因此原身身體裏殘留下的情緒也對他影響格外的深。　　薑煦不想崩人設。　　因此, 就算自己心下對謝旭陽印象尚算不錯，他也隻想對這個人敬而遠之，沒有做朋友的打算。　　憑借原身的本事，若非心存執念早已扭曲……本是可以遠離謝家過得很好的。　　作為一個一身傲骨的天才，他本可以擁有更大更廣闊的天空, 但卻終是本他可望而不可即了一世的親情, 愛情等種種感情給毀了。　　對於那些他所不能擁有, 從小時候就開始渴慕卻沒有的感情……他是越得不到, 越想要。　　但薑煦卻不是他，就算身體裏仍殘留著他的餘念, 這個讓原身遍體鱗傷的謝家，他也是一刻不想多待。　　因此, 在病了一夜之後, 第二天他就是決定幹脆利落的搬出謝家。　　“小煦, 你還在讀書呢？怎麽好端端的就要搬出去了呢？你從小就在謝家長大, 突然要一個人搬出去, 可叫媽媽怎麽放心得下呀？別人看了，還以為你在謝家待得不開心，以為你和謝家的人起了摩擦呢。”薑母一聽薑煦要搬出去，當下便是柳眉輕蹙。　　她是個極其白蓮花，認為自己至善至純到了極點的女人，且極其善於感情操縱，明明對原身早已漠視冷待到了極點，嘴上也說得舌燦生花，一派全心全意是個好母親的模樣，溫柔體貼到了極致。　　讓原身對她一次次的產生希望，又一次次的對她可笑的母愛絕望，既愛又恨，最終在求而不得中爆發扭曲變態。　　薑煦一見她，便是不自覺的紅了眼眶，心下怨氣橫生：“我本來就在謝家過得不開心，而且我現在過來是通知你我要搬走，不是來與你商量的。”　　原身對她仍存有期待和感情，才會一次次因為她的眼淚委曲求全，但他卻不會。　　現在過來跟她知會一聲自己要離開的事兒，不過是因為她是原身的親生母親而已。　　“小煦，你怎麽能這樣和媽媽說話呢？我是你媽媽呀。”薑母見一向聽自己話的兒子對自己冷言惡語，當即臉色一白，心痛地捂著心口，眼看就要暈過去了。　　薑煦雖不由自主的紅著眼眶，卻是一聲嗤笑，譏嘲出了聲：“媽媽？你配當我媽媽嗎？”　　“你爸走得早，我獨自一個人把你拉扯到這麽大，你現在居然問我我配不配當你媽媽？”薑母不敢置信地看著薑煦，就像一個看著叛逆兒子的母親，心痛絕望到了無以複加。　　她慣來都是會賣慘的。　　薑煦看著她楚楚可憐的樣子，卻是嗤笑出了聲：“你把我拉扯這麽大？我小時候發燒燒了三天三夜，你都不曾看過我一眼，一心撲在別人兒子的身上，我考試考得比別人兒子好，你就打我，考到好學校也壓著我不準說，怕搶了別人的風頭，十三歲開始就要自己打工掙學費……我活這麽大沒死，全靠自己生命力頑強，你還真是我的好媽媽呢！”　　有這麽一個媽，跟沒媽根本沒區別。　　不，應該說還不如當一個孤兒，至少沒人束縛壓迫，不至於變成後來那樣。　　麵對薑煦擲地有聲的詰問，薑母辯無可辯。　　她怔怔看了薑煦好一會兒，當即淚如雨下，梨花帶雨的哭了起來：“小煦，你還在怪我嗎？怪我在你發燒時沒在你身邊，媽媽承認媽媽是有一時疏忽，但媽媽不是故意的呀，你是媽媽唯一的孩子，媽媽怎麽可能不愛你……可是，可是我們母子突然加入到這個家庭當中，實在是欠了旭陽那孩子太多，害他和自己的媽媽分開，所以媽媽才會多關注補償了他些……”　　“小煦，你會理解媽媽的對不對？”薑母哭著就要來抓薑煦的手。　　柔軟就是她最大的武器。　　她這麽多年來，雖然將一腔心血都傾注到了繼子身上，為自己博來了一個好繼母的賢名，但她同樣不希望自己的親生兒子和自己離心，離開自己身邊，她心裏清楚到老了，還是要靠自己孩子的。　　她這麽善良柔弱，所有的好處她都想要得到，所有人都應該愛她，敬她。　　因此，她一次次的用眼淚和柔弱來束縛自己的兒子，不讓他離開。　　原身一輩子，便是因為對她一次又一次的心軟憐憫，才會一直被她束縛在身邊，直至逼瘋。　　“不，你錯了，欠了謝旭陽的從來都是你，不是我。”薑煦嫌棄的躲過了她的靠近，冷然決然的一口打斷了她的賣慘。　　又不是他逼她當小三介入人家父母婚姻的。　　他亦沒有因為這個母親得到一星半點的好處，憑什麽要扯上他？　　攤上這麽一個母親，原身簡直倒了八輩子黴，比竇娥還冤！　　這個女人就是精致的利己主義者，明明髒透了惡毒透了，還不承認，非要拿善良柔弱的外殼來包裝自己，洗腦自己真的很善良，破壞了人家父母的婚姻，就加倍看護人家的兒子，比對自己兒子還要悉心周到……自我感動於自己的善良，犧牲奉獻及無私，實際上她犧牲的全是原身。　　對於她的奉獻，人家謝旭陽自己有媽，還是名門千金根本不需要她，她付出再多也變不成人家的親媽。　　她自己也清楚這一點，才要瘋狂的捆綁著她根本不愛的原身，不讓原身離開。　　這個女人自私至極，最愛的隻有自己。　　“小煦，你就是這麽想媽媽的嗎？媽媽為了你，這麽多年都沒有再生第二個孩子，我全是為了你啊……你怎麽可以這樣寒我的心？”薑母淚流滿麵，仿如心痛至極。　　薑煦冷漠地看著她哭泣：“是為了我，還是你自己生不出，你自己心裏清楚。”　　若真能再生一個，隻怕她早就要求原身善良的接受這個弟弟妹妹，興高采烈的在謝家站穩腳跟，說不定都暗中謀劃著讓這孩子跟謝旭陽爭家產了……謝旭陽敢抗議，在她的邏輯裏那就是他和他媽惡毒，不善良容不下弟弟妹妹。　　再接下來，原身就早不知被她遺忘到哪疙瘩去，解脫了。　　隻可惜，她生不出。　　不管是誰動的手腳，她都生不出，才死纏著原身。　　“你怎麽可以這麽想我？”薑母被戳到痛腳，呼吸一窒，當即嗚嗚哭得越發大聲了起來：“我一片丹心全是為了你，你是怪我過好日子，卻讓你那麽小去打工掙學費嗎？可你本來就不是謝家的孩子，在謝家就是個外人呐，咱們沒道理沾染謝家一分錢好處的……媽媽知道你辛苦，但那些人本就那樣惡意揣測我們母子，我們若不剛強自傲一點，是要遭人家戳脊梁骨的……”　　她飽含溫情地看向薑煦：“現在你大了，咱們母子行的正做得端，沒人再敢說三道四了。等你畢業了，我就為了你去求你謝伯伯，到時候給你找個好工作，再找個好哨兵……咱們母子便是苦盡甘來了。”　　“媽媽隻有你，怎麽可能不為你著想呢？”　　她一派全是為了薑煦著想的慈母心腸，她自認自己善良了這麽多年，也是時候該為了自己的兒子問丈夫討些東西了。　　她這樣的傲氣，全是為了兒子才會願意去求與她門第差距雲泥之別的丈夫，兒子怎麽就不能理解呢？　　薑煦對於她好言好語說不行，就打算利誘，用利益驅使原身和她一條心的行徑嗤之以鼻。　　看起來，在這個女人眼裏，就沒什麽東西是用金錢和利益買不來的了，包括親情，包括愛情。　　“那我真是謝謝你了。”薑煦直接了當的打斷了她：“不過，我不需要。你說得沒錯，我不是謝家人，沒資格要求他們對我好，給我好處……我以後想要什麽東西，會去自己掙，不需要別人施舍。”　　原身最大的悲劇，便是來自於他的母親，其他人人就算有所助力，除卻主觀意願害他的，都對他沒有任何責任。　　直到現在，薑煦隻要一想起原本劇情線當中，薑母因為自己兒子的所作所為，對原身失望至極，和別人站在一起大義滅親，落井下石指責原身，在原身死後還極有道德感的不願原諒原身，繼續好端端當她謝夫人的結局，薑煦都覺得惡心至極。　　生原身的，毀原身的，具是這個女人。　　這種白蓮花其實好收拾得很，隻是這個任務最大的難點在於——這盛世白蓮是原身的親生母親，又會賣慘裝柔弱。　　和她鬥，輿論怎麽也站不到自己這邊。　　不過，他既然為原身複仇而來，即便再怎麽艱難，他一定會讓這個女人為她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失去她所在乎的一切。　　話音落下，薑煦再是不看身後梨花帶雨的女人一眼，便是頭也不回的走了。　　“小煦，小煦……”薑母聲嘶力竭地叫著他的名字，淚流滿麵，哭得幾乎快厥過去了，也換不回薑煦多看他一眼。第043章 　　薑煦不顧薑母哭得幾乎斷氣的阻攔, 幹脆利落的便是收拾了自己的東西, 毅然決然的搬出了謝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