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東方穎談妥之後,廖參將心情大好,讓冼都司和梁寬交接藥品事宜,他自己則與東方穎南宮慧月諸女飲茶閑談,


    其間廖參將隨意問起東方穎諸女的身世姓名,東方穎和南宮慧月自是不能告訴他真實身份,都巧妙地敷衍過去。


    東方穎想起陸秋櫻三女的家鄉,便也說是高州人氏,南宮慧月則自稱是東方穎的堂姐,名叫宮雪。


    至於甘桃仙和小雲小霞倒是沒有遮掩杜撰,如實說了真名。


    沒多久一批藥品已經由寶芝林的弟子和夥計搬出了大堂,冼都司指揮著眾清兵動手在馬車上碼放整齊,裝了滿滿三輛馬車。


    隨後廖參將便向梁寬告辭,梁寬拿出那封東方穎送來的信函,委托廖參將攜帶去台南府,轉交給師父黃飛鴻。


    東方穎諸女坐馬車跟著廖參將前往巡撫衙門,冼都司則領著手下將藥品押回營區。


    寶芝林在外城西南,巡撫衙門在城內正中心,一路上需從正南門進入,再沿中央大街北行數裏。


    眾人進入內城之時,已然接近了亥時,城門即將關閉,由於廖參將與守門軍官熟絡,很順利便得以進入。


    眾女從廖參將口中得知,他是巡撫親兵也就是“撫標”麾下的左營中軍參將,手下也掌管了一千多名標兵,這次押送糧草輜重等物資入台,一半是他主動請纓之故,


    一半也是巡撫大人有先見之明,預感倭寇兵鋒直指台海水道和澎湖列島,最終一定會進犯台灣本島,故與福建巡撫商量之後一同增派援兵,協防台灣。


    廖參將說道,他的頂頭上司廣東巡撫姓馬,為官清廉,愛民如子,亦且痛恨洋倭踐踏國土,故而致力於加強海防武備,禦敵於國門之外。


    他上任之初便招兵買馬、求才若渴,若是見識到宮女俠的不凡身手,一定會很欣賞,從而委以重任。


    東方穎聽了倒是沒什麽感覺,心想清廷的大官能有什麽好貨色,不是貪贓枉法,就是賣國求榮,


    要是等下見了那什麽馬巡撫,根本不是那麽回事,本姑娘可不給你麵子,非得斥責一番不可。


    不多時廖參將和兩個親兵當先騎行到府前樓房街,告訴東方穎前麵就是巡撫衙門。


    東方穎諸女下了馬車,抬頭但見兩座巍峨的牌坊聳立眼前,一條兩丈多寬的石板路延伸至一座氣派宏偉的官邸,規模比之雷州府衙自是浩大了許多。


    這時樓房街兩邊肅立著一隊標兵,廖參將下馬走上前,與領頭的一個千總打了個招呼,那千總掃視了東方穎眾女一眼,便閃身放行了。


    廖參將微笑著請眾女入內參見巡撫大人,東方穎泰然自若,攜著南宮慧月的小手緩步而行。


    甘桃仙是緊張興奮不已,左顧右盼又躡手躡腳,隻因見了那些威嚴守衛的標兵,不敢隨便發出動靜。


    小霞的腿傷已經好得差不多,由小雲輕輕扶著,緊跟在小姐身後。


    進了巡撫衙門大門,廖參將熟門熟路地在前帶路,過了前院,迎頭遇見一名官吏,穿的是三品文官補服,


    廖參將見他神色尷尬,便問道:


    “臬台大人,你這麽晚還來麵見撫台大人,所為何事啊?”


    臬台即是一省按察使,主管官吏考核、刑法訟獄等事務,那按察使看了眼廖參將,又望了望他身後的東方穎諸女,遲疑道:


    “原來是廖兄啊,唉最近雷州府出了一樁大事,州府上報到了本司,我便即刻前來向撫台稟報,以示裁決……


    “不想製台大人那邊也得到了消息,差屬下的督標中軍過來,說是探詢撫台大人的想法,實則嘛……


    “嘿嘿,廖兄也知道製台大人的意思,你說我們下屬該聽誰的呢?”


    廖參將聽了便有些明白他的為難之處了。


    其所謂的“製台”就是指兩廣總督,他與巡撫都是屬於封疆大吏,權力重疊互相製約,彼此常常爭奪一件事的主導權,暗中較勁。


    他們兩大主官爭權奪利,底下的各級官吏就無所適從了,若是督撫意見一致還好,怕就怕意見相左,聽從哪一個就勢必得罪另外一個。


    廖參將當即問道:


    “臬台大人,你說是雷州府出了大事,到底是什麽事?”


    那按察使又看了看東方穎眾女,搖頭不語。


    東方穎和南宮慧月一聽他提到雷州府,心中俱是一凜,隱隱已經猜到,應該是蔡知府身亡,和雷州府眾多兵將官差傷亡的事情,上報到了省城。


    二女握著的手掌緊了一緊,南宮慧月是微微有些顫抖,心裏慌了,而東方穎則是鎮定自若,朝她微微一笑,似乎在告訴她別害怕。


    南宮慧月見到她淡淡的笑容,心中安定了不少,輕輕呼出了一口氣。


    甘桃仙則是四處觀賞著府邸中的景致,渾然忘了身外之事。


    按察使接著敷衍道:


    “廖兄自去萬竹園麵見撫台,便知道是出了什麽事了,那督標中軍沈副將還在園內未走。


    “本官署衙內還有公事未了,這便告辭先回了。”


    說畢拱一拱手,便匆匆離去了。


    廖參將也隻好跟他客套了一句,便當先向後院走去。


    東方穎諸女落後幾步,南宮慧月低聲問道:


    “穎兒,咱們在雷州府城的事情,恐怕是傳到這裏了,我們會不會是自投羅網呀?”


    東方穎微笑道:


    “月兒不要慌,既來之則安之,有我在呢。”


    “嗯,月兒不慌。”


    南宮慧月緊緊依偎著她,心中膽氣頓生,覺得便是刀山火海也能從容麵對了。


    其實東方穎心中暗自已在琢磨,若是等下被認出來,應該如何脫身?


    她也在留意著署衙裏麵的布局防衛,這裏肯定比雷州府衙戒備更加森嚴,一旦動起手來,城內的守軍和官差怕是十倍於雷州城。


    說不得,到時候也隻得先出其不意拿住巡撫,以他為人質,才能逃出廣州城。


    隻是這樣一來,首先就對不住廖參將,必然會連累他的仕途,畢竟他的職責就是保護巡撫,況且東方穎還是他引見來的。


    其次可能寶芝林和梁寬也會受牽連,因為梁寬曾說東方穎跟他算是同輩師兄妹,跟黃飛鴻很有淵源。


    所以不到萬不得已,就不能出手,盡量隱瞞身份,才是最好的做法。


    廖參將領著眾女,穿花拂柳過了幾處庭院,路上也遇見不少守衛和家丁婢女,都向廖參將恭敬行禮。


    最後抵達一處修竹窈窕亭榭幽雅的地方,東方穎遠遠望見水榭的涼亭內此刻正坐著兩個官員,亭外棧道侍立著兩名丫鬟,在棧道這頭還有四名標兵守衛。


    那四名標兵看見廖參將,也是躬身行禮道:


    “參將大人萬安。”


    廖參將點頭說道:


    “各位弟兄辛苦了,我帶幾位朋友過去拜謁撫台大人。”


    其中一個小總旗檢視了一下東方穎諸女,見她們都是女人,也沒有攜帶兵器,便拱手道:


    “參將大人請便。”


    當下廖參將朝東方穎微笑做了個邀請的手勢,東方穎鬆開了南宮慧月的手掌,微笑踏上了棧道。


    剛靠近了涼亭,東方穎便聽到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


    “本官的意思已經夠明白了,沈副將還要不依不饒,是不是太無禮了?”


    她看清那是麵朝外的一個老年官員說的,那人白須如雪,麵目慈和,看樣子老態龍鍾,年近古稀之態。


    而另外一個背朝外的官員,背上的官服補子赫然是一隻黃毛獅子,東方穎多少也知道,那是二品武官的服色,應該就是所謂的督標中軍“沈副將”了。


    照此推算,他是兩廣總督的親兵統領,而廖參將是廣東巡撫的親兵首領,官階和職位都比廖參將要高一級了。


    但是敢與巡撫叫板,則是以下犯上,太過囂張,隻怕是仗著總督的權勢,狐假虎威而已。


    隻聽得那個沈副將慢條斯理說道:


    “撫台大人折煞卑職了,不是末將不依不饒,實在是製台大人三令五申,絕不可姑息縱容叛匪亂黨,一有萌芽生發之勢,便當剿滅於微弱之時。


    “此番雷州府公文言辭確鑿,案情明了,那白馬紅巾殘殺水陸官兵、府衙差役,乃至於團練鄉勇,合計二百餘口,


    “更為駭人聽聞者,連堂堂的四品知府,也喪命在她的劍下!


    “這不是大逆不道的反賊是什麽?難道撫台大人還要視而不見,模棱兩可嗎?


    “末將受上官嚴令而來,沒有得到撫台大人明確答複,斷不敢空手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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