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不想當將軍的將軍。


    跟我相熟的人都覺得我不適合當將軍,即便我當的很好,從未打過敗仗。


    我自己也不清楚,我是不是真的不合適,我喜歡那種在戰場的馳騁的感覺,殺人時,溫熱的血濺在我身上,那一瞬間是滿足的,血濺的越多,越能證明我這一戰勝利的可能。


    可從戰場上下來,我會忽然生起萬千愁緒,開始對在我手上失去生命的人,生出愧疚。


    在戰場上我知道,我不殺人,人就要殺我,可下了戰場看著自己滿身鮮血,又覺得恐懼,恐懼於自己不該是這樣人。


    母親幼時教我讀書,學的都是各種各樣的道理,沒有一個道理告訴我,長大後我要當一尊殺神。


    原本我無論是在戰場上,還是在戰場下都是無畏的,直到我關注到每個人的故事,沒有哪一個故事團圓美好。


    我把我的錢都給了那些死去士兵的家人,即便這樣我也不確定能幫到幾個人,一個人我也隻能幫助到一次。


    他們無畏嗎?他們也無畏,若有畏懼,在戰場上活不下來,可午夜夢回,總有人癡癡的望著自己的雙手,發出深入內心的疑問。


    “生真的是這樣嗎?用一些人死,換一些人生?”


    “我這雙手曾經連牲畜的血液都沒沾染過,如今手掌紋路裏的血液洗都洗不幹淨。”


    “我殺了這麽多的人,還能回到從前嗎?”


    ……太多太多的疑問,太多太多的無可奈何。


    一直殺人心裏也依舊平靜,還隱隱激動的才不是正常人,正常人都會生出恐懼。


    每日在殺伐果斷跟愧疚後悔中徘徊,我感覺自己要分裂成兩個人了。


    黎王招我回去,我樂意之至,我也想遠離戰場,讓自己有一絲喘息。


    黎國王城,已經很久沒有回來了,也很久沒有見過母親,我很想念她,可又被另一個奇怪的人吸引了視線,回家都晚了些。


    我喜歡上一個人,是黎國最尊貴的公主,我想帶她去無邊無際的草原騎馬,我想帶她乘最大的船去看海的中心。


    她是個很博愛的人,喜歡很多人。


    她好像不太喜歡自己,明明生病了也不好好治,她看著一點也不珍惜生命。


    她應當把我當朋友,她不知道我喜歡她,我也不準備說,等她自己發現吧!誰讓她一見麵就騙我。


    不敢說了,誰喜歡她,她就討厭誰,不想被她討厭,想被她喜歡。


    怕被她看出來,隻敢偶爾找她,不敢粘著她,怕她煩。


    在將軍府想她,想到不自覺念出她的名字,自己忍不住低低發笑,被鄔木發現了,我順勢問他有沒有藥解相思苦。


    鄔木說想她就去見她,可我害怕她不想見我,鄔木罵我沒出息,喜歡一個人變得沒出息,我認了。


    她對鄔木真好,還給他糕點,我不愛吃太甜的東西,還是搶了一半過來,單純因為嫉妒。


    她喜歡鄔木的梨渦,我看著鄔木的梨渦就來氣,讓他給我也整一個,他罵我有病,讓他把自己的堵上,他紮了我一針,煩死了,一定要有梨渦她才會喜歡嗎?


    有梨渦的人都不許出現在黎水麵前!(鄔木:?(ー_ー)?)


    別的女人喂我喝酒,她笑的最開心,當真一點也不喜歡我,可她好不容易笑的這麽開心,就讓她多笑笑好了。


    黎水頻頻吐血,我好害怕,可她都這樣了還在逗我,祝我平安,我的平安可以分她一些嗎?


    喜歡她的人太多了,想把所有人都殺了,讓她隻看著我,隻和我說話。可我不敢,她會討厭我,害怕我。


    她很喜歡一個叫月白的人,一個花樓的小倌,哪裏配的上她?可我也不配,沒人配得上她。


    過了這輩子最開心的一個年節,家人,愛人,朋友,都在身邊,每個人都很開心,我會永遠記住今天。


    母親看出來我喜歡黎水了,她讓我說給黎水聽,不要有遺憾,可是已經來不及了,我不一定還有機會回來。


    糾結了一整晚,進宮求了個姻緣,要是我能回來,一定告訴她,我喜歡她。


    打仗,打仗,打仗……


    想她,想她,想她……


    她來找我了,可她像是出了什麽事,滿頭青絲皆白,她說那是冬天的雪落到她頭發上,遲遲沒有融化。


    她在做一件要命的事,可是她做的很好,救了很多條生命,她真的很博愛。


    她離開的太匆忙,我還沒來得及跟她說喜歡她,她變成大忙人了,看著很辛苦,可她身上像在冒著金光,她在普度眾生,她要做愛世人的神。


    她給我寫信了,說戰死不是我的宿命,原本是,因為她才不是,是她改了我的命。


    不用打仗了,我想快點見到她!


    和鄔木一起去了父親打仗那邊,想先把父親和母親安頓好,我不想父親再打仗了,他受了太多傷,得好好休養。


    要做的事做完,我和鄔木一路往王城趕,黎水說讓我跟鄔木去看海,兩個男人有什麽好看的,我們兩個一致認為得帶上她。


    我不是將軍了,我要去做駙馬!


    我看到黎水在我麵前墜入火海,我不敢相信,反應過來時我跟鄔木救火已經救的滿身狼狽了,我們倆都像瘋了的乞丐。


    我累的暈倒了,找了不知道多久,連黎水的屍體都沒有找到,醒來發現鄔木也滿眼通紅躺在我隔壁。


    我發不出聲音了,大概是那日嘶吼太過傷到了嗓子,我努力想發出些聲音,引起一陣咳嗽,咳出了血來。


    我被強製摁下養病,越瑾星說“黎水讓我照顧好她的朋友,你們別找死,人我會繼續找,我不信她會死。”


    養好嗓子的第一句話,我對鄔木說想去看海。


    我跟鄔木看了海,兩個大男人確實沒什麽好看的,鄔木又流淚了,他說他要回家了。


    我不知道說什麽,隻能看著鄔木離開。


    我還想再找找她,都說好人會有好報的,黎水是我見過最好的人。


    公主殿下,我還沒來得及說喜歡你,那天我喊到聲嘶力竭的喜歡你,仿佛融進周圍呼嘯的風裏,你聽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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