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至幫他爹把背簍的竹筒和葫蘆一一遞給他爹。等他爹掛好水壺之後,林夏至看見背簍裏枯草下麵還有東西,忍不住好奇,伸手扒開了枯草。


    “魚!爹!魚!”夏至的聲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八度。


    “噓,這是爹在河裏拿背簍抓到的,隻有兩條,小聲點,山坡下還有很多人呢。”林守義伸手一把捂住了兒子的嘴巴。


    夏至拚命捂著自己的嘴巴,狠狠地點著頭,太久沒有吃過油葷,不小心太激動了。


    魚不是很大,隻比他的巴掌大一些。魚剛剛在河邊已經處理過了,林守義在河邊撿到一塊又扁又尖的石塊,把石塊在石頭上磨了磨,磨成了一把石刀,然後就把魚開膛破肚打理幹淨了,拿枯草墊了背簍,把魚放進背簍裏麵,又蓋了一層枯草,最後把水壺放進背簍背了回來。


    柳芸娘從她娘那裏接過兩個陶罐,遞給了丈夫,林守義拿著陶罐又下了山坡,走去了河邊清洗陶罐。


    柳芸娘看著旁邊幾個玩耍的孩子,又從背簍裏掏出來今早撿到的八個野鴨蛋。打算待會兒跟魚一起煮了給幾個孩子吃。


    “哪來的鴨蛋?還挺大個!”她娘在也坐在她旁邊一起看著幾個孩子,伸手把幾個孩子撿回來的石頭,就著火堆壘了兩個小灶。


    “今早在江邊的草叢裏麵撿到的,運氣好,母鴨子不在窩裏。”柳芸娘轉頭對她娘笑了笑。


    其實她這時候都還沒緩過來,昨天和今早還沉浸在絕望裏邊。


    狠心的公婆叔子,從嫁過來林家,她就孝順公婆,體貼妯娌,任勞任怨,結果換來的是什麽?


    女兒生病,丈夫提出放慢趕路進程,妯娌就看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前天晚上居然哄騙他們,連夜帶著東西跑了,就留了斤把地豆給他們。


    小叔子更是狠心,還想把自家女兒睡著的獨輪車推走,要搶走那袋穀子!要不是女兒夜裏不舒服,咳嗽了幾聲,怕不是女兒都要被推走丟掉!


    想到這裏,柳芸娘不禁紅了眼眶,扭頭靠在自家老娘肩膀上,哭得肩膀顫一顫的,沒有哭出聲。


    陳氏歎了口氣,伸手圈住了女兒,輕輕拍撫著。抬頭對上林秋緣的眼神,陳氏扯了扯嘴角,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笑。


    林秋緣一下子就發現她娘的不對勁,還沒從石板上跑下來,就看見外婆對著她笑著搖了搖頭。


    是了,她娘一直緊繃著,不安又惶恐。在自己親娘身邊,才剛剛終於覺得鬆了一口氣,內心的不安,委屈,惶恐和怨恨都爆發出來。


    是了,不管多大,在父母身邊,孩子永遠都是孩子。


    林秋緣被她娘抱著外婆哭的場麵感染了……她也想她爸爸媽媽外公外婆了。


    “妹妹你怎麽哭了?娘?娘你怎麽也哭了”夏至和大表哥蹲在地上玩蟲子,蟲子跳走了,他一抬頭就看見妹妹臉上眼淚啪嗒啪嗒地掉下來,想告知她娘妹妹哭了,回頭發現娘親抱著外婆哭得更傷心,夏至小朋友嘴一扁,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也要跟著哭。


    “娘沒事,莫哭了昂。”柳芸娘在她娘懷裏擦幹了眼淚,有些不好意思,起身抱起小女兒,又轉頭對兒子安慰道。


    “娘隻是看見你外婆外公他們,太開心了,娘是開心的哭。”柳芸娘一手抱著小女兒,一手摸了摸兒子的頭。


    在後麵忙碌的人都被夏至那一嗓子引了過來。各自抱著自家的孩子,心照不宣地沒有開口。


    “這是……怎麽了?”林守義用洗好的罐子各裝了一罐水抱回來,爬上山坡時,發現大家情緒都不高,妻子和兒女的眼睛也是紅紅的,不禁開口問道。


    “沒事,沒事,就是孩子哭了,大家安慰來著。”陳氏站起來接過一個陶罐,把陶罐放在剛剛壘好的小灶上放著。


    林守義把另一個陶罐也幫忙放好,把芋頭葉包著的兩條魚拿了出來。


    何氏伸手遞過來一個竹筒,陳氏接過,她知道竹筒裏是自家哥哥嫂嫂今年榨的芝麻油。他們先前趕路,就是靠這桶油才能時不時沾點油葷。


    陳氏和何氏一人一口鍋,也沒敢倒太多油,但還是把魚煎的焦香。魚香和芝麻油混在一起,香味飄得老遠。


    眾人也被香的垂涎欲滴,又加快手裏做事的速度。去後麵空地上快手快腳地鋪著席子。


    忙碌得差不多了,烀好的芋頭,燉好的魚湯,香味飄得老遠。


    大家都停下自己手裏的活,咽了咽口水。


    林秋緣離火堆最近,簡直饞的口水都要飛流直下三千尺了。


    她抬頭看了看,天已經全部暗下來了,一輪彎月升到了半空,星星不是很多,忽明忽暗的。


    柳芸娘分別往兩個陶罐裏麵打了四個蛋,用筷子快速蛋攪散。


    陳氏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包,從包裏捏出一小撮看不清是什麽的東西放進陶罐。


    林秋緣猜測可能是鹽,因為人如果長期不吃鹽是會生病的。


    柳永安拿出幾個矮竹筒和一把竹筷子,這是他撿完柴回來後去竹林裏砍竹子現做的。


    每個人麵前都放著一張芋頭葉,這是等下要放芋頭的。


    林秋緣盯著陶罐,不停地咽口水,那叫一個望眼欲穿。


    她扭頭看見陳念小姑娘還在睡覺,伸手給推醒了。


    小姑娘沒睡飽,下意識就想哭,剛剛張開嘴巴,還沒開始哭,就聞到了好香好香的味道,於是她揉揉眼睛也坐了起來。


    小姑娘身子弱,快3歲了還不怎麽會說話,估計也是餓慘了,此時一個勁地喊著餓。被她娘衛氏一把抱進了懷裏。


    陳氏和何氏一人拿一個木勺,在一旁分著湯;火堆的火也燒完了,柳滿倉和陳文裏也把烀好的芋頭扒拉出來,開始分芋頭。


    大人都分到兩個芋頭,小孩子一人分到一個。湯倒是剛好夠每人一碗,魚肉已經燉爛在湯裏了。


    因為加了鴨蛋的緣故,魚湯泛著白黃色,每個人端起湯的時候都不自覺地吞了吞口水。


    陳氏又倒了些水進兩個陶罐,放在火堆旁邊溫著,水熱了好歹能喝口熱水不是?


    等長輩們開始動手剝芋頭後,小輩們也開動。


    林秋緣也想伸手,被她娘製止了,她娘把她分到的芋頭剝了皮,又把林秋緣分到的芋頭也剝了一起放進了林秋緣的碗裏,拿木勺子碾碎,芋頭和魚湯混合在一起,成了一碗糊糊,看著很香。


    柳芸娘一口一口地喂著,林秋緣也隨著身體本能一口口地吃著。邊吃心裏邊納悶,這樣真的不怕有魚刺嗎?


    林秋緣吃的很小心,她娘看出了她的小心,安慰道,“別怕,乖乖,大口吃,外婆給你們幾個舀得是最上麵的湯,魚刺都沉罐底了。”


    秋緣扭頭看了看周圍。她娘在喂她吃東西,她爹在喂她哥吃東西,大舅母在喂陳思思小朋友吃東西,二舅母在喂陳念小朋友吃東西。


    幺舅在幫外公外婆剝著芋頭,兩個表舅幫著兩個舅母剝著芋頭;她外婆把自己麵前的芋頭剝好,放在了她娘麵前的芋頭葉上,二舅在幫她爹剝芋頭。


    林秋緣莫名覺得眼眶一熱,這才是真的相親相愛一家人吧。


    不一會兒,林秋緣就吃完了一碗糊糊,吃的很飽很飽,她趕緊把剝好的芋頭遞到她娘嘴邊……


    不一會兒,大家都吃飽喝足了,幾家人都交代了一下自己剩下的餘糧,逃荒一個半月了,幾家人的餘糧都不算多,柳家和陳家還有兩袋炒米以及一袋硬餅幹糧。


    林家是最少的,隻有不到一斤的地豆,和大半袋的穀種……


    柳芸娘直覺得是老天眷顧,讓一家人相遇,還找到了能撐一月左右的食物。


    眾人圍著火堆,商量著接下來的規劃,然後分配好守夜的人,就各自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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