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霜錦敲打了一下就揮了揮手讓下人們全部離開了,留下了剛剛那個主動說話的丫鬟。


    “你叫什麽名字?”


    韓霜錦看了她一眼,瘦瘦小小的,身上的麻布衣服還有幾個補丁,和剛剛一起站著的那些丫鬟有些天壤之別。


    韓家一向不會苛責下人,她這個樣子要麽就是剛剛入府,要麽就是被針對了。


    哪個圈子都會有這樣的事,韓霜錦不會天真的覺得下人之間對彼此就沒有什麽不好的心思。


    相反,有些時候在泥潭裏的人恨不得把別人也拉進泥潭裏。


    “奴婢...奴婢叫阿奴。”


    女孩低低地回答了韓霜錦的話,她半彎著腰,右手緊抓著自己左手手指,身體有些微微發抖,看起來就很害怕的樣子。


    “這個名字不好聽,你以後叫青黛,芍藥,你帶著她。”


    韓霜錦有心再培養一個人在自己身邊,目前看來這個丫頭是一個不錯的苗子。


    別看她現在害怕的樣子,但是最起碼她剛剛主動為自己爭取到了機會,她不認為青黛是個蠢的。


    相反,她能夠主動站出來,已經是在韓府裏不可多得的勇氣了。


    “是,小姐。”


    芍藥看著青黛,也沒有過多的想法,她從小跟在韓霜錦身邊,知道小姐生性善良,所以多一個姐妹在身邊服侍小姐也是好事。


    之前也說過這件事,總覺得小姐身邊孤零零的,但是之前小姐不喜歡身邊太多人,所以一直隻有她一個人服侍小姐。


    現在多了青黛,以後也多個人說話啦!


    想到這裏,芍藥就開開心心把青黛給帶下去了,絲毫不介意她現在的樣子。


    韓霜錦滿意地點了點頭,芍藥是個沒心眼的,現在青黛來了,等自己好好培養培養,說不定以後還能帶帶芍藥,避免她被坑。


    “福伯,你把府裏的賬本取來給我。”


    既然接下了這個擔子,那韓霜錦就會盡她所能把韓家經營好,最起碼,把皇商這個金字招牌保住。


    “是。”


    福伯點頭應下,又問了一句:“大小姐,老爺...”


    “挑個日子吧。”


    韓霜錦聽到了福伯的話微微愣了一下,隨即抿了抿唇,輕輕地說了一句:“記得挑好日子先送到祖母和娘那邊去。”


    “是。”


    福伯心裏也很悲痛,他跟在韓升平身邊數十年,看著他從一個翩翩少年郎成長為執掌韓家的家主。


    他比誰都明白韓升平對韓家的付出,所以在韓霜錦毫不猶豫站出來,要守護韓家的時候,他就堅定的站在了她的身邊。


    韓家絕不能落在名不順言不正的人手裏!


    韓霜錦從剛剛到現在都一直刻意忽視堂下的棺材,她不是沒看到,她隻是不知道應該怎麽樣去麵對。


    那是原身的父親,韓家的家主。


    但現在就這麽冷冰冰的躺在了棺材裏,而她成為了他女兒,或許是受原身情感的幹擾,她還是下意識有些畏懼棺材裏躺著的人。


    隻不過現在的她又覺得沒有什麽了,於是她起身來到了棺材旁邊,靜靜地注視著躺在裏麵的中年男人。


    皇帝吩咐將韓升平送回來的時候早就已經安排好了一切,躺在棺材裏的他身上沒有任何血跡,穿的還是宮中特賜的綢緞,就像個金貴的老爺。


    韓霜錦一句話都沒說,就隻是這麽默默的看著。


    “你放心吧,我會好好守護家裏的一切,不會讓那些有異心的人沾染一絲一毫。”


    韓霜錦壓低了聲音,輕輕地說:“如果你在那邊遇到了她,幫我和她說句謝謝吧。”


    謝謝她的身體,自己才能夠活下來。


    京都,紫禁城,養心殿。


    “陛下,欽天監求見。”


    正在看奏折的南安帝聽到了傳話,抬起頭來看向剛剛說話的太監。


    劉福祿是南安帝當太子的時候就一直跟在他身邊的老人了,對於他情緒變動,表情變化了解得異常全麵,可以稱得上是他肚子裏的蛔蟲。


    “陛下,欽天監麵露喜色,應是有喜事發生。”


    劉福祿知道道南安帝擔心欽天監又帶來壞消息,畢竟這連綿多日的大雪還未停呢。


    “傳吧。”


    南安帝聽了劉福祿的話,心頭稍稍放鬆了下來,擺了擺手就讓人去傳話了。


    “是。”


    劉福祿應了一聲,這才彎著腰退出了門,然後吩咐小太監立刻去殿外把欽天監迎進來。


    小太監腳步快,不一會兒欽天監就來到了殿內。


    “臣甄原伯見過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個身著官袍的中年男子快步進殿,他恭敬地行了禮,眉目間帶著幾分喜悅。


    “愛卿免禮。”


    南安帝擺了擺手,放下奏折問:“愛卿踏雪而來所為何事啊?”


    也不怪南安帝這麽直接,對於欽天監他真的是又愛又恨,其實作為執政者來說,欽天監是一個很好的輿論手段,但是有的時候他也是不可控的。


    就像這連綿半月的暴雪,南安帝已經下了三次罪己詔了,可仍舊於事無補。


    “陛下大喜,暴雪可停!”


    甄原伯恭敬地拱了拱手,接著說:“臣夜觀天象,搖光星動,瑞出東方!”


    “此言可真?”


    南安帝聽了這話,這麽多日心內的鬱結仿佛在此刻散去,連忙追問:“那究竟什麽時候能停?”


    “啟稟陛下,此次暴雪有將停的節奏,乃是前陣陛下與瑤光星宿的緣分所得。”


    “朕與搖光星有緣?”


    任誰聽到這樣的話都覺得很興奮,南安帝當然也不例外,每一任欽天監多多少少都是有本事在身上的,否則他們坐不穩那個位置。


    所以甄原伯說自己與那搖光星有緣,那搖光星必定就是上天贈予自己的福星。


    “臣不敢妄議。”


    甄原伯連忙跪了下來,又接著說:“此實乃陛下天恒星之龍氣使然!”


    “如若真如你所說!那朕必有重賞!”


    南安帝聖心大悅,這暴雪影響到的不僅僅是他作為一個皇帝的威望,而且更多的還會影響到百姓的生活。


    這連綿的暴雪下百姓是否吃得飽穿的暖?可有足夠的炭火過冬?都是問題。


    所以這才是他發愁的根本原因。


    “臣謝陛下!”


    “先別急著謝,快告訴朕!如何尋找搖光星?”


    “陛下,卦象有言,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南安帝被他這麽一句話給搞糊塗了,難道這人就在自己身邊,但是他一直未曾發覺?


    “陛下!陛下!不好了…”


    “出什麽事了咋咋呼呼的!”


    南安帝此刻有些不耐煩,他正在思索誰有可能是搖光星,結果這個不識好歹的劉福祿就這麽著急忙慌地衝進來了,沒點眼力勁!


    “陛下!太後摔了一跤…”


    “什麽?快隨我過去!”


    南安帝是個孝順的,一聽到這話,連搖光星都管不了了,二話不說起身就往慈寧宮趕去。


    “怎麽會突然摔了一跤?!”


    在路上,南安帝坐著轎輦,臉色陰沉地詢問事情發生的經過。


    “太後娘娘嫌慈寧宮有些悶,就想著出去禦花園走一走,沒想這大雪的天禦花園路滑,就…”


    劉福祿話沒敢說完,小心地觀察著南安帝的反應,果然下一刻他就暴怒:“禦花園的掃灑太監和宮女是做什麽的!太後娘娘出行,不知道提前清理嗎!”


    “是…”


    “是什麽是!全部杖斃!”


    南安帝暴怒,又下令:“給朕快一些!太醫可都過去了!”


    “太醫都在慈寧宮了。”


    劉福祿本身就是個圓溜溜的胖子,現在南安帝又很著急,他隻能跟在轎輦旁邊跑,所以回話氣喘籲籲的。


    南安帝皺了皺眉,察覺到他的異樣,倒是沒有再多問什麽了。


    半柱香後,南安帝到了慈寧宮門口,正想著進去,突然發現雪好像停了。


    “陛下…雪停了…”


    “雪停了。”


    南安帝站在慈寧宮門口,看著從不遠處著急走來的唐清璃,他在此刻似乎明白了欽天監說的搖光星究竟是何許人也。


    那個自己雪地裏走來的身影,讓其周身的飄雪緩緩消散,解了南安帝半月的不愉。


    “兒臣參見父皇。”


    唐清璃來到南安帝麵前,乖巧地行了個禮。


    “起身吧,隨朕進去。”


    南安帝扶起了唐清璃,帶著她一起來到了殿內。


    “怎麽大冷的天還從外麵回來?”


    南安帝看著剛剛從外麵回來的唐清璃,她就住在東偏殿,按道理不必出殿門。


    “皇祖母說想吃禦膳房的奶芋酥了,因為皇祖母不喜太甜,兒臣便親自走了一趟盯著做了份。”


    唐清璃揮了揮手讓靈芝上前,南安帝便很容易就看到了她手中的食盒。


    “有心了。”


    南安帝歎了聲,壓下心頭的漣漪,隨她一起進了內殿,殿內已經有人通傳,此刻太後正靠在床上,看著南安帝和唐清璃一同進來,心下有些慰籍。


    ”皇祖母。”


    “母後。”


    男女有別,南安帝隻能坐在一邊,有些擔心地問身邊的太醫:“太後怎麽樣了?”


    “萬幸並沒有傷至骨頭,隻需要塗抹藥膏好好靜養幾日即可。”


    太醫拱了拱手恭敬地回了南安帝的話。


    “用最好的藥。”


    南安帝聽了這話,眉頭稍稍舒展開來,看向坐在床上的太後,輕聲道:“母後您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太後搖了搖頭,握著唐清璃的手,笑著說:“你們來看哀家,哀家便都好了。”


    “皇祖母可不能這麽說,如若有,舒服的地方應當及時說出來,告知太醫,這樣方才能及時解決呀。”


    唐清璃擔心地看著太後,語氣中慢慢的都是關切和擔憂。


    “對呀母後,璃兒說得對。”


    南安帝在一邊點了點頭,唐清璃考慮的極有道理,太後畢竟年紀大了,如果有什麽病情拖著的話,可能會造成不好的後果。


    “哀家無事。”


    太後笑著搖了搖頭,又說:“你們莫要擔心,哀家若是真的難受,必定會傳喚太醫的。”


    “那孫女留在這裏照顧您。”


    唐清璃緊緊地握著太後的手,天知道她剛剛聽到太後摔跤的消息有多害怕。


    “好,我的璃兒有心啦。”


    太後沒有再拒絕,隻是摸了摸唐清璃的頭,複而看向南安帝:“皇帝啊,哀家想和你討個禮物。”


    “母後想要什麽盡可以開口,隻要是朕有的,必定都會給您。”


    南安帝毫不猶豫地點頭,南朝以孝治國,他本身也就是個大孝子,除了一些自己有主見把握的事情,其他事隻要太後有要求,基本上都會滿足。


    這麽些年來,除了唐清璃這件事,南安帝其他的基本上都做的很好。


    太後原本還很生氣,而後也能明白是南安帝的愛之深,便一心好好護著唐清璃了。


    “過幾月便是璃兒的十九生辰了。”


    太後輕輕地拍了一下唐清璃的手,歎了口氣:“往年她的生辰未有宴席,這次必定不能再缺了。”


    “這是一定的。”


    南安帝毫不猶豫點頭,這是他欠唐清璃的,一定會給她補上。


    不僅如此,南安帝語出驚人。


    “母後,朕還想再給璃兒賜封地。”


    “不可。”


    太後聽了之後皺了皺眉,毫不猶豫拒絕:“皇帝,你可知你在說什麽?”


    “母後…”


    “你莫不是失了心智,要把璃兒往絕路上推?”


    幸而此刻所有的太監宮女都不在,殿中隻留他們三人,不然被自己的母後罵,南安帝的麵子都要丟到地上去了。


    “母後…”


    南安帝有心和太後說剛剛欽天監與自己說的事,但是唐清璃也在這裏,終歸還是沒說出口。


    “我去給父皇和祖母添茶。”


    唐清璃讀懂了南安帝的難言之隱,乖巧地說了一句便起身退下了。


    “你有何要說?”


    太後也意識到自己剛剛的話有些難聽,此刻緩和下來之後便看向南安帝。


    “方才,欽天監找了朕…”


    南安帝將剛剛的實告訴了太後,其實後宮是不可幹政的,但唐清璃這件事較為特殊,南安帝如果要給唐清璃再賜封地確實要讓太後同意。


    “竟是如此!”


    太後有些訝異,隨即回憶了一下,似乎唐清璃在自己身邊這十六年來,自己過的順遂又安心,也沒有生什麽大病。


    “所以朕這才…”


    南安帝話沒有說完,愧疚是一方麵,另一方麵確實是她伴雪停吉象,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


    “但皇帝,璃兒封地已有,她隻是個公主,過多的封地隻為成為她的威脅,而非…”


    太後的話沒有說完,她相信南安帝能夠讀懂她的言下之意。


    “但是母後,朕是真的想補償她。”


    “如果你真的想補償她,不若換一塊封地給她?”


    “換一塊?”


    “是,換一塊富碩的封地,讓她今後不必為金錢煩憂,這樣如何?”


    “母後的主意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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