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師七品稱為咒師,隔空咒殺消弭生機,真正是殺人於無形。


    隻是何苦要這麽費勁的消磨一個凡人的血氣呢?


    是在顧忌著什麽?


    星月與夜風在這一刹那似乎凝滯了,當徐年呼出一口濁氣才重新流轉,在旁邊感應到這一異樣的張槐穀暗自心驚,一念動天地,果然是道門的五品大真人。


    “多謝告知。”


    徐年隻是早就猜到了娘親的病非同尋常,卻並不知道具體起因,在方才得知了這些的一瞬間,一個名字卻自然而然浮現在了心頭。


    ——鎮國公府。


    娘親是八年前赴京患病,那座從未朝他們母子敞開過大門的鎮國公府,怎麽可能沒有嫌疑。


    終究是容不下嗎?


    若不是四處雲遊的李叔正巧定在了河竹村隱居,八年裏一直施以醫藥,娘親的性命早就被這了詭譎莫測的咒法奪走了。


    “巫師這一脈的隔空咒殺之法確實難纏,若是自身還能以力化解,但要是種在了他人體內就不是高出幾品能解的了,尤其是過去如此之久,咒力已深深紮根在血氣之內,抽絲剝繭都是難上加難。”


    難上加難,所以張槐穀寫給張天天的那張藥單,才讓後者直呼是不是在為難自己。


    黃金百兩都還不一定夠用。


    “張大夫,如果我把這下咒的七品巫師找出來殺了,咒法是不是自然消解?”


    徐年平聲靜氣,卻有殺機流露。


    張槐穀微微點頭:“這也是個法子,但你找的到那名七品巫師嗎?”


    八年前就做如此隱蔽不留痕跡的事情人,如今該從何查起?徐年就算認定是與鎮國公府有關,也不可能去敲門問一問是誰下的咒。


    道門五品的境界雖然已是不俗,可終究是做不到百無禁忌,畢竟這天下間的五品雖然有數,但大焱江山更是穩固。


    張槐穀見到徐年杯裏的茶水在不知不覺中喝盡了,便悉心地為其再滿上一杯,在彼此各有所思的一陣沉默過後,他忽然問道:“小友,有空嗎?”


    徐年拋下了發散開來的繁雜念頭,微笑道:“我眼下無事可做,張大夫您但說無妨。”


    “你無事,我也閑著,不介意的話和我說說這八年裏我那師弟都做了些什麽吧……”


    一壺茶喝盡,張槐穀又添了一壺,再幾杯過後,徐年再說下去也都是些翻來覆去的流水賬了。


    “師弟他還是跟以前一樣,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出來,也不知會是撞到南牆回了頭,還是撞破了南牆。”


    張槐穀感慨了一句,倒盡了最後一杯茶,看向已然是得到師弟認可的少年,笑著問道:“所以我師弟寫的那本醫書,你在路上可看完了?”


    “不甚全解,但已熟記於心。”


    背書雖然是儒家一脈的強項,不過徐年以道門五品的精氣神支撐,也已經能夠做到過目不忘,隻是其中藥理就並非是死記硬背能貫通的了。


    “小友有什麽不懂之處可來問我,或是找天天那孩子共同探討也能對你們都有裨益,雖然別看她平素裏沒個正形,但在醫道上卻勤勤懇懇得了我五六分真傳。”


    張槐穀收起茶壺茶杯,指了指那些久無人住的空房。


    “明日你也別去找房子了,就在這裏再挑一間住下來吧,京城這地界房租貴得很。”


    “師弟他雖然沒收你為徒,但其實教的也差不了多少了,不收隻是他自己還身陷在囹圄之中走不出來呢。”


    “既然到了這份上,哪怕是要破例,也斷然沒有讓你來了京城還跑外頭住的說法,讓師弟知道了怕不是又要說我這師兄無德咯。”


    住在百槐堂,省了麻煩也更是方便照顧娘親,徐年自然是願意。


    “多謝張大夫通融。”


    非病人住在百槐堂,這可是壞了張槐穀的規矩。


    至於這規矩到底存不存在?


    張槐穀反正是定百槐堂規矩的人,他說有便當成是有了。


    聽到這聲感謝,張槐穀離開的腳步一頓,回頭故作歎息:“這可生疏了,你喊我師弟喊叔,喊我就大夫?”


    “那就……多謝張伯。”


    “嗯,這聽著順耳。”


    道門五品大真人的一聲張伯似乎都蘊藏著天地玄機,張槐穀怎麽聽怎麽神清氣爽。


    今夜都能做個好夢了。


    ……


    月上柳梢頭。


    也算是劫後餘生的莫老大與莫小六買了些酒肉,坐在院子裏對飲。


    “……若是鎮國公府的這單成了,該能在煙柳河上的畫舫裏喝個過癮,不過現在嘛,就隻能咱們倆兄弟對著喝酒咯。”


    碰了個杯。


    莫小六遠沒到千杯不倒的境界,幾杯酒下肚已經有點上臉,撇撇嘴搖搖頭:“煙柳河有什麽意思,省下這錢還不如……不如回村裏!大哥,你說咱們、咱們兄弟這也算是衣錦還鄉吧?”


    “是了,這麽些年漂泊在外攢下的銀錢……嘿,從前羨慕村裏的那員外能住大宅子,現在他都沒咱們倆兄弟富。”


    捉妖換銀錢。


    普通人幹不來的營生,自然也是掙著普通人掙不到的銀錢。


    何況兩兄弟先前有尋妖鏡和縛妖索,捉妖的效率在同行裏那也是拔尖的。


    莫老大也有點微醺,啃著跟鹵雞腿,笑著說道:“不過小六你惦記著回村衣錦還鄉,怕是跟大哥惦記的不一樣,不在乎員外的大、大宅子,而是想著小時候跟你一起下河捉魚的瘋丫頭吧。”


    莫小六這下臉比喝酒還紅了:“沒、沒有……大哥你別瞎說。”


    “什麽瞎說?多大個人了還害羞這事兒,你不主動一點難道等人家姑娘開口嗎?或者等別人上她家提親了,我看你上哪兒哭去。”


    莫老大頗有些恨鐵不成鋼,把啃完的雞腿骨砸向莫小六,莫小六揮手擋開。


    再扔,再擋。


    第二次擋下來的卻不是骨頭,莫小六發覺到不對,趕忙又搶在落地前探手一抓,撈了回來。


    是個巴掌大小的圓餅狀小盒子。


    “大哥,這是何物?”


    “芳沁閣的胭脂,聽人說是頂好的東西,達官貴人的妻女們都愛用,這一小盒還隻是普通款式,就要二十七兩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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