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件自己都覺得匪夷所思的事,在和當紅歌手夏米米同學認識的第一天,和她“私奔”了。


    我沒來得及通知蔣皎。當然事實上,我也不想通知蔣皎。我們坐的是半夜的火車,夏米米戴著墨鏡和她的綠色假發套和我坐一起上了一節軟臥車廂,車廂裏還有兩個人,用奇怪的眼神盯著她看,她拍拍車廂裏的小茶幾,像個黑社會一樣亂喊亂叫:“買票買票,看一眼一千塊!”


    這招挺管用,雖然人家當她神經病。但也不敢再輕易看她。我們也落得個清閑。一路上,她話不多,在上鋪睡覺,或是拿了ipod長時間地聽。我把耳塞從她耳朵裏拿出來,問她說:“有夏米米的歌嗎,給我聽聽看?”


    她幹脆利落地說:“沒有!”然後背轉身對著我,酷得一塌糊塗。


    我還沒聽過她的歌,不過她紅是確實的,火車上隨便一張報紙的娛樂版翻開來,就有她的新聞,夏米米喜歡睡懶覺,喜歡穿某牌子的服裝,準備出演某某電視劇等等等等。但我依然感覺,報上說的那個她,和我眼前的這個她是完全不一樣的。仿佛她們並不是同一個人,有很多的東西隻是幻像而已。


    火車開往北方,經過的都是一些我從來沒有去過的城市。天快亮的時候,夏米米睡著了,我睡不著,趁著列車員不注意,我跑到過道上去抽煙,一麵抽我一麵進行著一些哲理性的思索。比如:人的一生,總有幾天是要生活在童話裏的。再比如:愛情開始的時候,都是這樣沒有道理。再再比如:跟自由自在相比,錢算是什麽狗屁東西呢!就在我將這些個思考進行到登峰造極的時候,聽到過道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我調過頭去看,看到夏米米,她的假發套去掉了,頂著亂亂的短發,穿了車上提供的白色拖鞋,正埋著頭往前衝。


    “幹嘛?”我問她。


    她見到我,一把抱住我:“我以為你下車了!”


    “怎麽會?”我拍拍她的背,“再去睡會兒。”


    “不睡了。”她說,“我要看著你。”


    “你放心。”我安慰她,“我不是那樣的人,說好陪你三天,不會反悔的。”


    “我怎麽知道。”她又開始不講道理,“我們又不熟!”


    我都懶得跟她理論。


    她看著車窗外,天已經蒙蒙亮,樹木,房屋,山水開始漸漸顯出輪廓。她忽然就興奮起來,自言自語地說:“原來火車是這樣子的,我原來以為臥鋪就隻能躺,不能坐呢。”


    “你別告訴我這是你第一次坐火車!”


    她看我一眼說:“很奇怪嗎?像我這樣的人物,當然是坐飛機飛來飛去的。”


    臭屁之極!


    她朝我笑,無比甜美的笑容,極富殺傷力。我伸出手掌捂住她的眼睛,她的嘴角繼續上揚,我真想吻她,不顧一切。原來這才是愛情,原來我曾經愛過的那些,都統統不作數。


    “戈壁灘。”她問,“你要帶我去哪兒?”


    “看情況吧,”我說,“覺得哪兒有意思,咱們就去哪兒!”


    “真酷。”她說,“像做夢。”


    我拿開我的手掌,她的眼睛亮得不可思議,我一時弄不清,是我圓了她的夢,還是她圓了我的夢。或許,我們都有這樣的一個夢,就等待這樣的一天來共同完成它。


    火車繼續往前開。我和夏米米在車上又呆了大半天,她吃不慣車上的快餐,一麵吃一麵皺眉,礙於她的公眾形像,我又不敢帶她去餐車。黃昏的時候,我們在途中的一個小站下了車。


    那是一個小城,以前從沒聽說過,看上去很舊。但建築有些自己的特色。往東去十幾公裏,就是海。夏米米除去了那些誇張的裝飾,並不擔心被人認出。我們打車,去了海邊一個最好的賓館。我的身份證還在蔣皎那裏,夏米米掏出她的來,我們訂了房。


    賓館四星級,是新裝修的,還散著一股濃烈的裝修味,我把窗戶打開,空氣好了許多,北方的夏天有很大的風,溫度尚可。房間裏隻有一張大床,看上去很曖昧。


    “你在想什麽呢?”夏米米問我,她的神情看上去有些疲倦。


    我摸著下巴問她:“你說呢?”


    “下流!”她罵我。


    我哭笑不得,跑到飲水機那裏給自己倒了一杯水,興許心裏有鬼的緣故,剛喝下第一口就被嗆得不行。夏米米一點也不同情我,她在靠牆的那張床上坐下,把她的小包往旁邊一甩,大聲說:“事到如今,你搞清我是誰了嗎?”


    “當紅歌手夏米米。”


    “哦。”她說,“還行。沒出什麽大錯。”


    我坐到她身邊去,問她:“你有十八歲嗎?”


    她嗲聲嗲氣地答:“沒有,小女子年方十六。”


    我拿出她的身份證看,她已經年過十九,但真的看不出。身份證上的相片很不像她,看上去呆頭呆腦,她過來搶,我不肯給,她就劇烈地咳嗽起來,看上去非常痛苦,臉色蒼白。我連忙給她水喝,再給她拍背,她搖搖頭,指著包要我給她拿藥,我好不容易把她的藥瓶子翻出來,手忙腳亂的,藥倒得一床都是。她撿了兩顆,就著水喝了,靠在床上閉上眼睛,臉色總算是慢慢地緩了過來。


    “你沒事吧?”我湊近了問。


    “你不要碰我。”夏米米氣若遊絲卻還忍不住威脅我,“我要是死在這間屋子裏,你就得去坐牢!”


    我嚇得嘴角絲絲絲,問她:“你演出的時候犯病怎麽辦?”


    她說:“演出前會很注意,一般不會。”


    “你這樣出走,一定會有人找你吧?比如你的經紀人什麽的。”


    “當然。”夏米米說,“讓她找去吧,我反正手機關機。對了,你是不是也應該關機,專心陪我呢!”


    正說著呢,我的電話就響了,是小凡。我沒接,當著夏米米的麵把手機給關了。


    夏米米靠在床上朝我招招手,我走過去。她問我:“誰給你打電話呢,你女朋友嗎?”


    我笑:“我的女朋友不是你嗎?”


    “哦。”她說。


    “別亂想了。”我說,“我們叫點吃的來房間,你要是累了,就休息一下。”


    “我現在還不餓。”她說,“也不累,我想去看海。”


    “現在?”


    “現在。”她說,“你不覺得男人應該遷就女人嗎?”


    “這個不用你教。”我說,“我隻是不知道,晚上的海有什麽好看的。”


    但我還是陪她去到海邊,隻用步行五分鍾左右,我們就到了一片沙灘。北方的海和南方的海有很大的不同,就是在夜裏,也有一種勃勃的生機。夏米米做了個天下最老土的動作,把手臂舉起來,臉向上,深呼吸。


    我笑話她。


    她跟著我追,我往前跑。她跌倒了,我又回去扶她。潮來潮往,海水一波又一波,那一刻我有在做夢的感覺,我好不容易才控製住自己,沒做咬自己手指頭的蠢動作。


    夏米米心情好像不錯,她開始在唱歌,是我沒聽過的一首歌:“秋天的海不知道,夏天過去了,弄潮的人啊他不會再來,不會再來……”


    感覺她還是童聲,把一首憂傷的歌唱得那麽透明,好聽。


    我們在海邊坐下,我把手放在她的肩上,問她:“冷不冷?”她卻靠在我懷裏,對我說:“弋壁灘,你可以再吻我一下嗎?”


    “如果你保證不踹我的話。”


    “我不會的呢。”她說。


    我捧起她的臉,專心地吻她。她呼吸急促,心跳聲一裏外都聽得見。一切結束後我很想跟她說一聲我愛你,但我覺得那樣實在是有些肉麻。我把這三個字在心裏反複了好幾次,出來後變成了另外一句話:“你餓了嗎?”


    “不。”她說,“有個傳說你聽過嗎?”


    “什麽?”


    “如果一個女孩在海邊被一個男孩吻過了,那麽,她丟一把沙到海水裏,就可以實現一個心願哦。”


    這是什麽扯淡傳說!


    不過我並沒有揭穿她,而是故作天真地說:“真的嗎?”


    “我也不知道,不過可以試試。”她說完,抓起一把沙,站起身來,扔向遠方的海。然後轉回頭來,對著我俏皮地一伸舌頭。


    “許什麽願呢?”我問她。


    她當然不肯說,而是說:“困了呢。”


    “那就去吃點東西,然後回去睡吧。”我說。


    “你可以抱著我睡嗎?”她輕聲問。


    “哦,好。”


    她提醒我:“隻是抱著而已哦。”


    “哦,好。”


    那天晚上,她溫柔地靠進我的懷裏,和我相擁而眠。我內心裏的一池春水被她徹底攪混,不過我還是提醒自己慢慢來,慢慢來。對付一個有著哮喘病的當紅女歌手,我知道,我必須得慢慢來。


    夏米米從我懷裏抬起頭來,她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臉:“戈壁灘你知道嗎,你長得真帥,帥得真讓人受不了。”


    說完,她把眼睛閉上,裝睡著了。在火車上,我差不多是一小時都沒睡著,所以其實我也困極了,我抱著夏米米,很快就進入了夢鄉。然而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我卻吃驚地發現,夏米米不見了。


    和夏米米一同不見的,是我錢包裏的三千多塊錢現金!


    真是見了鬼了!


    我疑心自己在做夢,手指卻無意中碰到床上的一粒藥丸。我把它拿到手裏研究了半天,確定那個叫夏米米的死丫頭確實存在過。


    居然敢又這樣耍我!找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她找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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