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剛剛重新煲好,進山的幾人剛好也歸來。


    吃飽喝足,眾人才繼續規整今兒的收獲;買牛的幾人也準備前往牛市;陳大舅則帶著自家兒女牽著山羊出了城,羊還是得放;剩下的孩子則被趕到另一個帳篷睡午覺。


    林秋緣躺在床上橫豎睡不著,想到飯前看見的背簍裏的各種秧苗,心裏直癢癢,很想悄咪咪薅一點點進空間,奈何沒有下手的機會,她也很好奇眾人在山裏挖的秧苗能長出什麽東西。


    扭頭看了看嘬著大拇指睡得正香的冬至,林秋緣沒忍住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臉。


    “妹妹,你也睡不著嗎?”


    身後傳來的聲音幽幽地,把林秋緣嚇了一跳,直接坐起身來,像貓咪應激似的打起了嗝來。


    “嗝……哥哥……你……嗝……嚇到我……了!”


    林夏至慌了神,噌地跳下獨輪車,鞋子都沒穿好就跨到妹妹麵前,伸出小手幫林秋緣拍背順氣。


    見妹妹終於不打嗝之後,林夏至伸出爪子在妹妹頭上摸了摸,嘴裏念道,“呼嚕呼嚕毛,嚇不著!”


    林秋緣隻覺得汗顏orn!這小身板真不禁嚇!


    “哥哥,你也睡不著嗎?”林秋緣坐在床邊,仰頭看向林夏至。


    “是呢!妹妹,我總感覺我胸前有一隻小鳥一樣,一直跳啊跳,像要從我心裏飛出來一樣,然後我就睡不著了!”林夏至順勢蹲在床邊,胳膊撐在車上,雙手托腮,抬頭看向妹妹。


    “哈哈!我知道了!哥哥是興奮得睡不著覺!我也是呢!有小鳥!”林秋緣大抵是明白這種感受的,馬上就要前往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心裏多少有些激動和不安。


    兄妹倆又看了看床上的冬至和表妹,執手相視一笑。


    ……


    傍晚時分,鑼聲飄蕩在大街小巷中。


    “duang——duang——duang——”


    一位身著皂隸服、腰挎令牌的公差匆匆穿過市井,敲響了手中的鑼。


    一手公文,一手持鑼,神色莊重,步伐穩健有力,沿途高喝:“奉上官嚴令,明日諸位需巳時準時到縣衙辦理安置手續!凡接到此令者,不得有誤!”


    話音未落,路上行人紛紛側頭。


    隨後,公差在熙攘人群中穿梭不止,最後擠進了老君廟,便將文書展開,朗聲宣讀,確保知縣之令能遍傳於眾,他才疾步離去,身影消失在晚霞中,前往下一處流民聚集地。


    隨著鑼聲的漸行漸遠,高聲討論的聲音越來越熱烈,夜幕降臨,也沒能把院裏的人的激動給降下來。


    ……


    翌日,天蒙蒙亮,三家戶主,就揣了戶籍書就往州衙大門走去,因為林守義的傷腿,柳外公就讓柳幺舅替他。


    青石板鋪就的街道泛著濕潤的光澤,映照出朦朧而神秘的影子,顯得古樸而深邃。


    街巷兩旁的房屋屋瓦脊,在晨光中勾勒出參差錯落的輪廓,與空氣中彌漫的淡淡炊煙交織在一起,靜謐的街頭,偶爾傳來幾聲雞鳴犬吠,形成一幅生動的生活畫卷。


    一路上像他們這樣一大早趕去縣衙排隊的人還不少,幾人沒有閑心享受這一幅美麗的畫卷,連忙加快了步伐。


    剛走到縣衙大門,果然不出他們所料,簡直是人山人海。


    幾人快速地擠到前麵去,打算一會兒速戰速決。


    “柳兄弟!柳叔,陳叔”


    柳幺舅的肩膀被拍了一下,緊接著身後又響起李忠的聲音,連忙一個轉身望過去。


    “李大哥、張三哥!”柳幺舅笑嘻嘻地與二人打了個招呼,連忙問道


    “多謝兄弟在徐大麵前幫我二人掛了名,前兒個聽你說了後啊,我這心是完完全全踏實了。”李忠連忙抱拳回禮,齜著大板牙,笑嘻嘻地壓低聲音給柳幺舅道謝。


    幾人有說有笑的,臉上滿是掩不住的喜悅和激動。


    太陽已經從山的那頭露出點點晨光,它徐徐攀爬在山坡的脊梁上,當它即將抵達山頂之際,卻被那些挺立的樹木輕輕挽留,仿佛是山林為它搭建的一道屏風,半遮半掩,猶抱琵琶半遮麵。


    “吱呀——”


    伴隨著一陣悠長沉渾莊重的吱呀聲,州衙的大門徐徐打開。


    那大門猶如巨獸張開了沉睡一夜的顎口,銅環碰撞門栓發出清脆的“哐啷”聲,回蕩在空曠的衙門前廣場上。


    熙熙攘攘的眾人連忙閉氣凝神,緊盯著徐徐打開的木門。


    兩扇厚重的木質大門在守衛有力的手臂下緩緩相向而分,從內信步走出幾人,身後跟著一串帶刀衙役。


    逆著光,柳幺舅等人看不清幾人的臉,隻得眯著眼望向州衙大門。


    書生打扮的幾人快步走到早已準備好的木桌後坐好,身後的人則快速在桌上擺好筆墨紙硯,一時間眾人隻聽見墨條碰撞硯台發出的清脆響聲。


    “duang!duang!duang——”


    昨兒敲鑼的皂隸奮力甩動胳膊,舉至半空,重重一擊,敲響了手中的鑼。


    鑼聲隆隆,直透街巷四野,瞬時打破這份寂靜。


    緊隨著那震懾人心的鑼聲,皂隸扯起喉嚨,以一種不容置疑的嚴厲口吻喝令:“百姓聽令,速速排成行列,不得擁擠喧嘩!違者嚴懲不貸,勿謂言之不預也!”


    這一聲吆喝,字字擲地有聲,使得圍觀民眾聞聲色變,紛紛自覺回到隊伍,按序排列,以免觸怒官威,招來禍端。


    隊伍開始慢慢挪動,很快就輪到了柳幺舅等人。


    按順序上交了戶籍之後,主簿按例詢問了一番後,簽上路引,鄭重地遞了過去。


    ……


    幾人莊重地接住手中的路引,同戶籍書一起珍重地放入懷中。


    柳幺舅三人與李、張二人告別之後,快步趕回了老君廟,迫不及待地同家人分享著好消息。


    拿著路引仔細看了看,大大的溪江村幾個字,讓林秋緣不由得咧開嘴笑了。


    “噗嗤——哈哈哈哈,妹妹,你看得懂字嗎?”陳家和看著自家表妹一本正經地拿著路引仔細查看著,不由得笑出了聲。


    林秋緣抬頭對上眾人含笑的眼睛,猛地回神,雖然自己大概能看懂上麵大概的繁體字,但她現在的設定是個大文盲睜眼瞎呀!


    連忙裝作看得懂的樣子,把路引倒過來又假裝仔細看了看,這才抬頭對著表哥哼道,“哼!誰說我看不懂了!”


    孩子氣的動作和語調,成功逗笑了帳篷裏的一行人,眾人的笑聲越來越大聲。


    拿到了新的路引,一家人的心算是完全踏實下來了。


    “銀子得等到辦理新的戶籍的時候才能領呢,唉:-(”柳幺舅有些許惆悵。


    柳外公覺得他破壞了氛圍,又是一腳踹了過去,忿忿道,“大家都開開心心的,你非得在這唉聲歎氣是吧,那銀子又不會跑!”


    林秋緣無奈扶額,這倒黴舅舅喲。


    “要不是牛還沒辦好手續,我恨不得現在馬上就動身了。”陳舅公激動得臉都紅了。


    “慢慢來,急什麽,不差這半天!”何氏站起身,捶了捶腰,頗有些無語地懟道。


    林秋緣掀開帳篷,看見院子裏拿到路引的人,開始陸陸續續地搬東西準備走人,她的心裏也滿是雀躍。


    一行人吃完午飯,柳外公正準備去給牛辦手續,徐大就來了。


    “這是我寫的手書,你們明兒到了村裏,直接找到村長,交給他就行了。分去我們村的一共有六戶人家,除了你們五戶人家,還有戶姓覃的,是從桂州逃荒過來的……”


    “對了,柳叔,我又給你送謝禮來了。”徐大手裏又拎著幾個禮盒,遞給柳外公之後,又伸手在懷裏掏著。


    “上次那罪犯喝了點酒,腦袋犯渾,見那姑娘穿得好,身邊就一個丫鬟跟著,就想發一筆,走進了又見那姑娘長得好,還起了色心……那姑娘是城裏一富商劉老爺的幼女,那富商有五個兒子,就得了這一個女兒,自然是寶貝得不得了。劉老爺前幾日外出談生意去了,那姑娘就趁機從家裏偷偷溜出來上街玩耍的,沒想到碰到這樣的事兒。劉老爺回來聽說之後是又氣又急,回家安撫完女兒後,就提了禮上縣衙找縣太爺,縣太爺讓我把他領過來。昨個剛準備帶劉老爺過來,他那管家就急忙找來,說有要事,劉老爺隻好托我又跑一趟……”徐大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娓娓道來。


    林秋緣震驚於徐大的說話的藝術,連她都聽出來了,分明是富商想借機攀縣太爺的關係,被拒了,心中恐怕是瞧不起他們這些流民,不肯屈尊來道謝找的借口罷了,真要是感激,怕是昨個兒就急急忙忙派人來道謝了。


    “劉老爺也按照咱們縣太爺給的嘉獎的標準,托我給你們送銀票來,還懇求我,讓你們在外不要提這事兒,畢竟女兒家的名聲……”徐大把錢袋交到陳氏的手上,暗示道。


    “懂懂懂!我們都懂!”陳氏和何氏的臉都快笑爛了,連忙應道。


    “這還有個劉府的對牌,劉老爺說以後你們要是到城裏有什麽急事,可以拿著這個對牌去他府上或是劉記銀樓求助,能幫的他都會幫的。”最後,徐大從懷裏掏出一個精美的銅製的對牌交到林守義手上,雕花刻字,好看極了。


    林秋緣也趁機摸了兩把,似乎嗅到了金錢的味道,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銅臭?


    看來確實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這劉老爺還真是大忙人來著,她還以為是故意找借口呢!


    徐大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給幾人又簡單交代幾句後,就匆匆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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