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病收錢,此乃天經地義。”


    “我這裏可是百槐堂,診金貴點也沒問題吧?”


    “對對對……”


    謝彬堂連連點頭。


    你說什麽都對,我還敢說個不字?


    “好,能達成共識就好辦了。”


    張天天一隻手拿著赤紅的化鶴散,另外那隻空著的手隨手一翻,便多出了一包白色的藥粉。


    “你的病情呢我已經知曉了,喏,這就是我給你開的藥,服用方法是等下出門後立刻給謝瓊文服下,聽的明白嗎?至於診金呢,我看你這枚玉佩還算馬馬虎虎,就抵了吧。”


    謝彬堂身無長物,就這一枚玉佩。


    淨白似冰,幾無雜質,正雕山水,背撰雲紋。


    或者說。


    他的長物都在這枚雲山玉佩裏麵。


    儲物法寶放眼天下都是珍稀之物,天水謝家傳承百年也就隻有兩件,一件在他兄長也就是現任的謝家家主手中,而另外一件便是這枚雲山玉佩了。


    除了儲物之外,還有避水之效,雲紋亦可喚出能蒙蔽六識的障霧。


    比起這枚雲山玉佩的價值,謝彬堂儲存在裏麵的“長物”,反而隻算是個添頭。


    這也叫還算馬馬虎虎?


    可是如果這杆秤的另一端是自身性命,謝彬堂也隻能認了馬馬虎虎:“應該的,不過這裏麵有我些許私人信物,不知可否容我取出?”


    “行吧,你把你私人信物取出來就是,誰讓有位我敬愛的長輩囑咐過我,行醫濟世端的是一顆救苦救難的慈悲心腸,既然你都這樣了,我自然是要通情達理的啦。”


    既然是敬愛,首先就能排除是姓張了。


    張天天大方地擺了擺手,反正謝彬堂的私人信物她拿了也沒什麽作用。


    謝彬堂也很識趣地除了私人信物一樣都沒多拿,丹藥銀錢佩劍什麽的碰都沒碰,反正雲山玉佩都出了,何必為了撿這點芝麻而節外生枝。


    雲山玉佩換來一包白色藥粉。


    謝彬堂看著手中這包藥粉有點猶豫。


    他認不出來,但因為有化鶴散在前,理所當然覺得這也是什麽服下去後不死也殘的劇毒之物。


    “如果謝瓊文他也來看病,不知診金該是多少?”


    謝瓊文畢竟是他侄子,都流淌著天水謝家的血脈。


    濃於水,融於情。


    能救還是救一下。


    張天天揚了揚手中赤紅藥粉,一丁點都沒灑出來:“簡單,你服下這副化鶴散,怎麽樣?”


    謝彬堂不再吭聲,轉身離開了百槐堂。


    來時飛越大門摔了個狗啃泥。


    走時經過大門,親手開門再親手關上。


    十分禮貌。


    見到謝彬堂終於出來了,在門外從信心滿滿等到焦急不安的謝瓊文急忙迎了過去。


    “三叔,裏麵什麽情況啊?我看你突然掉下去了,有沒有受傷啊……”


    謝彬堂默然聽了片刻,其中夾雜著侄兒的關心。


    他沉聲道:“謝瓊文,身為謝家的人,你可有為謝家付出的覺悟?”


    謝瓊文聽聞此言如墜霧裏,三叔不是去回禮的嗎?怎麽忽然就成了他來付出,這都什麽跟什麽。


    他不知所謂,隻能應道:“我自小便享受著謝家的富貴榮華,若為謝家自然是責無旁貸。”


    “隻是三叔你突然問這個做什麽,難道家中有什麽事需要我?可是這也太突然……”


    “好,你有這份覺悟便好,現在服下此物吧。”


    謝瓊文看著謝彬堂手裏的白色藥粉,莫名想起了什麽不願回憶起來的往事。


    下意識後退了半步。


    “三叔,你這……這什麽……唔唔唔——”


    大丈夫已經做了決定,便不該婆婆媽媽。


    所以謝瓊文雖然後退了,但謝彬堂一步向前,整包白色藥粉都進了謝瓊文的口中。


    他還捂住了侄子的嘴,不讓吐出來。


    片刻過後。


    藥粉都在謝瓊文嘴中化開了,謝彬堂才鬆開手。


    柔和神情中滿是長輩的慈祥,他歎了口氣,悠悠說道:“瓊文侄兒,你若有什麽心願現在便與我說吧,我會盡量為你達成。”


    “還有,你有什麽話需要我帶給你父親嗎?”


    “此事雖非我願,但確實是我親手所做,回去之後我會向兄長如實相稟,隻言片句都不會有所隱瞞,你且放心去吧……”


    同樣是謝家祖祠裏多立一塊牌位。


    但是家主可以少一個兒子,謝家卻少不起一位道門六品高手。


    這個抉擇,換了兄長親自來做,謝彬堂相信也並無什麽本質上的不同,最多是父子間的生死離別更能哀動天地。


    “咳咳……三叔,你、你都在說什麽啊?你喂我吃了什麽……”


    謝瓊文彎腰咳嗽。


    方才被捂住了嘴,嗆得不輕。


    但謝彬堂以為是毒素發作,眼神愈發悲憫。


    “沒事,瓊文侄兒你安心睡吧,有我在至少可保你不會太痛苦。”


    “不是,三叔你到底……咳咳——”


    “……你現在感覺如何?”


    “肚子、肚子疼……”


    “唉……”


    噗——


    忽然一聲震天響。


    而且。


    滂臭無比。


    謝彬堂為了神情不崩,不得不悄悄動用靈力,封住了嗅覺。


    “叔……我、我內急,茅房……快,帶我去找個茅房!”


    這下反而是謝彬堂有點懵了。


    謝瓊文臉都憋綠了,連續催了好幾聲,謝彬堂才回過神,連禦空的能力都用上了,帶著他急忙就近在間客棧裏找到茅房。


    進去,一蹲。


    便是一個半時辰。


    謝彬堂好幾次懷疑,這莫非是什麽讓人在茅坑裏虛脫致死的毒藥?


    如此惡毒。


    連最後的體麵都不想給逝者留下……


    不過,最終謝瓊文還是兩腳顫巍巍走出了出來。


    一臉生無可戀,感覺人都輕了幾斤。


    “叔,你……你給我吃的,竟然是、就是上次,百槐堂那狠毒女子給我下的毒?!”


    還能叫一聲叔。


    可見謝家不管對外如何,至少這內部親情還是維係的不錯。


    謝瓊文早就意識到了。


    上次腹瀉多半不是吃錯了什麽,而是中了毒。


    謝彬堂也沒想到最後是這樣的收尾。


    但是他鬆了口氣,伸手想拍拍侄子的肩膀,可到一半又默默收了回去,隻是口頭上安慰道:“至少我們都活著,這就足夠了。”


    也不知是因為縮回去的手,但是這句話的緣故。


    謝瓊文沉默了。


    道門六品境的三叔出馬,結果卻成了這樣,他再駑鈍也意識到問題了。


    “三叔,我是不是惹到了謝家惹不起的人?”


    謝瓊文沉思片刻,搖搖頭。


    “不值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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