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穎一聽到這個聲音,頓時喜上眉梢,因為這個開槍震懾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明川蓉美。


    眾犯人也一下子被鎮住,不知山包上還有多少人馬,他們再衝動也知道這火槍可不是鬧著玩的,殺傷力遠勝弓箭和長矛,百步之外取人性命簡直易如反掌。


    若不是因為山頭上有火槍手坐鎮,就憑二三十個綠營官兵怎麽可能管得住百十來號身強力壯的犯人?


    他們頓時安靜了下來,個個蹲在地上,不敢亂動。


    東方穎鬆了一口氣,心中暗自佩服明川蓉美機智,藏身暗處,做疑兵之計,讓人不知虛實,反而更加忌憚。


    也多虧自己選對了人,要是讓林小峰跟著一塊來,搞不定山頭上的槍手不說,就算搞定了,一遇到這種事情也無法冷靜,必然是幾顆手榴彈扔下來,隻會弄得更加混亂。


    她趁機直立站在馬背上,氣運丹田,朗聲說道:


    “各位好漢大哥,我們是來救你們的,千萬不要害怕,也不要輕舉妄動,我們已經把看守的清兵全都搞定了,控製了這座采石場。


    “等下,我會設法將你們的手鐐腳鐐全部打開,你們就可以離開這裏,各回各家。”


    眾犯人半信半疑,隻是聽她中氣充沛,語調鏗鏘,兼之長身玉立英姿颯爽,頗有一股仙女下凡的氣勢,盡皆神為之奪,心為之搖,傻傻說不出話。


    東方穎見眾人皆不出聲,便微笑道:


    “這樣吧,你們這裏麵有沒有紅旗會的兄弟,請站出來,我先給紅旗會的兄弟打開鐐銬,好嗎?”


    眾人終於有所騷動,交頭接耳,卻仍是沒有人當出頭鳥,這時從一片大石頭上跳下來一個赤膊精壯的大漢,渾身叮咚作響走近前來,聲若洪鍾地說道:


    “你是什麽來路?為何對紅旗會這樣關心?”


    東方穎一下子聽出這人嗓音就是先前喊了一嗓子,號召犯人們擊殺監工和清兵的那個聲音。


    她見這個大漢身材魁梧,肌肉糾結,皮膚彷如鍍上了一層古銅色,看起來像是一個銅皮鐵骨的外家高手;


    然而他的胳膊和胸膛、小腹等裸露的地方,卻都是傷痕累累,血跡斑斑,也不知是打鬥負的傷,還是刑訊受的傷,或者兼而有之;


    而且他身上的刑具也是最粗大的,比其他人犯的鐐銬大了一圈,脖子上還多了一個鐵項圈,與雙腕的鐵鏈勾連著,如大拇指一般粗細;


    而雙足腳踝也鎖著同樣粗細的腳鐐,之間的長度不及一尺,隻能做小步移動,可見官兵和獄卒對於此人的防範之森嚴。


    東方穎從未見過一個身軀如此袒露結實的男子,也從未見過身負如此沉重刑具和傷勢的人還能勞作。


    她心裏不由起了一陣漣漪,瓊鼻也是微微發酸,放軟了聲音微笑道:


    “我叫東方穎,江湖人稱白馬紅巾,我是紅旗會楊舵主的朋友。


    “敢問這位大哥,你也是紅旗會的兄弟嗎?不知如何稱呼?”


    那大漢微微一拱手:


    “原來是白馬紅巾東方女俠,在下詹瑞龍,女俠如何證明你是楊舵主的朋友?”


    東方穎聞言稍微一愣,她沒想到這個詹瑞龍居然會問自己這個問題,


    而當時與楊規匆匆一別,並無太多交談,可說是泛泛之交,能有什麽可以證明彼此認識的東西呢?


    而這個詹瑞龍也很謹慎,並沒有說他自己是不是紅旗會中人,當下淡淡一笑:


    “這個嘛,如果是紅旗會弟子,自然會知道我是楊舵主的朋友,如果不是,那我就算拿出證據,他也不知真假呀。


    “當下之計,便是先去除各位身上的桎梏,恢複自由再說。”


    說著她就跳下馬背,收起寶劍,俯身從被打死的兵勇手上撿起一串鑰匙,對詹瑞龍說道:


    “詹大哥,小妹先用這鑰匙試試看,能否打開你的鐐銬。”


    詹瑞龍說了聲“多謝”,將雙臂舉到東方穎麵前。


    那串鑰匙共有三枚,東方穎用其中一根試了試,沒動靜;又換了一根,很順利就將詹瑞龍左腕上的鐵鎖打開了。


    詹瑞龍大喜,推開鐵環脫出手掌,左手頓得自由,隻見他手腕附近已經磨破了皮,血肉模糊。


    詹瑞龍對此毫不理會,似乎已經沒有痛感,他將右手也舉到東方穎麵前:


    “再試試看能不能打開這邊……”


    東方穎二話不說,用同一把鑰匙去開他右腕的鎖頭,果然應聲而開。


    不過他手腕的鐵鏈是跟脖子上的鐵項圈相連的,東方穎沒換鑰匙試了一下卻不行,於是換了第三把鑰匙,終於才打開了。


    項圈上的鎖頭是掛在胸口的,給他開鎖的時候,東方穎接觸到詹瑞龍結實的胸膛,不由得芳心亂顫,俏臉飛起淡淡紅雲。


    她暗道這是怎麽了?真是沒出息,又不是沒見過男人,怎麽就心神不定了呢?


    安撫下奇怪的感覺,蹲下身去開他雙腳腳踝的鎖頭,


    東方穎改用第一把鑰匙,居然很順利就捅開鎖眼,由此東方穎也得出經驗:三把鑰匙分別對應的是手、腳和脖子上的三種鐵鎖。


    詹瑞龍完全丟掉束縛他身體的鐐銬,高興得仰天長笑,振臂高呼:


    “哈哈哈,我詹鐵匠終於重獲自由了……”


    這時那些蹲在後麵的犯人見狀,也有不少人歡欣鼓舞,拍掌叫好。


    詹瑞龍喊完,朝東方穎納頭便拜,高聲說道:


    “詹瑞龍多謝東方女俠解救,恩同再造,沒齒不忘!”


    東方穎一陣臉熱,不好意思地擺手說道:


    “詹大哥言重了,快快請起。我最喜歡結交江湖義士,詹大哥一看就是條英雄好漢,我……我……”


    她一時詞不達意,說不清自己的意思,忙掩飾過去:


    “詹大哥,請你幫忙,用其他清兵的鑰匙,去解開大家的鐐銬……”


    詹瑞龍騰地站起,抱拳說了聲好,在官兵身上找到一串串鑰匙,扔給了幾個犯人,彼此互相幫忙,很快就打開了一小半人的鎖鏈。


    東方穎反而落了個清閑,她緊緊盯著詹瑞龍的身影,琢磨道:


    “這個家夥看他的反應,恐怕就是紅旗會的人,還可能是重要的人物,可他要是不承認,該想什麽辦法讓他說實話呢?”


    她皺起了濃黑的劍眉,眯起了一對明亮的杏眼。


    隨著越來越多的犯人鐐銬被打開,那些犯人逐漸放縱了心情,嘻嘻哈哈聚到了一起,卻儼然分成了兩派。


    一派是以詹瑞龍為首的犯人,一派是以一個身上紋著大貓刺青的胖大男子為首。


    那個胖大男子被身旁的人稱為“彪哥”,他身上倒是幹幹淨淨無傷無垢的,這時見依附自己這方的人比依附詹瑞龍的人多了兩成,立時氣勢足了起來。


    他搖搖晃晃走到詹瑞龍麵前,意氣風發地說:


    “詹鐵匠,咱們在監獄裏也鬥了快一個月,被那些個綠頭蒼蠅盯著,放不開手腳,沒分出個大小。


    “今天綠頭蒼蠅都死光了,要不咱們借這一方寶地,好好算一下賬,定出個長幼順序來,怎麽樣?”


    詹瑞龍瞥了他一眼,滿臉不屑,冷哼了一聲:


    “覃大彪,你別以為你們的金貓幫人多勢眾,就把尾巴翹上天了。


    “早晚我將你們連根拔起,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讓你多蹦躂幾天,給我滾一邊去!”


    覃大彪指著詹瑞龍叫囂道:


    “臭打鐵的,林娘也不看看眼下的局麵,就你身邊這幾個阿貓阿狗,能保著你離開這裏?


    “還有你這一身傷病,不要沒走到江邊,就已經累到斷氣了……


    “趁你病要你命,老子我還能讓你緩過氣來給我添堵?小的們,給我上,把他們都往死裏打!”


    詹瑞龍眼見不能善了,雖然不想與這幫混混打個兩敗俱傷,可也不能束手待斃,當即撿起一根木棒,喝道:


    “好,老子就跟你們拚了!兄弟們,抄家夥……”


    一轉眼,兩派人劍拔弩張,剛剛才脫出官府禁錮,馬上就翻臉要大打出手。


    東方穎一看也是氣得不行,自己的目的還沒達到,這幫人就要窩裏鬥了,要是雙方都同歸於盡,那不是白忙活了?


    當即抽出寶劍,二話不說飛身撲了過去,長劍所到之處,將覃大彪頭顱削斷飛上半空,她人已閃到一丈之外,覃大彪一腔黑血從脖子上飛濺而起,噴了身後幾個人一頭一臉。


    眾人見狀嚇得魂飛魄散,覃大彪的追隨者個個癱倒在地,有幾個都尿了一褲襠;


    詹瑞龍和他那邊的人也愣住了,傻傻地看向女俠,張口結舌。


    東方穎轉過身來,劍指前方說道:


    “我救你們出來,是為了自相殘殺嗎?誰再敢造次,本女俠先劈了他腦袋!


    “想活命的,都給我扔下武器,趴在地上不準亂動!”


    眾人被她氣勢震懾,更何況有覃大彪的榜樣在前,都大氣不敢出,詹瑞龍先扔掉了木棒,示意身後的人也扔掉手中鐵錘鋼鑿等物。


    原本覃大彪的“追隨者”也大多扔掉了武器,隻有兩個漢子遲疑著叫道:


    “你算是什麽人?有什麽資格命令……”


    話還沒說完,一柄飛劍掠了過來,切斷了二人的脖子,二人仰天摔倒,那把長劍旋轉著繞了一個圈,飛回女俠的身前。


    東方穎伸手握住劍柄,霸氣地說:


    “我的劍就是聖旨!誰的脖子硬就來試試!”


    “女俠饒命……我們都聽女俠號令……”


    頓時礦場空地之上,東方穎的麵前,趴下了近百號人,密密麻麻黑壓壓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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