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工匠收回瞪他的眼神，扭著頭喘粗氣。陳辰繼續笑著解釋，“我來這，是想讓您多燒一樣東西，它叫玻璃。由沙子燒成的透明的堅硬的東西。它和瓷很像，同樣的光滑、易碎以及有著獨特的美感。它也需要手藝，需要燒製，需要製型，需要人們的細心嗬護。它如同碗碟一樣，會是人們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它可以做杯子，可以做碟子，可以做窗戶，甚至可以做桌麵！它能做很多的東西，它便宜，他可以和瓷碗一樣，擺在家家戶戶的飯桌上！它不需要您丟棄手藝，它隻是讓您再燒一樣新的瓷而已。這樣，您願意幫忙嗎？”老工匠早在陳辰說著的時候就平靜了下來。現在，他坐在那裏嚴肅的思考著。好一會兒，老工匠抬起了頭，認真的看著陳辰。“你說的確實很有道理，但它不是瓷，我不燒。”陳辰愣了。他沒想過老工匠不同意，張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麽。老工匠疲憊的擺擺手，“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也不用多說什麽了！孫武，你過來。”剛才遞水的那個人跑了過來。老工匠指著他對陳辰說。“這是孫武，是這些人裏手藝最好的！以後讓他幫你燒玻璃吧！”“那您呢？”老工匠歎口氣，帶著一種讓人心酸的神情說道：“老頭子我就是個老固執！祖輩傳下來的手藝，我是不會丟的。除了瓷，我不燒其他的東西。別人燒不燒老頭子不管，我隻守著這門手藝！我不會讓它在我這斷了的！”起身，拍拍身上的土，陳辰也趕緊起來，來到老工匠的身邊。老工匠直起腰，拍拍陳辰的肩，神情有些蒼老，“你是個好人！和之前的蔡老板不一樣！我相信你！這個窯廠就交給你了！雖然它不是我的，但老頭子我在這幹了幾十年了，這裏就跟我的家一樣！請你善待它，老頭子我就走了！”老工匠轉身，佝僂著脊背準備離開。陳辰快步走到老工匠的前麵，擋住了他的去路。“老人家，您不能走！”老工匠笑著搖搖頭，“我隻會燒瓷，也隻燒瓷，幫不了你。”“不是！”陳辰著急了，“您不能離開！您可以不燒瓷，但要幫我盯著，沒您在，我沒法安心！”“你放心，這些都是老實人。不會取巧，手藝也還過得去，不會出岔子的。”老工匠笑著搖搖頭，繞過陳辰準備離開。急了的陳辰也管不了那麽多了，一把抓住老工匠的肩膀，認真而懇切的看著他，“老人家，我就跟您說白了吧！我這需要您的這分堅持！需要您這樣的老前輩在這裏頂梁！我不希望多少年之後，這些人連傳承的重要意義都忘了！我不需要他們忘本！我要他們有您這種氣節！”老工匠看著陳辰，半天，才終於笑了。寬厚滿是皺褶的大手再次拍上陳辰的肩，與上次不同，這次的力度很重。老工匠眼含熱淚，欣慰的看著他。“好好！終於有人懂我了！就衝你，老頭子我留下，幫你盯著！那幫小兔崽子沒一個明白老頭子我的用心！一個個就知道燒什麽賺錢的東西，完全不明白這祖祖輩輩傳下來的東西的重要！我要是不盯著，他們早晚要忘本！哼~~”“是！沒您盯著早晚會出事！所以，您老人家可不能走，要一直幫我盯著！”老工匠收回手，肯定的點點頭，轉身，高聲喊了起來。“都別呆著了！趕緊的，都給我忙起來！一個個沒骨頭的！別站著了！快點！”看到旁邊還傻愣著的孫武，老工匠來氣兒了，一腳踹上了他的屁、股。“孫武，幹嘛呢！還傻站著！趕緊把這裏收拾收拾，都亂成什麽樣了！就你那手藝，也就能幹幹這個了！別傻了，快點！”明明剛才還說我是這裏手藝最好的，這麽快就變卦了！這個老頭……腹誹的孫武踉蹌了一下，然後乖乖的去幹活了。陳辰在旁邊看著老工匠吼完這個吼那個，精神的不得了的樣子，不禁失笑。“傻站著什麽呢！走，咱得商量一下玻璃的事情！”吼完其他工匠的老工匠開始吼陳辰。“好的。”好脾氣的陳辰依舊溫和。“恩。”老工匠滿意的點點頭。兩人來到外麵臨時搭的草棚裏，相鄰著坐下，拿起桌子上的簡陋茶壺，倒出兩杯淡黃色的茶水。“說說吧，那玻璃是用什麽燒啊？”老工匠一杯見底，又倒了一杯。陳辰喝了一口，潤潤嗓子，“我隻知道是用沙子，好像是比較幹淨的沙子和海沙，還有石頭、石英砂岩粉、純堿、白雲石這些材料，至於他們的比例，我就不知道了。”老工匠又灌下去一杯茶，“那是用多大的火燒啊？”“應該是差不多的溫度吧，或者比它高？我也不是很清楚。”陳辰抿了口茶水。“恩……隻能先燒著練手、找經驗了！”“那就拜托您老人家了！”“恩。交給我了。”又交代了兩句其它的，陳辰和老工匠就投入到了改造窯廠的大隊伍中了。將以前剩下的瓷器碎片全部清理出去，爐膛掃幹淨，再弄些木材、粘土、金屬什麽的做成摸具，還有定製金屬錫做的平整的架子……林林總總的這些東西就幹了好幾天。等這些準備工作都完成之後，材料也運來了。一行人開始了燒玻璃。不同的材料比例，不同的火焰溫度，每一種都實驗過來，記下，再總結、歸納，繼續燒。一行人泡在熱熱的窯廠裏，每天都在揮灑著汗液，煮的酸梅湯，一天就是4大桶！後來受不了的眾人都扔了外衣，隻穿一條褻褲在裏麵忙來忙去。隨著玻璃慢慢成形，一行人激動的不能自已，恨不得全天守在這裏，等待玻璃的正式誕生！不管外麵再次升高的溫度，不管爐子裏已有1500°+的溫度、外皮烤的人不敢靠近，一群人繼續泡在窯裏，早來晚回，晚上派人輪流看守。如此煎熬又滿懷期待的幹了一個月，終於，玻璃造出來了！烤成又紅又瘦的幹巴老頭的老工匠，滿含熱淚的捧著冷卻後成形的玻璃。黑枯的手掌顫抖著從玻璃光滑的表麵劃過，看著玻璃下清晰的手掌紋路，老工匠老淚縱橫。“沒想到啊！老頭子我居然有一天看到這樣的東西！玻璃！老頭子是看著玻璃誕生的！嗬嗬嗬~~這輩子值了！”小心的把玻璃放到架子上後，老工匠笑著往後一退，居然暈了過去。旁邊的工匠們都嚇呆了，反應過來後趕緊撲向老工匠，查看他的狀況，“張老！張老！”離的最近的孫武將手指放到他的鼻下，確定還有呼吸後，高興的喊了出來：“張老隻是暈了！暈了而已！”“快送醫館！快！”理智的陳辰吩咐眾人把老工匠送去就醫。孫武背著老工匠，一群人跑著來到了醫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