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批評的隻有你的作品嗎?”


    “我也不清楚。我不知道老師怎麽評論其他兩人的作品。”


    “為甚麽火田先生要批評你的作品到這麽嚴厲的地步?是因為你的作品真的不好嗎?”


    結果赤木聳聳渾圓的肩膀說:


    “我自己說也沒說服力,但我想應該不是。”


    “那是為甚麽?”


    “我想大概是……”赤木有些支吾其詞,接著說下去,“大概是老師嫉妒我。”


    “嫉妒?嫉妒你甚麽?”


    “也就是……”他攤開雙手。“我的才能跟年輕。”


    “哦……”


    我以為他是在開玩笑,但本人好像是認真的。居然能毫不害臊地說出這種話,我有點無法理解他的神經構造。


    “你一定認為我太自大了。”赤木似乎也察覺我的想法。


    “不,也不是那樣,怎麽說,你很有自信呢。”


    “我想在小說世界發起一場革命。”他緊緊握住右手。“徹底虛構的世界、從一到十全是作者的創造物、發生在其中的不可思議事件、挑戰謎團的主角——我想確立起這樣的文類。”


    我凝視著他有些稚氣的臉。這個青年也想寫本格推理嗎?


    “火田先生好像也在寫那一類小說。小說名稱是《斜麵館殺人事件》,你沒聽說嗎?”


    “不,我不曉得。我想老師不可能寫那樣的作品。”赤木斬釘截鐵地說。


    離開赤木的房間之後,我前去拜訪青野。


    “我認為老師早就江郎才盡了。”


    我說出宇戶川告訴我的事後,青野冷冷地這麽說。


    “好嚴格。”


    “老師身為社會派作家風靡一世,這是事實,而我們也是崇拜老師的文筆,才誌願於老師門下拜師,但最近老師寫的東西完全墮落了。完全看不到野心、實驗的手法。不管寫甚麽都是老調重彈、自我複製。那樣的老師能夠寫出你剛才說的那種小說,我實在無法置信。”


    “可是編輯說他寫了,而且還留下劇情大綱。”


    “如果是真的,”青野露出有些猶豫的樣子。“那就是剽竊別人的作品吧。”


    “哦?誰的作品?”


    “這我不知道。”


    “不是你的作品嘍?”


    “嗯,不是。”


    “你對那種類型的作品沒興趣嗎?”


    結果青野盯著我的眼睛,他沉默一會後,從擺在桌上的一疊稿紙中拿起最上麵的一張遞給我。


    上麵寫著小說標題:《卍家殺人事件》。


    “今後是這種小說的時代。我要靠這部小說掀起革命。”


    他削瘦的身體一陣哆嗦,可能是興奮的顫抖。


    白石好像不是睡床鋪,而是在地上鋪被睡覺,所以他的房間可以放矮桌。我們麵對麵地坐在矮桌兩側。我盤腿而坐,他是跪坐。光頭的他比較適合這種姿勢。他或許生性愛整潔,房間角落裝了一座毛巾架,現在晾著三條毛巾。


    “我不認為老師墮落了。”白石宛如修行中的僧侶般挺直背脊說。“反倒該說是時代改變了,也可以說是老師的作風不再符合讀者的需求。”


    “你的意思是,現在不再是社會派的時代了?”


    “不是的,我認為是表現方法的問題。即使材料相同,料理的方法不同,味道也會不同。”


    白石爽利的語調讓我萌生好感。我猜火田俊介應該也最中意這名青年弟子。


    “那麽對於火田先生這次寫的小說,你有甚麽看法?這次好像完全不同於他過去的作品。”


    “我沒有讀過,所以無法評論。”白石做出模範解答。老實說,他說的也沒錯。“隻看劇情大綱,無法了解老師真正的目的。反過來說,誰都能夠在大綱的階段寫出挑戰時代之作,問題在於能否完成。”


    “我讚成你的看法。但遺憾的是好像找不到原稿。”


    “所以我想老師會不會還是寫不出來?”


    白石冷靜地說。我想打破他這樣的態度。


    “如果是你呢?你能寫出這種類型的小說嗎?”


    聽到這個問題,白石連半點狼狽的模樣都沒有。他默默起身,拿起矮桌上的一本筆記本折回來。


    “請看。”他說。


    我打開筆記本。上麵密密麻麻寫滿細小的文字。看樣子是小說。


    這篇作品的標題是《密室》。


    “密室?你在哪裏知道這個詞的?”


    白石挺胸答道,“這是我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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