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暴藍心情不太好,高考當掉了,小說最近也走到了死胡同,她不折不撓地問我到底是想要一個悲劇還是喜劇,我幹幹脆脆地選擇了前者。暴暴藍說:“呀你怎麽跟那些無知的編輯一樣啊,要是優諾,我保證她希望是喜劇,你信不信?”


    我見過一場雨是你沒見過的我在那場雨裏迷了路好多年了那把你給的小紅傘已經變得很舊我說我迷路了你總是微笑不相信而你一笑我就什麽都信了“七七,我沒見過比你更寂寞的孩子。”替我補完英語的一個黃昏,優諾拍著我的肩輕輕地說。


    我不喜歡英語,但是我喜歡看優諾讀英語的樣子,喜歡聽她給我講那本英文版的《小王子》,喜歡她飛揚甜美的笑臉,喜歡到嫉妒還是一樣的喜歡。


    “你的同情是我最大的安慰。”我坐在地板上抱著膝蓋,傻傻地笑著對她說。


    “你是個需要很多愛的孩子,可惜你父親不太懂這點。”


    我很感激優諾這麽說,要知道,無數知道真相的人都會認為是我不知好歹,得了巧還賣乖呢。


    “不過你也要理解他,他可能是生意太忙,所以才會少顧及你的感受。”


    我冷冷地說:“他的事都與我無關,我們之間有代溝。”


    “豈止。”優諾說,“你們之間隔著一個宇宙黑洞。”


    “他聽你這麽說一定會跳起來。”我笑。


    “嗬嗬,昨天布置的數學作業做了嗎?”優諾問。


    “沒。”我搖著頭說,“全不會。”


    她責備地看著我。


    “是真不會。”我從書桌底下把那些書和試卷一股腦兒抽出來說,“我跟這些東西是絕緣的,我一看它們就會頭暈,真的,不騙你。”


    “可是你小學的時候考過全年級第一!”


    “誰告訴你的?”我警覺地問。


    “林渙之。”優諾說。


    “你們有談起過我?”


    “是。”優諾說,“我們在電話裏交流過關於你的情況。”


    “切!”我咬牙切齒。


    “不高興了?”優諾敏感地說,“不喜歡我們在背後談及你?”


    “你不懂的。”我說。


    “我懂的。”優諾固執地看著我眼睛說,“我知道你也很愛他,隻是你們彼此都沒有選擇對方式而已。”


    “好了,優諾。”我掉過頭去,“要知道我們並不算太熟。”


    “小刺蝟的刺又豎起來了?”優諾並不生氣,而是好脾氣地對我說:“這些題你要是不會,我就一道道替你講解吧。”


    我一把把書推到了地上。是的是的她說得沒錯,我恨她和林渙之聯係,恨他們瞞著我做這做那,恨他們跟我說話時總是語重心長的樣兒!


    “七七。”優諾把書撿起來說,“如果你想改變自己的現狀,就不可以這麽任性。”


    我嘴硬:“我這樣挺好。”


    “得了!”優諾毫不留情地說,“你壓根就不明白一個十七歲的女生可以擁有的世界有多美麗多豐富!”


    “我不稀罕!”我大聲喊道。


    “你不知道有多稀罕!”優諾的聲音比我還要大。


    “你滾!”我指著門外。


    “我可以走。”優諾看著我說:“不過你要考慮清楚,我要是走了,就不會再回來。”


    “誰稀罕!”我喘著氣。


    可是,優諾還沒走到門口我就投降了,我衝過去攔住她:“你要是現在走了,就別想拿到一分錢報酬。”


    “誰稀罕。”她諷刺我。


    我嗬她的癢,她拚命地躲,嘴裏恨恨地罵:“七七,你真是個小妖精。”


    事後我問她是不是真的會走,是不是真的走了就再不會回來。她狡黠地笑著說:“我還不知道你舍不得我麽?做戲給你看而已。哈哈。”


    “我鬥不過優諾。心服口服。”跟暴暴藍說這句話的時候是很認真的,她想了一下也很認真地答我說:“是的是的啊七七,優諾真是美好到讓人嫉妒。”


    暴暴藍心情不太好,高考當掉了,小說最近也走到了死胡同,她不折不撓地問我到底是想要一個悲劇還是喜劇,我幹幹脆脆地選擇了前者。暴暴藍說:“呀你怎麽跟那些無知的編輯一樣啊,要是優諾,我保證她希望是喜劇,你信不信?”


    我當然信。


    這就是我和優諾的不同。


    “但不管怎麽說,我們總會殊途同歸。”暴暴藍用她文學的語言安慰我。


    我對她說我要下線了,打算去理發。夏天已經來了,我的頭發越來越長,已經不方便了。


    “去吧。”暴暴藍說,“我要睡了。”


    我吻了一下這個跟我一樣總是將日子過得黑白顛倒的女孩,下線。


    美發廳裏的小妹妹很會遊說,我不過是想把頭發剪短一些,她卻一會兒建議我染發一會兒又建議我做離子燙。等我花掉四百大洋和四小時後,她如願以償地對著鏡中的我大加讚賞說:“瞧一瞧,你現在多漂亮。”


    漂亮,嗬嗬。漂亮給誰看呢?


    不過,被人誇總是願意的,所以錢雖然花掉了,心情還算不錯。


    我從美發廳裏走出來,陽光已經消失,黑夜正在來臨。我摸摸口袋裏最後的五十元錢,忽然很想去大學城喝點冰啤,於是我就去了。


    大學城裏的老板娘叫清妹,她好像是優諾的老同學。見了我,她很高興地說:“怎麽樣?這下沒得挑了吧?”


    “你說優諾啊,”我說,“不錯是不錯,可是這家夥這兩天找不到人,說是明天才能來替我補課呢。”


    “談戀愛去了呀。”清妹朝我擠擠眼說,“戀愛大過天麽。”


    “不會吧,她跟我說過她沒男朋友的。”


    “戀愛來的時候排山倒海,誰能預料?”清妹遞給我一大杯冰啤說:“悠著點,別喝多了,優諾會找我算賬的,嗬嗬。”


    “她現在搞得像我經紀人。”我嘴裏不滿,心裏倒還是快樂的。說完這話我就發現那天被我攆出家門的那個女大學生就坐在離我不遠的地方,她差不多是同時也看到了我,正在起身朝我走過來。


    “頭發做過了?”她在我身邊坐下說,“這下看上去不是那麽老土了。”


    我給她一個背影。


    她在我身後說:“聽說你不過是他的養女,我不知道你得意什麽?”


    “得意我被他收養且眼看著就要繼承他的萬貫家財,不行嗎?”我轉回頭說,“你是不是很羨慕來著?”


    “蔡佳佳。”清妹出來打圓場:“別跟小妹妹過不去啦。”


    蔡佳佳說,“哪裏的話,我隻是想和小妹妹聊聊天。”


    “滾你媽的蛋!”我粗魯地說。


    蔡佳佳忽然笑了,問我說:“有件事我一直想不通呃,他那麽文質彬彬,怎麽會收養你這麽一個沒教養的人呢?”


    “你問他去啊。”我說,“找個理由再見他一次,沒準見麵後還能騙一筆。”


    “你這是侮辱我還是侮辱他呢?”蔡佳佳說,“不怕你傷心,我倒是可以告訴你,我今晚真的和他有約會,嗬嗬嗬。”


    “那是你們倆的事。”我付賬離去,好不容易有的一點興致被這個叫蔡佳佳的不要臉的女生破壞得一幹二淨。


    我回到家裏的時候伍媽已經下班,飯桌上照例是我的飯菜。旁邊是伍媽歪歪扭扭的字:“冷了就用微波爐自己熱一下。”


    沒有食欲。


    整個房子是座寂寞的空城。


    我給優諾打電話,告訴她我剪了頭發,她在那邊笑得天花亂墜:“想我啦?我明天就回來哦。”


    “你和男朋友在一起吧?”我問她。


    “也許……算是吧。”她哈哈笑,“正在進行時。”


    “你在哪裏?”我問她。


    她說出一個小鎮的名字,那小鎮離市區有五十多公裏,我立刻放棄了請她過來陪我的想法。


    這個世界上,其實是沒有人可以真正地依靠的,不是嗎?


    我跟她說再見,然後趴在沙發上發呆。我真的很想很想找個人來陪我,哪怕是曾煒,布衣,總之,跟我說說話就好。


    我打了曾煒的電話,竟是個女生接的。過了好半天他才接過去,用不相信的語氣問我說:“你真的是葉小寂?”


    “不是我是誰?”


    “找我有事嗎?”不知道是不是他身邊有別的女生,他客氣得像我們從不曾相識。


    “沒事,問候你媽。”我狠狠地摔了電話。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在沙發上睡著的,我在深夜十二點被林渙之喊醒:“七七,到床上去睡!”


    “你去哪裏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開口竟是這句話。也許是我一直想要這麽問,所以就毫不考慮地問出來了吧。


    “有應酬。”他可能也覺得我問得奇怪,因為我從來都不過問他的私事,但他還是用這簡短的三個字回答了我。答完後他直直地看著我說:“你的頭發怎麽了,誰讓你染上這種亂七八糟的顏色的?”


    “什麽應酬?”我不答理他的問題,繼續問。


    “生意上的事。”看得出來他的容忍。


    “是陪美女吧。”我冷冷地說,“你夜夜笙歌,就不怕自己吃不消?”


    “七七!”他憤怒地說,“你聽聽自己都在說什麽!給我上去睡覺去!還有,明天去把頭發染回黑色!”


    “就不!”我在家裏跳上跳下,把所有的燈都打開來,把電視開到最大聲,然後我對他說:“要睡你去睡,我也要享受我自己的夜生活!”


    他沉默地關掉了電視,關掉了客廳裏的大燈,然後他走到我麵前說:“我警告你,你最好適可而止。”


    我譏諷地說:“你的品味呢!怎麽連蔡佳佳那樣的人你都瞧得上眼?”


    “什麽蔡佳佳?”他跟我裝糊塗。


    kao,我真服了他。


    “你現在隻有一個選擇,就是上樓去睡覺!”他嚴厲地說,“我不想再跟你多說!”


    “如果我不呢?”我倔強地揚起頭。


    他揮起了他的手臂,但最終還是沒有落下來。


    我的心裏掠過一絲莫名的快感,我們倆這麽多年來的戰爭,就算我從來沒有贏過,但總是能讓他筋疲力盡,這樣我也不至於輸得太難看,不是嗎?


    我沒說錯,他真的已經筋疲力盡,不再理我,無力地朝樓上走去。他上樓的步子真是緩慢,背影看上去已經蒼老。我的心裏泛起一陣酸酸的漣漪,然後,我開始嚎啕大哭。


    他沒有回頭,也沒有下來安慰我。


    二十分鍾後來的是麥子。她自己用鑰匙開的門,看來我對她的地位還有所低估。她走進來,對著仍在嗚咽的我說:“天天鬧天天鬧你就不覺得累麽?”


    我不理她。


    她又說:“我得去看看他,他又喊胃疼了。”


    我依然不理她。心裏恨恨地想得了吧你,你不就喜歡他撒嬌麽。


    “你還沒吃飯吧。”麥子拍拍我說,“乖,自己去熱點東西來吃。”


    說完,她上樓去了,沒過十分鍾,她又下來了,看著在原地紋絲不動的我,俯下身對我說:“七七,你哪裏不痛快,說出來好麽?”


    我低聲:“我有病。”


    “別胡說。”麥子說:“明天我帶你去見個朋友,也許他對你會有所幫助。”


    “好的,麥子。”我前所未有的聽話,“你帶我去看病,好的。”


    麥子抱了抱我:“沒事的,七七。你隻要聽話,一定沒事的。”


    我倦得一點勁兒也沒有,如同沉溺於深海,無法自救。


    那晚,我胡亂吃了點東西。在客廳的沙發上睡了一夜。麥子沒走,一直陪我,睡另一張沙發。


    夜裏我醒過一次,發現身上多了一床小被子。麥子就躺在那邊,夜燈微弱的光打在她臉上,我第一次發現她是一個如此美麗的女人,長長的頭發長長的睫毛和入睡後均勻的呼吸。她不是我什麽人,她沒有義務守著我。可是她願意這樣整夜委屈地躺在沙發上,陪一個從不正眼看她的她從來就沒有喜歡過的人。


    為了愛情,真是讓一個女人做什麽都可以嗎?


    第二天,我被大驚小怪的伍媽吵醒:“七七,你這丫頭怎麽會睡在這裏?麥醫生,你怎麽也在?”


    我睡眼惺忪地推開她往樓上跑去,正巧林渙之從樓下走下來,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說:“你聽好了,今天哪裏也不許去,給我老老實實在家呆著。”


    “你別逼我。”我甩開他,“不過我告訴你,我不會離家出走的,那種老土的把戲我再也不想玩!”


    “那是最好。”他說,“很遺憾地告訴你,我要從今天起開始管教你。我會打電話給優諾,要求增加你的補課量。另外,你每天上網的時間不可以超過兩小時。要是不聽,我就把網停掉電腦搬走,你自己考慮清楚!”


    “你不覺得遲了點?”我問他。


    “什麽?”他不懂。


    “你的管教!”我說,“很遺憾,我一點兒也不怕!”說完,我噔噔噔地上樓了。進房間的第一件事,就是賭氣開了我的電腦。


    誰要是敢搬走我的電腦,他來試試看?


    沒一會兒伍媽進來了,她對我說:“麥醫生說她上午要開會,下午會來接你。”


    “去去去,別煩我。”我把伍媽臭老遠。


    “七七。”伍媽一幅主持公道的樣子,“你這兩年越鬧越過份。”


    我一語不發,站起身來把她往門外推。門關上的那一刻,伍媽用手指著我不甘心地罵:“再鬧我真要對你不客氣!”


    我坐回椅子上,眼睛回到電腦,又看到暴暴藍,她見到我就對我說:“早啊七七,我又一夜沒睡呢。”


    “又寫小說了?”


    “不然我還能幹什麽?嘿嘿。”


    我到論壇,果然看到她又貼了新的章節上去,她筆下的“七七”又和男朋友吵架了,她惡狠狠地對他說:“你要是再不跟我道歉,我就拿刀劈你!”然後她就真的拿著刀追上去了,把那個男生從六樓一直追到六樓……真過癮,我笑得腸子都打結。於是留貼誇她是天才。她高興地說好好好,這樣我才有信心繼續寫下去麽。


    我真沒見過為了寫作這麽拚命的人,整日整夜地掛在網上寫,不要命一樣。


    隻有我,是沒有理想沒有追求的。


    如果非要說有,那就是想方設法地去激怒林渙之。


    這仿佛是我這幾年來最苦心經營且為之而奮不顧身的事業。


    一大早,天就悶得讓人發瘋,讓人喘不過氣,十點左右,開始下起雨來。仿佛隻是在一秒鍾之間,天黑了,雲聚攏來,雨傾瀉如注。我慌裏慌張地對暴暴藍說:“我不陪你掛了,我得下了,下雨了。”


    “你這孩子,下雨跟下網有什麽關係?”暴暴藍嘲笑我:“你該不是怕打雷要躲到被窩裏去了吧。哈哈哈。”


    我匆匆忙忙地下了線,暴暴藍真是個聰明的女生,她至少說對了一半,我是被這場雨嚇了很大很大的一跳,它讓我無法抗拒地回憶起我一直不願回憶的六歲時那個改變我一生的雨天,我沒有預想到,有一天,我還會和這樣一場一模一樣的雨突然地相逢。


    在這之前,我一直對那場雨有所懷疑,我曾經以為是我的憶憶無限地誇大了它,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來真的真的有這樣的雨,它來得迅速而凶猛,鋪天蓋地,仿似要不顧一切地摧毀這個世界一般。


    我坐在圈椅裏,呆呆地看雨打進露台,看風把窗簾高高地吹起,一時竟不能動彈。我聽到伍媽在家裏罵罵咧咧腳步急促地飛奔,一定是忙著收回露台上曬的被子衣服和毛巾。沒一會兒她進了我的房間,衝著我大喝一聲:“傻了,怎麽不關窗?”


    說完,她放下手裏的東西奔到露台上把窗嘩地拉起來,拿回我已經被雨淋得濕透的鞋。又替我扭亮了房間裏的燈。雨聲驟然變小了,燈光讓人有種黑夜提前來臨的錯覺。伍媽朝我走過來,我閉著眼睛說:“別囉嗦,求你哦。”


    “天天在家呆著,動一下都不肯,不懶出毛病來才怪!”


    她把洗得很幹淨的床單在我的床上鋪展開來,那床單是我喜歡的純白色,中間有一朵大大的金黃色的向日葵。很多的時候我喜歡四仰八叉地躺在上麵沉睡或是胡思亂想,那樣讓我覺得安寧。伍媽一麵用力地拍著床單一麵回頭大聲地對我說:“你不舒服還是怎麽了,臉色那麽難看?”


    “對,我頭痛。”


    伍媽趕緊放下手中的活兒過來摸我的額頭,我不耐煩地擋開了她的手。


    她走到一邊去打電話,找麥醫生,我衝過去一把扯下她手裏的電話說:“你神經不神經啊,你打電話給她幹什麽!”


    “麥醫生走的時候說了,你要是不舒服一定要通知她。”伍媽是個很固執的老太太,她把我往邊上一推說,“每天不是頭痛就是失眠,要不就是死睡,怎麽叫人放得下心哦!”


    我死按住電話不讓她打,她繼續推我,與我僵持著。


    很快我就堅持不住了,我三步兩步跑到露台上,把窗戶一把推開,讓風雨肆無忌憚地再次衝進來,我就在那巨大的雨聲裏衝著伍媽喊道:“你打啊打啊,你要敢打,我馬上就從這裏跳下去,你讓他們來收屍好啦!”


    伍媽被我嚇壞了,扔下電話就朝我跑來,一把死死地抱住我說:“這丫頭做死啊,做死也不是這樣的做法!你給我進去,進去!”


    雨打在我們身上,這該死的無休無止的雨。我堅持著我的姿勢,沒有人知道,我那一刻真的是不想活了,或者說我很長時間都不想活了,我真的早就活夠了。


    這些無望的沒有盡頭的日子,讓它結束也罷。


    我奮力地推開伍媽,長腿一跨邁上了露台。


    伍媽尖叫著過來拖我。我已經無法控製我自己,拚命地往她身上踢呀踢,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候,門鈴丁當當地響了起來。伍媽把頭伸出去,朝著樓下大喊:“快快,快打電話給七七爸爸!”


    我把頭扭過去,竟看到優諾,下那麽大的雨,她沒有帶雨傘,全身濕透地站在那裏疑惑地衝上喊:“七七,你在幹什麽?”


    那一瞬間,我所有的力氣都已消失,頹然跌坐在露台已被雨水打得盡濕的地磚上。伍媽用力地拉上了窗玻璃。她被我嚇壞了,手上一點勁兒也沒有,拉半天也沒把我從地上拉起來。最終還是我自己站了起來,坐到房間裏的圈椅上,朝她揮揮手說:“去給優諾開門吧。”


    崩潰。


    我終於讓自己崩潰。


    而且,被崩潰的自己嚇得不輕。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聽到有人進來的腳步,她走到我身邊,用一張幹毛巾細細地替我擦頭發,然後她咯咯笑著說:“瞧我們兩個落湯雞,我們一起去洗個澡吧,不然會感冒的。”


    優諾拿著蓮篷頭細心地為我衝淋,她摸著我的長發說:“七七你頭發真好,我十七歲的時候也有一頭這麽好的長發,可惜現在老了,頭發越來越軟,隻好剪成短發啦。”


    我有些害怕地說:“優諾,我今天差點死了。”


    “好啊,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優諾,我好怕,怎麽會控製不了我自己?”


    “別怕嗬,我這不是來了嗎?”


    “雨停了嗎?”我問她。


    “停啦!”優諾說,“我最喜歡雨後的天氣了,等我們洗得幹幹淨淨香噴噴的就一起出去散步!好不好?”


    我點點頭。


    “唱歌給你聽吧,”優諾說,“我最喜歡在洗澡的時候唱歌了。”說完,她就在嘩哩嘩啦的水聲裏悠揚地唱起那首《b小調雨後》:一斜斜乍暖輕寒的夕陽一雙雙紅掌輕波的鴛鴦一離離原上寂寞的村莊一段段斷了心腸的流光兩隻手捧著黯淡的時光兩個人沿著背影的去向兩句話可以掩飾的慌張兩年後可以忘記的地方我的心就像西風老樹下人家池塘邊落落野花雨後的我怎麽……啦等優諾唱完後,我下定決心對她說:“陪我去找麥子好嗎?我也想知道自己到底怎麽了。”


    “好的。”優諾沉思了一下,然後輕快地說:“穿上你最漂亮的衣服,我們———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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