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幾日倒是時常想起重生前日日夜夜都呆在房子裏的自己,真不知道那時候是怎麽堅持下去的,傻傻的相信身邊的每一個人,別人說什麽都以為是真的,甚至可以因為一個人舍棄一個世界,成為那個人的附屬。已經很久沒有波動的心緒,就這樣劈頭蓋臉把他淹沒。他也覺得自己可能還是不夠堅強,太脆弱了,可是再次入住這裏,看著熟悉又陌生的地方,除了書房鎖著他從來沒有進去過以外,兩個臥室和客廳都已遍布他的改造的痕跡,他還是找不準自己的位置。走到書房門口,他想起前生最後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偶然的機會進過這個房間,他從不知道任疏狂素描竟然那麽好,裏麵有一本未完成的厚厚的畫本隨手就擱在書桌一角,裏麵的草圖勾勒了很多形形色色的人和景物,出現好多次的都是不同風格的一幢小樓,不論哪種風格的小樓都是環繞著庭院、樹林、秋千和溪流。前麵幾幅圖的房子都沒有人,後來開始有人影了,都是幾筆就勾勒的線條影子,沒有五官,看不出男女看不出身型,有時候人在院子裏的長椅上躺著,有時候人並肩走在樹林裏,又或者從敞開的窗戶可以看到正坐在餐桌前的兩個人……他剛開始以為是任疏狂紀念曾經的戀人畫的,而自己來後就沒見過另一人肯定是兩人分手了。可是他翻著翻著猛然被上麵的日期驚嚇到,長椅那張是他們去了日本的一個公園,那天下午就躺在長椅上休息的日期;樹林那張是他們在德國巴伐利亞國家森林公園散步的日期;至於餐桌前的那張,他後來才想起來是自己生日的日期,而生日那天任疏狂給他帶了生日蛋糕……就是這樣一本畫冊,讓他看到了任疏狂的夢想,和自己多麽一致的夢想:一所房子兩個人一個家,如此簡單純粹。隻是,他們不同的地方在於任疏狂夢想裏是典雅貴氣的別墅小樓,而自己隻需要一個小小的房間就滿足,在他心裏,兩顆心才是真正的家,外物的奢簡不是評判的標準。可是那時候他正在為龐飛的異動而苦惱,又隱隱感覺到自己對任疏狂有著不一樣的情感,一邊是對龐飛的愧疚,一邊是隨時要蹦出來的悸動,傾軋著他的思維,他還不會分辨對龐飛到底是恩情多還是愛情多,對任疏狂是慣性的陪同還是心之所屬的愛戀,隻是與龐飛在一起三個多月,與任疏狂在一起一年多,孰輕孰重他自己都分不清。他還記得當他們相處到第二年,也就是11年下半年開始,任疏狂還是從來什麽也不說,什麽也不表達,可是他會在工作結束後擠出時間帶自己去遊玩,也會記得自己的生日,到了後來,他甚至會中晚飯都回來吃飯,總是有意識的讓自己閱讀時事新聞,嚐試著讓自己開始接觸他所在的社會,潛移默化中兩人越走越近,往往都能感受到彼此加快的心跳。然後是11年不知哪一天被他發現存款的存根,每一筆錢都是匯入龐飛的賬戶。在那最後的一天,他把調查甩在自己麵前,從未見過他如此暴怒,仿佛隻要自己再多說一句話就會把自己殺了的凶狠,吼著讓自己找龐飛去,從這個家滾出去,甚至還摔破了所有添置的物品,即使這樣,也沒有一樣東西是摔打在鄒盼舒身上。再次回想起前生,鄒盼舒死死的擰著眉也沒想清楚為什麽那時候就是不知道直接去找龐飛攤牌,甚至還慣性的以為龐飛過得不好而堅持要把錢匯給他。記得那時候自己的想法應該是兩年的錢都給他,兩年過後從任疏狂這裏搬出去終止包養協議,和兩個人都斷得幹幹淨淨再來重新看清心裏到底愛的是誰,那時候還完全不知道龐飛所做的一切,直到最後一天一切都轟然倒塌。他苦笑了一下,現在一切推倒重來,看著好像步入正軌,關係也比前生更緊密,可是反倒感覺不如那時候來得純粹。如果說前生是潤物細無聲,兩人是因為同樣渴望一個家水到渠成走到一起,契約雖尷尬卻是從空白到熟悉,知根知底;那麽今生,簡直就是風雨飄搖根基不穩,一開始就埋下了懷疑的種子,不知道哪一天會爆發出來,而這一切都是自己一個人傾盡所有求來的。他總能隱隱感受到任疏狂審視探究的眼神,隻是裝作不知道罷了,也不知道這幾日的反常是不是和這些不信任有關係。他也知道沒有人會對這樣貿然出現卻了解自己的人不產生戒備,可是,他要如何開口告訴任疏狂,他真的隻是愛上他這個人本身?書房鎖著,鄒盼舒沒想過要再進去,前生那次也僅僅是偶然,哪怕現在沒鎖著,沒有得到任疏狂的同意他也不會再踏入一步。隻是,想著那樣一本畫冊不會再出現了,因為今生這些都從未發生過,他覺得非常失落難受,心裏就像被挖空了一塊一樣,那些回憶隻存在自己一個人的腦海裏,無人可以分享。他還能從哪裏去尋找任疏狂夢想的軌跡,或許,沒有得到任疏狂肯定的那些畫,也許全部是自己一廂情願的猜測呢?為著這個郝然出現的想法,鄒盼舒驚出一身冷汗,明明房間裏地暖開得很足,可以隻穿著兩件套隨意呆著都不感到寒冷,他卻禁不住從心底發涼。一切都是錯誤,這個念頭猶如附骨之俎緊緊纏繞著鄒盼舒,昏昏沉沉陪著他過了年,就連肖庭誠和任若曦一同上門拜年他也提不起精神來應對,整個人神情恍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地消瘦下去。任疏狂問了他好幾次,他欲言又止,隻是一雙眼睛含著憂傷,常常無望地發呆。他開始思索今生自己的種種選擇,都是圍繞著任疏狂在打轉,哪怕現在學到這麽多東西,也不過是為了能夠光明正大的站在任疏狂的身旁,隻是為了有實力成為獨立的個體陪在他身邊,但總歸所有的出發點都是為了一個人。如果,自己那時候沒有離開龐飛昏倒在泰恒的門口,一切是不是會不同?如果,時光倒流,還真的有勇氣再這樣苦苦地追尋嗎?如果,任疏狂真的要結婚了,家裏反對了,自己難道就可以坦然離開?何去何從,轉眼間就成了心頭的一把雙刃尖刀,紮得他的心直發疼。他解答不了自己的疑問,也沒有人可以回答他,整個這一年都緊繃著的身體,突然之間就像斷了弦一樣崩潰,猝不及防發起燒來。剛開始是低燒,他強撐著不說,任疏狂也隻當他是因為過年沒有親人所以心情低落,結果大年初二半夜溫度突然上升,發起了高燒,一下子燒到了39度3,任疏狂陰沉著臉怒意橫生把他背下樓,送到醫院急診室時被醫生狠狠地責罵了一頓。又進醫院了,鄒盼舒苦澀地看著點滴,實在沒想到自己的身體這麽努力鍛煉了一年還是如此脆弱,去年正是大年初一昏倒在迷失門口,當夜進了醫院,初二在醫院醒來,而今年是初二進了醫院,初三在醫院醒來,轉來轉去好像還在同一個迷宮裏走不出去。不知道是否因為身體生病,他更是心情鬱鬱寡歡,連話都懶得說,任疏狂安排人送吃的喝的,他都按時吃到不能吃為止。他知道自己沒有資格任性,因為這次生病,任疏狂明顯臉上非常不愉,也並沒有一直守在這裏。希臘的旅行也泡湯了,龐飛隻來得及打了電話過來慰問,聲音也充滿了擔憂無奈,卻還是準時上了飛機,他要帶著旅客走,也是個沒資格任性的人。到了初五鄒盼舒覺得身上已經完全好了,就偷偷地想結賬出醫院,結果到了住院處說預付款都沒用完不需要他擔心,如此他也就不管醫院方麵的情況,一個人帶了隨身物品就出院了。他暫時不太想再見到任疏狂,總是覺得任疏狂眼裏的冷靜令人心寒。曾經以為很近的距離突然變得無限遙遠,上了的士他還是讓司機先開往永園,他的筆記本電腦相機什麽都還在那邊,要取了才能回自己的公寓。房間裏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清冷的空氣還是帶著淡淡的花香,看了一下四周,應該有鍾點工過來清掃過了,有些需要特別照料的花卉鄒盼舒還貼了小貼紙,想來鍾點工會注意,確實沒有他這套公寓也不會有什麽不同。他把鞋子按照習慣收入鞋櫃,換上拖鞋才緩緩進了主臥,準備收拾東西。正翻出旅行包和相機專業背包時,聽到開門和誰說話的聲音,這裏任疏狂不會帶外人過來,鄒盼舒納悶著以為是鍾點工去而複返,正要拉開掩著的主臥門,聽出了肖庭誠的聲音。他猛地一下瞳孔收縮,渾身微微顫抖著,不知為何竟然輕移腳步背靠牆壁藏身到了凹處,這個位置哪怕推開主臥門隻要不走進來就看不到他的身影,背麵卻是與客廳相連的一堵牆。“小曦姐你怎麽會把她帶來?這不就是疏狂那個什麽要做他未婚妻的人嗎?”就是這句話讓鄒盼舒發顫。“你別讓寶寶聽到,他不喜歡別人這麽說。我也是沒辦法,這個年都沒法過了。今天非纏著我要來參觀,家裏長輩都看著,我還能怎樣。”任若曦充滿無奈的聲音。“你說疏狂會讓她進門嗎?竟然還敢一個人等在樓下,膽子真不小。”肖庭誠轉悠了一圈,還是帶著對這房子的新奇東瞧瞧西看看,才坐到沙發上去。“管她呢,那是寶寶和她的事情,我想她會知道寶寶的厲害,看黃家還敢不敢囂張。不過我總算是完成任務了。可惜了你們希臘沒去成,不然我也跟著去好了。”“還不是盼舒病了,要不我們等一會去醫院看看他?疏狂怕也沒時間陪他吧,醫院可不是好地方。”“行。上回我就說他精神不好,你們還不信。看看冰箱有什麽喝的沒有,還是那小家夥做的飯菜好吃,這幾天在家裏可把我憋壞了。”任若曦隻覺得頭疼,家裏長輩給的壓力太大,她都願意盡早上班搬出大宅了。肖庭誠看她老神在在坐著,隻好起身往廚房走去,不一會兒他的手機響了起來,接起來說了幾句話就掛斷,轉回身對任若曦說:“得,別找喝的了,下去吧。疏狂不讓黃靜怡上來坐,讓我們下去,說如果要吃中飯就去外麵吃,不然就請回。”兩人麵麵相覷,都拿任疏狂沒辦法,隻好又匆匆下樓去了。鄒盼舒靜等所有聲音都停止,才滑落到地麵上,他發現自己在醫院裏還曾經想過,要向任疏狂坦言自己重生這個想法是多麽的可笑,那是他想過的豁出一切的努力,看看這樣坦白後任疏狂的態度會不會更真實一些。默默地收拾了自己帶來的東西,意外的看到了他的護照,翻開一看好多個簽證許可,分別是德國日本的一年期限和希臘的三個月期限,還都是商務的多次往返許可,可惜此時看到他也不覺得是多麽高興的事情,隨意的把護照塞到包裏去了。衣櫥裏的衣服他都沒動,看了下時間快到司機送餐的時候了,他才發了短信給任疏狂,告知他自己回公寓去了,不用再送飯去醫院,並且,自己現在會先到一次永園拿東西。這裏麵有一個時間差,他並不想讓他們發覺自己聽到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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