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莫麗的信,再長也覺得短,呼啦一下就看完了,忍不住地笑。再看多米的信就不是那麽回事了,他其實沒什麽好說的,都是些特無聊的話,偶爾還有一兩句怎麽讀也不知道是什麽意思。我隻匆匆地掃了一眼,上課鈴就響了,老師邁著大步走進來,我隻好將它們一把塞進抽屜裏。


    小蠻子的信沒來得及看,也罷,等下課了回到宿舍再細細地看也不遲。但我整堂課都上得心神不寧,一直在猜想不知道那信裏都說了些什麽,忍不住用手伸到抽屜裏去觸摸那封信。


    信很薄,我的心很亂。


    下了課是吃午飯,花晨拉了我拚命地跑。要是去晚了,排隊時間長,中午就沒什麽可以休息的時間了。我們都是懂得這一點的,所以一到上午放學,滿校園都是飛奔的學生,哪個老師要是留堂,通常會被罵足三天。


    等我們吃完飯回到教室,我卻怎麽也找不到小蠻子寫給我的那封信了。


    小蠻子給我的信丟了!!


    天!我還沒來得及看。


    花晨讓我莫急,陪著我找了個遍。每本書一頁頁地翻過,信還是不見蹤影,隻有莫麗和多米的信提醒我小蠻子的信確實來過。


    我急得快哭出來。


    花晨說:"別是你放在衣服口袋裏,去打飯的路上不小心掉了?我們再到路上找找看。"


    我六神無主地跟著花晨出了教室,校園裏幹淨極了,走了好幾個來回,別說信了,連一張紙片也難以看到。


    花晨說:"完了,一定是給校工撿到扔垃圾堆裏了。"


    "不會吧,"我說,"再說我記得也沒把它帶出來呀。"


    "難道那信會飛?"


    我搖搖頭,抱住花晨失聲痛哭起來。


    "快別!"花晨說,"讓你哥再寫一封不就得了。"


    哎,花晨哪裏知道啊,讓小蠻子寫一封e-mail都是那麽的難,好不容易寫了一封真正的信給我,信封上還有他單位的地址和電話,我都來不及記,信就莫名其妙地飛走了,我能不傷心嗎?


    我無精打采,好幾天的課都沒上好,就盼著周末早點來,可以到網上去給小蠻子說說這怪事。也打了ic電話給莫麗訴苦,莫麗哈哈大笑說:"玫瑰,你別不是在做夢吧,我看你要小心了,不行得去看醫生!"


    "莫麗,我夠傷心了,你說兩句好聽的行不行?"


    "還收到多米的信吧?"


    "你怎麽知道?"


    "他先給我審過的麽,玫瑰的豔福不淺啊!"


    "臭莫麗。"我罵她,"早知道不打電話給你,省五毛錢買個饅頭吃。"


    "是省五毛錢買郵票寫情書吧。不過偷他人的信是犯法的,你若知道是誰幹的,別放過他。"


    "我隻想知道那封信寫了什麽。"


    "別掛在心上了,讓小蠻子再寫一封就是了,他敢不寫?"


    我怏怏地掛了電話,看來沒有人會懂我的心。


    真想不通會是誰做的這缺德事,難道是許景雲?不過按花晨的話來說,這事要有證據,沒有證據就隻能吃這個啞巴虧。


    不過,我還是看到了小蠻子寫給我的那封信。不止是我,很多的人都看到了。


    信被貼在教室走廊前的公告欄裏,等我看到的時候已經不知道被貼了多久,信被風吹得有些破舊了。我恍恍惚惚看到小蠻子親切的字,伸出手去輕輕地揭,那一瞬間我覺得世界黑暗極了醜陋極了,我感覺自己暈暈乎乎地像要倒下去,好在花晨有力地扶了我一把,我聽到她近乎粗魯地罵了一句:"王八蛋!"對!王八蛋!如果我知道是誰幹的,那一刻我真是殺了他的心都有。


    那天下午我沒有上課,我一個人回到了宿舍,坐在我的小床上。小蠻子的信就在我手裏,多親切的一封信呀,可惜它再也不止屬於我的小蠻子。我體會到那種真正意義的無助,隻好將信一遍遍地看來看去:


    親愛的玫瑰:


    你好!


    我終於給你寫信了,這可是我工作三年來寫的第一封信,你是不是該覺得幸運?我的字是不是也不錯,我早說過我不喜歡吹牛的啊,這下你信了吧?


    記得我念書的時候,最盼望的也是收到別人的信,當然是漂亮妹妹的就更好啦!我現在脖子還常常酸,就是那時盼信盼出來的。哈哈。


    你是一個很惹人愛的小姑娘,我很喜歡和你在網上聊天的感覺。


    就這樣吧,我們周末網上聊。


    擁抱你!


    小蠻子


    有人敲門,我懶得理會。


    她徑自進來了,是年輕的班主任宋。


    大家都說宋很凶,不過我還是有點喜歡她,因為她有一雙很美麗的大眼睛,像莫麗表姐佳妮的那雙眼睛。但是我不敢看她的眼睛,我聽到她很嚴厲地問我:"怎麽不去上課?"


    我沒吱聲,她伸出手來搶我手中的信說:"就這信給鬧的?"


    我本能地縮手,隻聽得"嗤啦"一聲,本就脆弱的信紙給撕出一個大裂口來。我狠狠地一把推開她,她有些訕訕地說:"嗬,脾氣還不小,情書?"


    "請你別瞎說。"


    "不是情書你氣成這樣?"


    "不是情書就可以放到大庭廣眾下展覽?"我實在是不服氣。


    "這事我會查清楚,"宋說,"不過這不能成為你逃課的理由。"


    "好吧,"我有些屈辱地說,"我這就回去上課,希望老師能給我一個說法。"那一刻我想念喬,如果是喬,我想他不會用這種方式來處理這個問題,也不會用這種冷冰冰的口氣和我說話。


    任何人任何事都是錯過了才知道美好。


    我獨自走在去教室的路上,我不許自己流淚,我對自己說,你流淚就是讓捉弄你的人稱心。小蠻子的信就放在他和媽媽的麵前,幾經折騰,它已破舊得不成樣子。媽媽把它來來回回地看了好幾次,仿佛比我看的時候還要認真。歎了一口氣後,她終於開始了審問:"說吧,這個小蠻子是何方神聖?"


    "網友。"


    "網友?"媽媽很難接受這個詞,"你天天在電腦前就搗鼓這些?什麽叫擁抱你?"


    我又氣又急又羞又惱,眼淚一個勁地往下掉。他把信拿過去,看了一眼後對媽媽說:"我看你也別急,這信也沒什麽呀。"


    "沒什麽,不是你的女兒當然沒什麽!"媽媽都有點無理取鬧了,把那張可憐的信紙拿在手裏甩得"劈裏啪啦"響,問:"沒什麽會給人家貼在那裏展覽?"


    我想製止她,但是我不敢,我隻好哭得更厲害了。


    "哭什麽?"媽媽生氣地說,"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好了,好了,是你的女兒你還對她不了解?"他出來打圓場說,"我看她已經夠難過了,你就少說她兩句!"


    他的這話還真起了點作用,也許是想到我平日裏還算乖巧,媽媽的神色緩和下來:"玫瑰,你好好告訴媽媽,這究竟是怎麽樣一回事?"


    "不是你想像中那樣的。"我辯解說。


    "那你說說是怎樣的?"


    我說不出來。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難道告訴媽媽我喜歡上了一個網上的男孩子?僅僅是喜歡而已。但我想媽媽是不會接受的,沒準更往壞處想也不一定。


    我也不想誰替我說話,我想念小蠻子,隻有小蠻子懂我的心。我多希望他此刻在我的身邊,帶我走,無論去哪裏都行。


    我和媽媽就這樣僵持著。他好不容易勸走了媽媽,坐到我麵前來說:"等她平靜下來,你再跟她好好說,母女倆有什麽不能交心的?"


    我沉默。他又補充說:"這兩天別上網了,免得刺激她。"


    "為什麽?"我說,"我又沒做什麽錯事。"


    "事到如今了還嘴硬。"他說,"不為什麽,隻為你媽媽不傷心。"


    我回到自己的小房間。整整一個晚上,我在日記本上瘋狂地亂塗亂畫,雖然他和媽媽都沒有進來看我一眼,但我沒有上網。他說得對,我不想媽媽為我傷心。不知道小蠻子會不會在網上等我,等不到我他又會是什麽樣的心情,該不會在這個時候打電話給我吧?我真怕,又有些趕也趕不走的期待。


    第二天我醒得早,但賴在床上不想起來。等起來後他已不在家,可能是加班去了。媽媽坐在沙發上一邊摘菜一邊看電視,見了我說:"快去洗洗漱漱,媽媽做早飯給你吃。"她明顯是一夜沒睡好,眼睛有些紅腫。我有些心疼地坐到她身邊,抱了抱她說:"媽媽,你放心,我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但我自己也覺得我的承諾輕飄飄的。


    我心裏惦記著小蠻子,我想和小蠻子聊天,想得要命。於是我偷偷打了電話給莫麗,央她下午來我家帶我出門,我要去佳妮的網吧。莫麗果然義氣,放下手裏的事火速就趕了過來。一進門她就大叫:"玫瑰,我的好玫瑰,我都快悶死了,你快快陪我去逛街吧!"媽媽看看她再看看我說:"去吧,早點回來。"我欣喜地拉了莫麗的手出門,一邊走一邊誇她演技好。莫麗嘟著嘴說這全都是為了你,呆會兒你一到網吧就會丟下我不管,想想真是心寒。我答應請她吃"西部牛扒",她才轉怒為喜。莫麗告訴我佳妮又談戀愛了,還是網戀,對方在東北。我說哦那麽遠,莫麗說是啊是啊,要是我姨父知道了,非砸了她的網吧不可。


    "為什麽?"我不服氣,"網戀就那麽可怕?"


    "嘿嘿。"也許是怕我不高興,莫麗隻是幹笑,並不回答。


    到了佳妮那裏,她一人給我們一個大大的擁抱,還一個勁地誇我越長越漂亮。莫麗嘲諷地說:"戀愛中的女人嘴最甜,不可信的。"佳妮說:"他給我mail照片了,要不要看?"


    我和莫麗都把頭點得像小雞啄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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