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欣然把程宇帶到自己家,程宇看著孟欣然放在桌子上的合照,他很久沒見過林浩這麽笑了,這個笑容就像針一樣,紮進程宇心裏最柔軟的地方。


    孟欣然拿出林浩的另一封遺書給程宇,內容跟孟欣然的差不多,讓程宇不要掛念自己,自己這一生很慶幸有他這個朋友。信封裏還有一張兩個人籃球比賽後的合照,兩個人都穿的背心,眉開眼笑的程宇摟著林浩的肩膀,另一隻手比著“耶”,而林浩隻是淡淡微笑地看著鏡頭。


    程宇看完後克製著沒哭出來,孟欣然坐到他旁邊,輕輕地拍著他的背。


    “謝謝你對我弟弟那麽好,別太難過了,也許離開對他來說是個好結局。”孟欣然安慰他。


    程宇帶著哭腔說:“你不知道,那天下午他給我打電話,我跟同學在聚餐就沒聽到,如果我接到那個電話,說不定他就不會跳樓,都怪我!如果我當初能堅定地站在他的身邊,也許一切都不會發生。”程宇掩麵哭泣,孟欣然趕忙抱住他說:


    “不怪你,不怪你,你已經對他很好了,他那麽善良,怎麽會怪你呢?”孟欣然看著懷裏的男生像個孩子一樣哭著,自己也不覺落淚了。無論自己怎麽安慰自己,把那份悲傷扔在回憶的角落,不去觸碰,但程宇的表現讓她暫時地重新拾起了這份悲傷,是啊,林浩那麽溫柔,為什麽要遭受這些,僅僅隻是因為性取向,他就不配擁有活下去的權力嗎?


    良久,程宇情緒平穩了一些,他拿著給自己的遺書離開了孟欣然家,一個人走在大街上。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見林浩,是在籃球場上,他的每一個動作都瀟灑幹淨,不拖泥帶水,他就想跟他切磋一下。久而久之,兩個人關係越來越好,但他從沒見過林浩笑,唯一一次就是在兩個人代表的隊伍贏得市級籃球比賽的第一名時,林浩才有了淺淺的笑容。


    之後,程宇聽到許多關於林浩的傳言,程宇說不在意是假的,他也問過林浩。


    “林浩,你真的喜歡男生嗎?”


    林浩看著程宇,他有猶豫,但最終他還是鼓起勇氣說:“是啊,程宇,你不會覺得我很奇怪吧?”


    “我……”


    林浩看著麵前猶豫的好友,他早該知道的,即便那個人是程宇,也正是因為是程宇,他的猶豫才會狠狠刺痛自己。


    “我以為我們的關係很好,好到可以讓你不在意這些呢,是我想錯了。”


    “我隻是一時間有些接受不了……”


    籃球突然被林浩拋過來,程宇手忙腳亂地接住,林浩看著不解的程宇,隻是冷冷說:“算了吧程宇,我以後不會再和你一起打籃球了。”


    林浩離開了,程宇抱著籃球站在原地,他想攔住林浩,可最終他隻是懦弱地站在原地。同性戀,其實程宇對這個概念很模糊,他不知道同性戀會有什麽後果,他隻知道大家無法接受這件事,他擔心自己如果為林浩說話,別人會以為自己也是同性戀。


    程宇就這樣默認了林浩的疏遠,可當他知道林浩跳樓自殺的消息後,他一直活在對林浩的愧疚當中,他不斷地問自己:如果自己不默認他的疏遠,一直陪著他,林昊是不是就不會死?如果自己那天接了電話,他是不是就不會跳樓?如果……


    但程宇知道沒有如果,他清晰地記得那次慶功宴上,大家起哄:“林浩,來一個!林浩來一個!”


    林浩羞澀地拿起麥克風,唱了一首悲情的歌曲,歌曲加上林浩低沉的嗓音,在程宇的心間打下了永恒的烙印。


    想到這程宇抬頭看了看天空,說:“浩哥,你在那邊還好嗎?”


    風吹動紙條,程宇看著翻飛的紙條,紙條的最後赫然寫著一句話。


    “我的好友,我明白你當時的猶豫。不要怪我故意疏遠你,我隻是不想你因為和我關係好感到困擾,好在我馬上要離開了,沒有人會因為我的原因去傷害你。對不起,這條路太難了,我走不下去了。原諒我先走一步,我很高興在我短暫的人生裏能認識你,未來的景色就拜托你替我去看看。”


    然而在這個元宵佳節,不是每個人都是悲傷的,特別是林昊和嶽少陽兩家。本來嶽家父母是準備回國為了感謝林家父母對嶽少陽的照顧,準備請林家吃飯的,順便見見林昊的父母。結果林家父母也想以接風的理由把嶽家叫到了家裏,結果變成了嶽家出菜,林家出灶的和諧場麵。


    飯桌上,林母不停地給嶽媽誇獎嶽少陽做菜真的有一手,林父和嶽爸一邊喝酒一邊聊天,隻有林昊和嶽少陽惴惴不安地坐著。


    林父和嶽爸碰了一杯,林父說:“嶽老哥啊,少陽是個好孩子,以後到部隊上得給你長臉。”


    嶽爸擺擺手說:“過獎了過獎了!他不給我丟人就算不錯了。”


    林母接過話茬說:“少陽多好的孩子,除夕那天還主動幫我打下手,我們這一大家人,包括林昊的弟弟妹妹都可喜歡他了,林昊就不行,啥都要我操心。”說完還看了一眼林昊。


    林昊狠狠地瞪了一眼嶽少陽,嶽少陽隻能露出一副無辜的表情。


    “我就喜歡林昊這個孩子,聽話讓大人省心。”嶽媽笑著看著林昊。


    “聽話?費心著呢!去上個大學還要我們送,還打電話回來說什麽不讀了。”林母擺擺手。


    “你怎麽還有這回事?我怎麽不知道?”嶽少陽悄悄問林昊,林昊示意他等會再說。


    “說到這,我這個當弟的就要批評你們兩一句了。”林父拍著嶽爸的肩膀,“兒子上學你們也不送送,讓人孩子一個人去那麽遠的地方,不合適啊!”


    “是啊!”林母附和著說,“你們這不送孩子上學,過年也不跟他一起過,那以後小嶽下部隊,你們是想和他一起過也過不了了啊。”


    嶽家父母陷入沉思,林父林母說的完全沒錯,平時在身邊不覺得,但當嶽少陽離開他們後,他們總覺得少了什麽。


    “老哥啊,別怪我多嘴,我是真心喜歡少陽這個孩子,林昊她媽說得不錯,你們已經錯過孩子人生成長的這麽多的階段了,還要再錯過多少?更何況少陽以後還要下部隊,在一起的時間就更少了,老哥哥啊,多把握把握吧!”


    林昊差點要跳起來鼓掌了,今天的老爸簡直威武。


    嶽爸搭著林父的肩說:“老弟啊,你說得太對了,我也不怕你知道,少陽跟我們啊,還沒跟你們親,我和他媽這段時間在國外也反省了,陪他的時間真的太少了,就連他什麽時候會做飯的我們都不知道,是我們的失職啊!”說完就自己喝了一杯白酒。


    “不瞞你說,這次回來就決定了要帶嶽少陽一起四處走走,算是彌補吧!”嶽媽拉著林母的手,語重心長地說。


    “用不著,你們去就行了。”嶽少陽心裏很抵觸和父母一起出去旅遊,更何況還有不到一周就開學了,他還想和林昊多呆一會。


    “小嶽!”林父說了他一聲,“看在叔叔的麵子上,給爸媽一個機會好不好。”


    嶽少陽看向林昊,林昊笑著說:“去吧!我假期都要陪奶奶,好久沒去旅遊過了,你得多拍點好看的照片給我看。”


    “行吧行吧!”連林昊都這麽說了,他也就隻能妥協了。


    嶽媽笑著拍拍林母的手,說:“還說小林不懂事,我看啊!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啊,你是不知道他……”林母想說什麽,卻被林父喝住了。


    “白安!別當著人孩子說這個。”


    嶽家二老也沒在意,但嶽少陽看向林昊,林昊的笑容消失了,隻是低著頭不說話,嶽少陽就覺得這裏麵肯定有事。


    飯後,林昊和嶽少陽在刷碗,大人在客廳閑聊,林父和嶽爸都有點上頭了。


    “昊昊,剛剛你媽要說啥啊?”嶽少陽忍不住問。


    林昊頓了一下說:“沒啥,就我青春期叛逆的事唄!”轉過頭對嶽少陽笑笑,讓他安心。


    嶽少陽看林昊這無所謂的模樣,也選擇相信林昊。


    “陽陽,我爸剛剛說,你以後要下連隊,那我們……”林昊不安地說。


    “那有什麽,下連隊我也有探親假啊,就是你要辛苦一點。”嶽少陽的眼睛突然黯淡下去,“不過你要覺得不想這麽辛苦,我也能理解。”


    林昊看了眼客廳,確定沒人後進來後,親了一口嶽少陽的臉頰,說:“是你的話,我願意等!”


    嶽少陽的眼睛又恢複了光彩,笑著捏了捏林昊的鼻子說:“我不會讓你白等的。”


    兩人洗完碗後,嶽少陽攙著喝醉的嶽爸離開了林家,林父也搖晃地走到臥室,兩人都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父親喝酒喝得這麽開心。


    “昊昊,謝謝你!”林昊躺上床後收到了嶽媽的消息。


    “沒事,這是我該做的。”他也想讓嶽少陽和他的父母冰釋前嫌,畢竟他跟他的父母隻是互相不理解,而自己跟父母之間永遠有一根荊棘立在那裏,隻要一觸碰就會疼痛難忍,所以雙方都選擇了無視。


    第二天一早,林昊就收到了嶽少陽發來的照片,他帶著墨鏡,穿著一件藍色的衣服坐在他家的車上,活像一個桀驁不馴的紈絝子弟,他還問自己帥不帥。


    “可以!黑社會看了想拉你入夥。”林昊就這麽回複他。


    “去去去,你就不能誇誇你帥氣的男朋友嗎?”


    “不誇,不能讓你驕傲。我去跑步了,再見!”林昊回複了嶽少陽,就去洗漱換衣服跑步去了,林昊剛到樓下的時候還有些不習慣,每次自己下來都能看到嶽少陽在這裏等自己,今天他突然不在了,還有些不太適應。


    “我還是有點想你。”林昊本來想告訴嶽少陽,但又覺得自己這麽一說,他肯定也沒心思好好玩了,就刪掉了。


    “小夥子,今天怎麽就你一個人啊?你哥哥呢?”連賣早餐的阿姨問林昊嶽少陽去哪了。


    “昊昊,小嶽最近怎麽樣啊?”去奶奶家奶奶也在問嶽少陽。


    “林昊,嶽少陽給你發照片了嗎?給我看看!”回家以後連老媽都在問嶽少陽,搞得他一點都沒有想嶽少陽的心情了。


    晚上林昊躺在床上,看著嶽少陽發來的一張張照片,有的是風景照,也有的是嶽少陽的做著鬼臉的自拍。還給林昊說哪哪哪好玩,下次一定要帶林昊來玩。嶽媽也給林昊發了幾張,還給林昊說隻要是說給你發的,他在不情願讓我拍都情願了,還跟我說要拍的好看一點。


    “今天好多人都找我問你,我身邊的人怎麽都這麽想你啊。”林昊跟嶽少陽抱怨道。


    “你呢?”嶽少陽卻反問林昊。


    林昊原以為自己不會想念嶽少陽,但是看著這些照片,他知道他錯了,他想要念嶽少陽,想和他呆在一起,想和他看盡世間繁華,想和他遊山玩水,他想念嶽少陽。


    “很想很想,但也想讓你和你爸媽多呆呆。”林昊還是忍不住傾訴自己的思念。


    “其實沒什麽必要,我們都知道不管做些什麽我們都不可能跟你家似的。其實想想,雖然他們不怎麽陪我,但是也沒虧待我。特別是有了你以後,我都不在意過去的事了,咱倆未來好好的比啥都重要。”


    “未來嗎?”


    林昊在床上輾轉反側,或許自己的家並不像嶽少陽看上去的那麽美好,即便他們啥都不說,過去依舊桎梏著這個家裏的所有人,他們不過是在帶著鐐銬前進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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