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終於緩緩地轉臉來,那雙淺褐色的不帶絲毫情緒的眼眸看向他,裴清發現自己竟意外地緊張了起來,那雙漂亮得令人驚豔的眼睛裏,有著他無法讀懂的東西。陵立琛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和其他人交流過了,所以一開口的時候他的嗓子非常沙啞,這估計是他幾個月一來的第一句話了。“我們不是一類人。”裴清可比他幸運多了。“你為什麽這麽說?”“你覺得自己很了不起麽?”陵立琛突然淡漠地發問。裴清一愣,下意識地搖搖頭,“……沒有。”“不,”他線條淺薄的嘴角勾起一個極為微小的弧度,那是嘲諷的笑。“你肯定覺得所有的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裴清沉默著。的確,具有了這種神奇的能力,多多少少會有一種淩駕於任何人之上的感覺。對方突然的質問讓裴清感覺有點不自在,不過他仍盡量保持著平和。“有時候的確會驕傲,但是我會盡量避免的。”他的眼光驟然黯淡了下去,“你幫不了我。”“不試試怎麽知道呢?”他嘴角還是那種嘲諷的弧度。裴清隻好說:“你家人也希望你嚐試一下啊。”他怔愣了片刻,緩緩道:“他們都是被我害的。”裴清心想,怪不得擁有這種特殊能力的人都已經死了或者隱姓埋名了。資料上也說,自從陵父去世後,陵立琛的精神狀態就更加不如以前了。難道陵夫的死也是因為他譜過的曲子?裴清看著眼前消沉的男子,覺得很有這個可能。有時候,這種能力真的不是恩賜,而是罪孽。裴清的心情也跟著沉重起來,他輕輕觸碰了一下對方的手,但是陵立琛並沒有表現出異樣的神色,於是裴清就握起了他的手,對方的指尖冰涼又蒼白。他把一枚素雅的銀戒戴在了他細長的手指上。“這是我前些天剛剛做出來的成品,名字叫做‘淡泊’,”就當做我的見麵禮吧。”—裴清留在陵家吃了晚飯,很大一個餐廳,卻隻有陵瀾(為了紀念去世的丈夫而改姓)和裴清兩個人。大兒子有嚴重的抑鬱症,長期關在房裏不出來;小兒子是娛樂圈的大紅人,太忙沒有時間。隻有餐具碰撞發出輕微的聲音,裴清嚐試著活躍氛圍,說:“夫人,我和陵少爺交流過了。”陵瀾笑了笑,“你太客氣了,直接叫他名字就好。”“唔……立琛他,他的病情並沒有描述的那麽嚴重啊,其實是因為他……”裴清頓住了,猶豫著要不要說。陵瀾卻了然地接了句:“你是指他的特殊能力?”裴清有些驚訝,“啊,原來您已經知道了呀。”陵瀾點點頭,“起初,我們是不知道的,直到發現了有人會因此而……”她哽咽了下,臉上的神情非常哀傷。裴清低聲安慰道:“我懂,就像那個作家一樣,隻有悲傷的結局才能讓他的故事完美收尾,但是,現實裏卻有人會因此而死。”陵瀾說:“裴先生,請你一定幫幫立琛好嗎?我知道你和一般人不同,醫生無法治好他,但你是可以的,這也是我找你來原因。”“夫人您……您已經知道我……”“你給我設計了那枚戒指後,我就知道了,不過你盡管放心,我們絕對不會泄露你的身份。”裴清還以為他自己隱藏得很好,結果還是有人洞察了一切。“裴先生,請婚的事情考慮得怎麽樣了?”沒料到對方會突然問這個,裴清一怔。陵瀾笑了笑,“願意來陵家嗎?”裴清頓時感到有些窘迫,但他一想到陵立琛那個狀態,即使他們結婚了,估計也跟沒結一樣吧,這倒真的沒什麽好別扭的。於是,裴清說:“我會盡全力幫陵少爺恢複過來的。”“都跟你說不要叫他少爺了。”裴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實他是不大習慣直呼陵立琛這個名字的,因為通過下午的接觸,他感覺到對方的態度還是很疏遠的,直呼其名的話總覺得有些難為情呢。晚飯後,陵瀾把裴清帶去了頂層,那一層樓都是設計室,設備非常齊全,這是為了裴清工作方便而專門裝修的。裴清在驚喜之餘還有些惶恐,這其實也是陵瀾留人的一種手段,把工作室都給你建好了,想不留都不大好意思了。“夫人,其實不用這麽破費的,我可以回到自己的工作室。”陵瀾聽出這話裏有一點婉拒的意思,便笑著說:“其實這個設計室也就圖個方便而已,你要是喜歡回去工作就回去,沒關係的。”陵瀾這話說得很得體,裴清都不好拒絕了,隻能客氣地推托道:“我怕在這裏會給您添麻煩……”“阿清啊,你都算是我陵家的人了,怎麽還說這種話?”“可是,夫人,我的設計圖、樣品、成品還都留在了自己工作室裏沒搬過來呢。”“這種體力活不用你去做,我已經派人去取了,他們應該馬上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