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又是兩年。


    什錦喜歡在葡萄園裏摘葡萄。


    但桃祈怕她累到。


    所以一般情況下,都不準她親自動手。


    他會帶著她到處看葡萄。


    然後她看上哪串了。


    他就去給她摘哪一串。


    他們還會一起釀酒。


    兩年裏,釀了挺多酒的。


    還郵寄回國內,給了厲撒和大頭很多箱。


    這一次,什錦依舊沒能參加上厲撒的婚禮。


    因為她的身體不好,醫生不讓她長途跋涉。


    特別是坐飛機於她而言,已經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情。


    厲撒並沒有表示遺憾。


    但什錦卻看見,他假裝有人在叫他,轉過頭去掉眼淚的一幕。


    於是,什錦就謊稱自己要跟桃祈出門買好吃的了,繼而掛斷了視頻電話。


    她看著通話結束的界麵。


    緩緩斂起笑容。


    她快要死了。


    在死亡麵前,沒什麽是能夠安慰的。


    別人安慰不了她。


    她也說不出來什麽空話,去勸慰別人。


    她和桃祈依然會在各種地方,不挑場景地做愛做的事。


    五年下來,桃祈已經好多了。


    他慢慢接納了自己。


    慢慢不再讓自己拒絕。


    每一次,他都會把她撩撥的充滿了情欲。


    索要中。


    有些時候,什錦會刻意去隱藏自己那半邊燒傷的麵頰。


    但每次桃祈都隻是輕輕扳回她的臉。


    每每她覺得自己的樣子,可能不適合被情緒高漲的他看見的時候。


    他都會溫柔地說一遍愛她,然後在她麵頰的疤痕處。


    落下一個又一個,溫柔而又炙烈的吻。


    他的身下也不停,反而還更加用力。


    他會用這樣無聲的方式告訴她。


    她的容貌,並不會影響到他。


    不會影響到他對她身體上的感覺。


    也不會影響到他對她心理上的感情。


    日子就這樣平平淡淡,歲月靜好地過著。


    無聊嗎?


    不無聊。


    隻有沒經曆過什麽風浪的人,才會嫌棄日子過的太平淡。


    他們總想經曆一些挫折,經曆一些激蕩。


    仿佛一帆風順的人生,根本就是在浪費生命。


    其實也沒什麽不好的。


    其實反而有些時候。


    擁有這樣想法的人,都很遭人羨慕和嫉妒。


    因為什麽?


    因為他們真的很幸福。


    他們能夠輕而易舉地就擁有,別人可能終生都難以企及的順遂和安逸。


    就像人們燒香跟祈願的時候。


    很多人的願望都是一帆風順,事事順遂。


    但卻幾乎沒有人去求一番磨難,事事乖願的。


    所以。


    瞧。


    那些覺得生活太無聊,就想要來些挫折磨難,苦一苦、哭一哭的人,多幸福?


    他們簡直就是金字塔頂尖上的幸福者了。


    但這樣靜好的歲月,終究也有被打破的一天。


    什錦從剛開始出院時的蹦蹦跳跳。


    到愛琴海那三年裏還能潛伏。


    到一年前還能摘葡萄釀酒。


    再到現在坐著輪椅,都還時常會覺得的太顛簸。


    她已經不能再多吃東西了。


    因為吃的多了,會使她的呼吸更困難。


    她也無法再同桃祈不分場景地,宣泄彼此心中的愛意。


    因為她的身體,再無法承受得住那樣激烈的動作。


    她甚至連說話都變得困難了。


    她變得,一句話有時候要被拆分成好幾次,才能說完。


    並且每次說完之後,她都要停上好久,也喘上好久。


    再後來。


    桃祈怕她太難受,就給她搬回來了幾個氧氣瓶。


    這確實有用。


    有一段時間裏,她因著吸了氧。


    身體竟一度沒有那麽難受了。


    這讓桃祈高興到當場就哭的不能自已。


    他漂亮的臉上布滿淚珠的樣子,是什錦所不喜歡的。


    她覺得桃祈的臉,還是幹淨清爽的時候,最好看。


    好景不長。


    很快什錦的身體就再度惡化。


    即便是吸氧,也再緩解不了她的難受了。


    她呼吸很困難。


    每天都隻能坐著睡覺。


    但其實也睡不了多一會兒。


    因為她總是過不了多久,就會被憋醒。


    然後便再也無法入睡。


    她變得離不開氧氣瓶,也離不開氧氣罩了。


    所以,她變得更加沒有辦法說話。


    而她連說話也力氣都已不再有,更不用提別的任何事情了。


    但她還是喜歡曬太陽。


    也還是喜歡搭帳篷。


    晴天的時候她會看一看窗外。


    然後桃祈就知道,她是想去曬太陽了。


    於是他就會準備好東西,推她去花園裏曬曬太陽。


    雨天的時候她也會瞧一瞧窗外。


    然後桃祈就知道,她是又想搭帳篷了。


    但他已經不能再載著她去那片林子裏。


    因為她再經不起任何顛簸。


    於是他就會在院子裏搭起帳篷。


    什錦也依舊會讓桃祈在帳篷裏搭好煙囪烤肉。


    但她最多也隻能吃兩片。


    然後就不得不喘著粗氣,重新戴上氧氣麵罩。


    而剩下的肉,則由桃祈來吃。


    桃祈不餓。


    他一點兒也不餓。


    但什錦不允許。


    她用紙和筆寫下:替我嚐嚐,我很饞。


    於是桃祈就開始吃。


    一片一片,吃的幹幹淨淨。


    吃完後他就像往常一樣,收拾殘局。


    把髒了的碗筷和帳篷裏再用不到的東西,都搬出去。


    可往往等他再回來的時候,眼睛卻都通紅的不像話。


    其實這樣,也還好。


    也……算是歲月靜好。


    直到有一天,什錦在坐著睡著的時候。


    忽然就開始咳。


    她咳得很劇烈,而後竟直接吐出幾口血來。


    桃祈慌忙地就要送她去醫院。


    但卻被什錦再度攔了下來。


    她不喜歡醫院裏冰冰冷冷的氛圍。


    不喜歡那股消毒水的味道。


    而且,去了又能怎麽樣?


    她知道自己這副身體的生機,馬上就要盡了。


    因為,毛蛋剛剛醒了。


    它告訴什錦。


    她這副身體。


    最多還能撐20分鍾。


    什錦瞧了瞧窗外。


    而後又滿眼希冀地望了望桃祈。


    桃祈痛苦地回望她。


    噙著淚水,同樣滿眼乞求。


    她祈求的是,帶我去院子裏再曬曬太陽吧,好不好。


    而他乞求的則是,求求你,跟我去醫院吧,好不好……


    最終,桃祈還是沒能違背什錦的意願。


    他還是抱著她去了花園。


    花園裏的花都是他們親手種下的。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花兒們姹紫嫣紅,嬌豔欲滴,開的十分絢爛。


    桃祈輕輕將什錦抱在懷裏。


    他不敢用力。


    因為現在的什錦,比瓷娃娃還要脆弱。


    什錦很喜歡陽光灑在身上的感覺。


    因為離死亡越近的人,其身體的溫度,就會越低。


    什錦就是這樣。


    她時常覺得寒冷。


    剛開始,還隻在夜裏才會覺得冷。


    到後來。


    即便是炎熱的夏季。


    她也得穿上一件越冬的棉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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